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reference_book_ids\":[6883409163003628557,7267090248675363851]}],\"63\":[{\"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6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03,\"start_container_index\":6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98},\"quote_content\":\"《後漢書》reference_book_ids\":[6867020903100713992]}],\"50\":[{\"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50,\"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204,\"start_container_index\":50,\"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97},\"quote_content\":\"《大唐西域記》reference_book_ids\":[6992925677406129165]}]},\"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外來之佛教,曷為而能輸入中國且為中國所大歡迎耶?輸入以後,曷為能自成中國的佛教耶?此答案非求根柢於曆史焉不可也。
今吾所首欲討論者,第一為佛教最初輸入年代之問題,第二為最初輸入地之問題。
“漢明帝時,始有佛法”(韓愈《論佛骨表》語),此二語殆成為二千年來公認之史實。吾人心目中,總以為後漢一代,佛教已粲然可觀,乃參稽考證,而殊覺其不然(說詳下)。《後漢書·西域傳》論雲:“至於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誌,莫有稱焉……騫、超無聞者,豈其道閉往運,數開叔葉乎?”據此足證兩漢時人,鮮有知佛。官書地誌,一無所載。學者立言,絕未稱引。王充者,後漢學者中學識最賅博而最富於批判精神之人也。其所著《論衡》對於當時社會流行之思想,無一不加以批判矯正,獨於佛教,未嚐一字論列。此即當時此教未行一有力之反證。故語佛教之初紀元,自當以漢末桓、靈以後為斷。但前此史跡,於此間消息,固亦有可窺一二者。
其一,朱士行“經錄”稱:“秦始皇時,西域沙門室利防等十八人,齎佛經來鹹陽,始皇投之於獄。”(《曆代三寶記》卷一引)【原文:“又始皇時,有諸沙門釋利防等十八賢者,齎經來化,始皇弗從,遂禁利防等。”】此經錄本不甚可信。此種斷片且傳疑的史實,似無征引之價值,但最當注意者,秦始皇實與阿育王同時(秦始皇:西紀前二四六——二一〇[1],阿育王:西紀前二六六——二三〇[2])。阿育派遣宣教師二百五十六人於各地。其派在亞洲者,北至俄屬土耳其斯坦,南至緬甸,僅有確證,且當時中印海路交通似已開(法人拉克伯裏考據此事頗詳)。然則育王所遣高僧或有至中國者,其事非不可能(佛門掌故稱,育王起八萬四千塔[3],其二在中國。此雖荒誕,然或是育王與中國有關係之一種暗示)。但藉曰有之,然既與當時被坑之儒同一命運,則可謂與我思想界沒交涉也。
其二,魚豢《魏略·西戎傳》雲:“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秦景憲從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受浮屠經。”(《三國誌》裴注引,《魏書·釋老誌》祖述其說)此事在曆史上雖為孤證,然其時大月氏王丘就卻,正征服罽賓,而罽賓實當時佛教極盛之地,則月氏使臣對於佛教有信仰,而我青年學子之懷抱新思想者,從而問業,亦意中事。但既無著述,亦無傳授,則影響固不及於思想界耳。
其三,《後漢書·楚王英傳》雲:“英[4]晚節更喜黃老學,為浮屠齋戒祭祀。永平八年,詔令天下死罪皆入縑贖[5].英……奉送縑帛,以贖愆罪[6].……
詔報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7],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即優婆塞)、“桑門”(即沙門)’之盛饌,因以班示諸國。”此為正史中最古最真之佛教掌故,中國人信仰佛教見於載籍者,自當以英為首。然以帝子之尊(英為光武子),而服其教,則在社會中先已有相當之根柢可知。故教義輸入,不得不溯源於西漢之季也。
其四,《後漢書·襄楷傳》載桓帝延熹九年[8]楷上疏雲:“聞宮中立黃老、浮屠之祠[9].”此語見諸奏牘,必為事實無疑。帝王奉佛,蓋自此始。此蓋在永平百年後矣。
漢明之永平求法說,大略謂明帝感夢金人,遣使西域,齎還經像,創立寺宇。今藏中《四十二章經》,即當時所譯。魏晉後之洛陽白馬寺,即當時所建。甚者演為釋道兩教競技劇談,謂佛教緣此盛弘京邑。雖然,試稍用嚴正的史識一繩之,則茲事乃支離不可究詰。蓋當時西域交通正中絕,使節往返,為事實上所不可能。即茲一端,則此段史跡,已根本不能成立。其所宗據之《四十二章經》,察其文體,案諸經錄,皆可斷為兩晉間人作,絕非漢時所有。至於各書關於茲事所記載,其年月,其所遣之人,所曆之地,所做之事,無一從同,而矛盾罅漏,隨處發現。故以吾之武斷,直謂漢明求法事,全屬虛構。其源蓋起於晉後釋道鬩爭,道家捏造讕言,欲證成佛教之晚出;釋家旋采彼說,輾轉附會,謀張吾軍。兩造皆鄉曲不學之人,盲盲相引,其先後塗附之跡,曆然可尋。治佛學史者,須先將此段偽掌故根本祓除,庶以察覺思想進展之路,不致歧謬也。
附錄一
漢明求法說辨偽
漢明求法說,最初見者為西晉王浮之《老子化胡經》。王浮蓋一妖妄道士,造為老子出關西度流沙之說,指彼佛陀為老子弟子也。其書經六朝唐數次禁毀,稍有識者皆知其妄,獨所造漢明求法說,反由佛教徒為之傳播。洵一怪事也。其述此事概略雲:
永平七年甲子,星晝現於西方,明帝夢神人,因傅毅之對,知為胡王太子成佛之瑞應,即遣張騫等經三十六國至舍衛,值佛已涅槃,乃寫其經,以永平十八年歸。
此種記載之荒謬,一望而知。莫如張騫姓名,蓋以二百年前之人物,插入此劇本中,其固陋太可憐矣。但尤有極強之反證,為世人所罕注意者,則西域交通之曆史也。考《後漢書·西域傳》雲:
王莽篡位,貶易王侯。由是西域怨叛,與中國遂絕,並複役屬匈奴。……永平中,北虜乃脅諸國共寇河西郡縣,城門晝閉。十六年,明帝乃命將帥北征……遂通西域……西域自絕六十五載,乃複通焉。
此記西域通絕年歲,謹嚴詳明。永平七年,正西域受脅匈奴、構亂猖獗之時,下距十六年之複通且十歲,安能有遣使經三十六國入印度之時。其不學杜撰,正與攀引張騫同一愚謬耳。即此一反證,而漢明求法說,已根本推翻,無複成立之餘地。
然則王浮曷為造此說耶?彼不外欲證成其佛陀為老子後學之說。因佛經中言佛出世、成道、涅槃,皆有六種震動等瑞應,因謂恒星晝現,為佛成道之象,強派佛陀為漢明帝時人耳。故又言漢使至而佛已涅槃也。然則彼又曷為必托諸明帝耶?則永平八年賜楚王英之詔書,為其作偽取資之動機,殆可斷言。蓋此詔書,必為當時佛教徒所最樂稱道。因此不知不覺間,將漢明帝與佛教生出關係,偽造故實者,遂因而托之,殊不思彼詔書中,“浮屠”、“伊蒲塞”、“桑門”等新名詞已累累滿紙,豈待聞傅毅之對而始知世間有所謂佛耶!
其次,踵述此說者,為東晉初年石虎著作郎王度奏議,有“漢明感夢,初傳其道”二語(見《高僧傳》卷九[10]《佛圖澄傳》)。又次,則袁宏《後漢紀》(卷十)雲:
帝夢見金人長大,頂有日月光……而問其道,遂於中國圖其形像。
其言皆極簡單,不過姑沿俗說而已。又次,則《四十二章經序》[11]記此事漸鋪張擴大矣。此序[12]見梁僧祐《出三藏記》卷六[13],注雲“未詳作者”。然《四十二章經》,實吳晉人偽作(詳下)。其序又當在經後,殆出東晉無疑。序雲:
昔漢孝[14]明皇帝夜夢見神人……明日問群臣:此為何神也[15]?有通人傅毅[16]曰:臣聞天竺有得道者,號曰佛……殆將其神也。於是上悟,即遣使者張騫、羽林中[17]郎將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至大月氏國寫取佛經《四十二章》,在十四石函中。
此序當注意者,則於“使者張騫”外,添出秦景、王遵等十二人,又所寫經有《四十二章》之目。奉使之地,乃易印度為月氏,殆作此序者較博雅,知張騫僅曾到月氏,未到印度,故毅然矯正前失耶。秦景之名,蓋影射受經伊存之博士弟子秦景憲而漏卻一字。又誤記其官,而別造一博士弟子名王遵者,實則羽林中[18]郎將,漢家並無此官名也。
複次,踵此序而增飾之者,則《牟子理惑論》也。此論見《弘明集》卷一,舊題漢牟融撰,實則東晉劉宋間人偽作。(詳下)其敘此事,前半全同《四十二章經序》,唯改秦景官名羽林郎中耳。然此官亦非漢所有也。下半則內容更加擴大。其文雲:
……於大月支寫佛經四十二章,藏在蘭台石室第十四間。時於洛陽城西雍門外,起立佛寺,於其壁畫千乘萬騎,繞塔三匝……
前序稱“寫取經在十四石函中”似是指經在彼土藏以石函,至是則忽變為蘭台石室第十四間矣。前諸書隻言迎取經像,至是則言立寺洛陽,且指其地點矣。複次則梁僧祐《出三藏記集》(卷二[19])《四十二章經》條下雲:
……使者張騫、羽株郎中將秦景……於月支國遇沙門竺摩騰,譯寫此經,還洛陽,藏在蘭台石室第十四間中[20]。
此文與前異者,前書隻言“寫取佛經”,至是則寫本變為譯本。又於使節之外,忽添出一同來之竺摩騰,求法之成績,益增上矣。及梁慧皎作《高僧傳》時,“漢明求法”之傳說,又生變化,其《攝摩騰傳》雲:
漢永平中……[21]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往天竺,尋訪佛法。愔等於彼遇見摩騰,乃[22]要還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