1942年,丘吉爾首相發出“到歐洲放火”的號令,正中多諾萬的下懷。他選派大批戰略情報局的人去英國接受訓練,回來後分成多個特別行動小組,去各地執行特種軍事任務,其中多數是“燒、殺、砸、搶”等顛覆和破壞活動。除了太平洋地區海軍和麥克阿瑟將軍領導的部門不許他們插足外,多諾萬麾下的特別小組幾乎遍布世界各地。有時他自己還要求參與某些冒險活動,盡管以他的身份和級別,這是不被允許的。
盟軍在歐洲發動攻勢後,多諾萬堅持要去諾曼底親身體驗一下。他找到一位關係不錯的海軍上將,但是後者一口拒絕了。多諾萬的身份太特殊,了解太多機密,這樣的重量級官員無論犧牲或被俘,都會帶來非常重大的負麵影響。多諾萬爭辯說,在諾曼底犧牲是一名軍人最光榮的事,而且他是沒有權力做俘虜的,如果陷入絕境,他會服毒,如果沒有毒藥,他就用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去。為了實現這一想法,多諾萬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死活賴著要去。最後他終於“靠關係”登上了諾曼底海灘,他像普通戰士一樣,全副武裝,在敵人呼嘯的子彈中沉著應對。登陸之後,多諾萬心滿意足,他的“關係人”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膽大的多諾萬不僅愛搞些這樣的“小冒險”,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很執拗,凡是他認為對美國有利的,就算上司不同意,他變著法兒也會幹。1944年末,戰略情報局搞到蘇聯4種軍事和外交密碼(蘇聯人當時還不知道這些密碼被破獲,仍然在使用)以及約1500份文件,多諾萬欣喜若狂。可是羅斯福總統和國務卿愛德華·斯瑞紐斯卻命令他在不透露來源、不留副本的前提下,將密碼與文件交還蘇聯。多諾萬執行了這一命令,但在送還之前,他偷偷地將密碼複製了一套。這些副本後來在調查隱藏在美國的蘇聯間諜時發揮了重要作用。1945年初,多諾萬還擅自下了一個口頭命令,讓手下的人收集分析能透露蘇聯人在巴爾幹的意圖的秘密資料。
在多諾萬的帶動下,戰略情報局的工作風格極其自由,這裏的人一個個都被訓練得膽大包天。由於它的機構人員很多是臨時雇傭的,沒有一個正式的等級製度,就顯得更加混亂了。
二戰快結束時,戰略情報局進行了一項代號為“紙夾”的行動計劃,專門搜尋德國科學家,把他們帶回美國,防止落到蘇聯人手上。一個名叫羅茲的中尉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一個不肯合作的美國上校,上校指責他的做法,並且拒絕交出這些科學家。羅茲竟然掏出手槍對準他,並指揮他的小分隊包圍了這些科學家。後來他因為這一魯莽的行為受到軍事法庭的審判,多諾萬卻很欣賞這樣有膽量的舉動並為他提供證詞和辯護。他表示,羅茲無視軍紀的做法令他很惱火,但是他寧可看到一個有膽量不服從命令、堅決完成任務的中尉,而不是一個循規蹈矩、隻顧自己往上爬的下屬。
多諾萬不拘一格的用人標準和長期的實戰經驗使戰略情報局裏走出了不少優秀的特工人才,其中很多人後來直接成為中央情報局的高級官員,有4個人還先後當上了中央情報局的局長:杜勒斯,在瑞士指揮對德間諜網;赫爾姆斯,當過記者,參與過反納粹的秘密活動;科爾比,作為傑德堡突擊隊隊員空降到挪威和法國執行破壞任務;凱西,領導德國諜報小組。其中,尤以杜勒斯的表現最為出色。
刺殺沙皇
學院的地下室擠滿了年輕的男女學生,大部分時間封閉悶熱的地下室在昏暗的油燈下煙霧繚繞,整個房間就像是一個火爐。他們正在小聲的嘀咕著,有些人神情緊張地擠在門邊,像是在擔心聖彼得堡的警察會隨時闖進來將大家逮捕。
盡管伊萬·阿塞夫已經是滿臉的汗水,但他好像對此絲毫沒有覺察,他正和另外3個男生及一個女生坐在一個台子上。他們一個個看起來衣衫襤褸,由於饑餓臉色蒼白消瘦,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他們此刻正在討論一次暗殺行動。伊萬站了起來,舉起一隻手臂,嗓音也提高了許多。
“社會革命黨的兄弟姐妹們,歡迎大家,特別是要歡迎那些今晚加入我們隊伍的新同誌,你們來到這裏,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被警察發現黨員的身份,就會被槍斃。”說到這裏,他烏黑倔強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獰笑,“因此,如果我們有誰被捕的話,我們將會把他打死。”
受到伊萬鼓動的同學們發出一陣神經質的笑聲。“你們來這裏是因為朋友的介紹,不要害怕。我們信任你們。我們相信你們來此是因為擁護革命,要想推翻沙皇和他的反動政府統治,路隻有一條,就是暴力革命。”
下麵有些同學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有的學生點頭附和。“把他們都殺掉!”一個長發的大眼睛女生說道,有幾個學生隨即拍手喝彩。
“我們不能把他們都殺掉,”伊萬平靜地回答說,“但是我們可以殺掉他們的頭目,如果我們除掉政府的首腦,那這個政權就會像被砍掉腦袋的公雞,整個身體隨即也會倒下了。”
“但是我們根本無法接近他們,他們受到秘密警察的嚴密保護。”一個身穿土灰色外衣的小個子男生喊道。
伊萬瞪大了眼睛揮動著雙手說道:“那我們第一步的行動應該怎麼做呢,同誌們?”
小個子男生緊蹙眉頭搖了搖頭,那個長發的女生喊道:“殺掉皮特·斯脫平,他是秘密警察的頭子。”
這個主意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讚同,“謝謝你,奧爾嘉同誌。我們必須除掉斯脫平這個惡魔,那樣,秘密警察機構就徹底完蛋了。”
“用槍射擊!”有人提議說。
“炸掉他的辦公室!”
“炸掉他的汽車!”
這個學生領袖揮手示意大家安靜,“顯然,像我們這樣一大群人唧唧喳喳,是無法製定暗殺斯脫平的詳細方案的,我們需要成立一個刺殺行動小組。”
“啊,是個戰鬥的組織。”小個子男生說道。
“完全正確,鮑裏斯,是戰鬥小組,由最受信任的幾個同誌來製定行動方案並實施完成。如果每個人都想參加的話,那樣就很難保守秘密,另外,不要忘記,秘密警察說不定還會在我們中間安插了間諜呢。”
同學們神情緊張地相互對視猜測,不知是否還能相信最好的朋友。
“請自願報名,”伊萬突然說話了,“我們信得過的同學加入戰鬥小組。如果對任何人有所懷疑,可以舉手反對,我們必須要安全保密。”
共有10個人報名參加,隨後開始表決,其中好多同學都因為有對立麵而遭到否定。經過二十多分鍾的爭論,最後隻剩下了兩個人,隻有這兩個人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他們就是大眼睛的奧爾嘉和衣衫襤褸的鮑裏斯。
“下麵的會議由尼基塔主持繼續進行,”伊萬宣布說,“接著討論破壞從這裏到莫斯科之間的鐵路事宜。我與奧爾嘉和鮑裏斯同誌去研究暗殺行動計劃。”
由他們3人組成的戰鬥小組離開了悶熱的地窖,來到了校園裏的小餐館。“所有人都會看見我們一起出現在這裏的。”奧爾嘉反對說。
“這樣更好,”伊萬解釋說,“沒有人會懷疑我們在這種公共場合討論刺殺行動的。”
小個子鮑裏斯默許地點點頭,“我們隻是3個朋友在一起喝喝茶而已。”
“好了,同誌們,現在我們先來分一下工。首先必須要有個人密切監視警察局長皮特·斯脫平,掌握他的活動規律,我們才好確定最佳的行動地點和時機。另外一個則要負責安排整個刺殺行動的方案。”
“我來完成刺殺方案,”鮑裏斯搶先說道,“早在1901年我就刺殺過教育局長,這已經證明了我的能力,我理應得到刺殺斯脫平的光榮任務。”
“那我來監視他的活動,”奧爾嘉接著說,“我可以裝扮成賣花女郎,等候在政府大樓的外麵。”
“你們還需要些助手,”伊萬·阿塞夫對他們說道,“把你們最信任的朋友集合起來,然後把他們的姓名和住址寫下來,在一個星期之內交給我。”
“為什麼?”鮑裏斯反問道。
“你要這些幹什麼?”奧爾嘉也插嘴說。
“我會是他們的守護神,”伊萬說著喝了口茶,“我在秘密警察局內部有關係,是我們社會革命黨的朋友。他們會使你們和你們的朋友免遭被捕的危險。”
鮑裏斯皺皺眉,然後用衣服擦了下鼻子,問道:“既然他們離斯脫平這麼近,他們幹嗎不自己動手昵?”
“那樣他們就會暴露身份,他們還有其他的任務。一旦斯脫平死了,我們就可以再殺掉沙皇,到那時,鮑裏斯,你就會因推翻這個罪惡的統治而被載入史冊的。”
這個小個子的男生在革命精神的鼓舞下似乎突然高大了許多,“先幹掉斯脫平,下一個就是沙皇。”
“說得對。”伊萬微笑著,“好,製定你的行動計劃吧,把詳情寫下來,7天以後,我們準時在這裏碰頭。”奧爾嘉和鮑裏斯站了起來準備離開,伊萬補充道:“記住,在沒有向我彙報之前,不能有任何行動。我們要有鐵的紀律,隻有嚴肅紀律,我們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伊萬靠在椅背上喝完茶,目送他們兩個離開。“工人們除了枷鎖什麼都不會失去,”他自己嘟囔著,“他們要贏得世界,工人的世界,聯合起來。”
一星期之後,他又坐在了同一張桌子前。隨後奧爾嘉先來了,當她興奮地穿過餐館時,瘦瘦的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大衣也在隨著她飄動。“安靜,奧爾嘉,安靜。我們要時刻注意政府特務們的監視。”伊萬小聲提醒道。
“可是我有激動人心的好消息!”她說著,把長長的秀發攏向腦後。
“那你也正好說給鮑裏斯聽聽,這不,他也到了。”伊萬說,“瞧瞧他走過來的樣子,哪像是和恐怖分子同黨碰頭,倒像是麵見他的稅務官。學學他,奧爾嘉,學學他。”
“是,伊萬同誌。”她謙恭地回答。
鮑裏斯在桌子前麵坐了下來,然後拿出一疊紙,說道:“我的演講報告。看見了?這就是我關於沙皇皮特大帝的曆史研究的報告。”他把材料向伊萬推了一下並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把最下麵的一張紙裝進口袋,不要讓任何人看到,那上麵記錄著我的炸彈製作者、炸藥和導火索的提供者以及其他人員的名單。”
“非常有趣,”伊萬說道。然後也同樣壓低聲音,“幹得好,鮑裏斯同誌。”他轉臉看著奧爾嘉,“看到我們戰鬥小組是如何工作的嗎?任何人都不能信任,奧爾嘉,任何人。”
她身體向前傾著,臉上露出焦慮的神情,“我的名單在口袋裏呢!”她呼吸有些急促。
“把你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去倒點茶水,我會在安全的時候自己拿出來的。”伊萬說。
在他離開桌子的空當,伊萬微笑著對鮑裏斯說:“她有熱情,但是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看來她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
當女孩子回到桌前時,她已經迫不及待了,“皮特·斯脫平局長下周四將在他的別墅舉行一場社交晚會。”
“可我們根本通不過安全檢查。”伊萬阿塞夫歎了口氣。“讓我來吧,”鮑裏斯說,“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他的上司生硬地說道,“在沒有我的許可之前,你不能做任何事情。”
“我和另外3個最出色的同伴可以化裝成服務生,我們從廚房進去,然後進入別墅的大廳,我們會在斯脫平的座位附近安裝炸彈。”
伊萬慢慢地點著頭,隨後問了一些細節問題。“我會和我在秘密警察局的關係見麵,確定當天他們中間有人在廚房門口當班。”他對同誌們微微一笑,“幹得好,奧爾嘉。幹得好,鮑裏斯。在星期四晚上以前,我們不再碰麵。對革命這將是輝煌的一天。”
“下一個就是沙皇。”鮑裏斯惡狠狠地說著,端茶杯的手也緊緊攥了起來。
“下一個就是沙皇。”伊萬附和道。
戰鬥小組的首領離開校園,返回聖彼得堡市裏,路上的街燈發出昏暗的光。這樣的夜晚他很容易被跟蹤,敵人可以非常方便地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但是,伊萬·阿塞夫根本就沒有回過頭。他經過灰暗的政府大樓巨型石基,拐進了一條小巷,在一個閃著暗黃色燈光的門前,他走了進去。
一個穿製服的警衛在桌子後麵抬起頭說道:“晚上好,阿塞夫。”
“斯脫平局長正在等我,”這個恐怖分子禮貌地說道。5分鍾後,他已經坐在局長辦公室舒適的沙發裏了,斯脫平就坐在他的旁邊。他非常胖,漿洗過的白色衣領外麵下巴堆成了幾層,他粗重的眉毛向上挑著,看起來像是嚇人的魔鬼。
“那麼,伊萬,這次誰會是犧牲品?”
伊萬·阿塞夫慢慢地露出笑容,“準確地說,是你,皮特。”局長瞪著他,“你開什麼玩笑?”
“社會革命黨人把你選作首要目標,我也隻好順著他們來。”
“那你必須保證他們的陰謀無法得逞。”
“不會,”伊萬大笑起來,“在我的精心策劃下根本不可能。”
局長從衣袋裏掏出一支雪茄,用他指著伊萬說:“你還記得策劃了教育局長的刺殺行動嗎?”他提醒道。
“這是讓暗殺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最好辦法,那天你可一共逮捕了12名社會革命黨人啊。”
“但是暗殺行動成功了。教育局長被殺了。”斯脫平喊出了聲。
“有時我們不得不為我們的成功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伊萬聳聳肩不以為然道。
“你不能拿我的生命做賭注。”斯脫平說道,用力拍打著雪茄。
伊萬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這是謀反者的名單……”
“我馬上下令逮捕他們。”
“不!如果你那樣做的話,他們就會知道他們是被出賣了。你必須要等到周四的晚上再動手抓他們。”
“周四晚上?那天晚上我要在別墅舉辦社交舞會啊。”
“完全正確,到時你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我也可以繼續物色下一個目標了。”
“是誰呢?”
“在行刺您失敗以後,我們會再行刺沙皇陛下!”伊萬微笑著說,“如果要我繼續發揮作用的話,就必須要讓他們覺得是您聰明的部下挫敗了他們的陰謀,那樣他們就不會懷疑他們內部混進了間諜。”
“哈哈!”局長大笑道,“你並不是在他們中間,對嗎?你是他們的首領!”
“首領,”伊萬讚同道,“太完美了,我是他們的上級,最高上級。”
伊萬·阿塞夫在校園的餐館內悠閑地品著茶,此刻,奧爾嘉和鮑裏斯一定已經被嚴密監控起來了。因此當他看見奧爾嘉臉色蒼白地衝進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時,他著實大吃一驚。“奧爾嘉,發生了什麼事?”
“一件最激動人心的事情。”她細聲說道。
“怎麼了?鮑裏斯成功了?”
“鮑裏斯是個英雄,”她說,“誰能夠想到那個小個子是如此勇敢?”
“他殺掉了斯脫平?”伊萬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他把自己殺死了。”
“詳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來秘密警察已經事先埋伏好了等他和他的朋友上鉤,但是他掙脫了束縛,衝進正在舉行舞會的大廳,引爆了炸彈。他炸死了27位客人,連斯脫平的孩子們也受了傷。”
“斯脫平沒事嗎?”
“他安然無恙。”
“感謝上帝!”
她疑惑地注視著他,從他汗津津的臉上似乎看出些什麼。“你在警察局的朋友本應該讓他們順利進去的,但是他們沒有。”她說道。
“非常明顯。”
4個背著步槍的士兵已經站在了餐館的門外,帶隊的軍士已經開了門。年輕的女孩正背對著他們,但是這一切伊萬看得都很清楚。
“你和你警察局的朋友關係到底怎麼樣?”她還在固執地問道。
“非常密切。”他說。
士兵已經穿過大廳,皮靴踩著光禿禿的地板上空空作響。“社會革命黨人一定會除掉你的。”奧爾嘉譴責道。士兵們粗壯的大手抓住她柔弱的胳膊,把她拖了出去。
“他們永遠不會發現的。”伊萬回答說。
“我會告發你的。”她厲聲尖叫著說。
士兵們拉上了槍栓,用冰冷的刺刀對著她。“不,奧爾嘉,”伊萬·阿塞夫說道,“你再也不能告訴任何人任何事情了。把她帶走,軍士。”
軍士行了個軍禮說道:“是。先生。”
當一切都變得明朗,社會革命黨人反抗沙皇的統治即將取得勝利時,伊萬·阿塞夫也悄悄地改變了自己的立場。他參加了一次針對沙皇的刺殺行動,行動最後還是失敗了,但是這次並不是因為阿塞夫的錯誤——此刻他是真的加入到了刺殺他老朋友的上司的行動之中。又過了10年,沙皇最終被迫放棄了王位,一年之後,他和家人被社會革命黨人槍決了。鮑裏斯化裝成為一個侍應生炸死了一批沙皇的追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