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袖之刀(1 / 2)

我們在窗下種的那片素淡的花在這個季節離奇的開放了,我不知道當初隨手的一個舉動給現在的我帶來這麼淒厲的傷害,清早醒過來那種淡淡的花粉讓我鼻腔不停的噴血。眼前出現那雙明亮的眼睛,凝視著我,“你不可以忘記我。”

我給這種花取名叫“豆巽”。花下麵埋了我一個朋友的屍體,那麼多的人都死了我還活著,那麼多的人活著他已卻死了,我實在不想讓自己看上去軟弱,可並不是不宣泄的情緒就可以忽略。那種茫然並且無能為力的感覺使我異常絕望,

有一天雨後,清理花徑下雜草的時候我看到一根刺出地麵的綠色骨頭,不知道骨頭居然還有綠色的,而且帶有種奇異的香。我用白色的絲絛係著它,掛在腰上。代替了我腰上的雙刀。

月亮攀升很高的時候我打開門,踏著滿地明霜和月光到那個斷崖上去,那個斷崖叫失措崖。崖下有浩蕩森淼的流水,從寒潭裏升起一層白懨懨淒迷的霧氣,慢慢彌散開來,把我裹著的白色袍子打濕,我抱膝坐在月下安靜地聽崖下流水嗚咽,身邊白草深深,遠處那些傲然依附在崖壁上的黑色玄武石在水邊孤獨站立如同封印石化的獸。一切都很孤獨。

我又想起了豆巽,想起他清朗的眉目,我們一起種的花已經都開了,大蓬大蓬爍爍其華。如今隻有我一個人看,眼睛酸楚的時候,就忍不住往上仰望。天空異常的藍,大朵大朵的雲團懸浮在月亮周圍,滿天星辰黯啞無聲,是不是死去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辰?你是哪一顆?月光穿過厚厚的積雲灼灼地流淌下來,映得我的白衣如雪,眉目溫暖,虛空中豆巽的臉出現,並且充滿了整個夜空。當此之時:青色的崖石,冷冷的流水,暗藍的天空,漫天的熒火。我心裏空空蕩蕩的,幽思一塊一塊地剝落往下掉,我閉上雙目聽自己心裏的呻吟落在深淵碎裂的聲音,心髒無邊無際地陷落在一片深徹的絕望裏。閉上眼睛,耳朵裏灌滿簌簌的風聲,突兀的疼痛劃破我胸膛,而那麼多年的時光都在我指頭和眉目間倉皇地離開。

我常常突然地淚流滿麵。習慣地握緊手指,手是空的,我答應過你,不再執任何利器。

米凶告訴我,我的眼淚是被禁止的,而流血則是一種本能,當然這需要技巧。我要做的就隻有兩件事情:拔刀、收刀。長生殿裏使用雙刀的隻有橫北香一人。刀是從祭壇裏取出來的,祭壇上供奉著長生殿裏幾百年來已故之人的神位,沒有人能從祭壇上帶走那兩把傳說中被詛咒的雙刀。



七歲的時候我問米凶。我是誰呢。

米凶說,如果你想知道你是誰,就去祭壇裏吧。那裏有你的東西,保存了好多年已經。

我打開那道黑幕,走進了祭壇,一個高大陰森的法座,透出一點昏暗的光線,四周是極至的黑,盤旋著不肯散開的鴉群。

……



那時候我長久的做同一個夢,夢裏有廳台、樓閣、煙火、妙焰樹。還有一個披著白色袍子頭發很長的男人,他的臉隱沒在頭發後麵,哀傷地注視著我一語不發。他的長發掩蓋了他的臉,這讓我很惶恐。也許有一段很重要的記憶被我遺忘了,找回某種東西是我長久以來瀕死還生地堅持下來的原因,每天黃昏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幻覺,很多事情變得不確定包括我是不是橫北香?為什麼我不知道橫北香的一切?我不是橫北香我是誰?

所以我很害怕天黑,我看到天慢慢黑下去就會萬念俱灰。



我一直覺得在某個地方有個人在等我。在我小的時候就已經有類似宿命崇拜的情緒了。如今我手裏握著白色和黑色的利刃,看到很多人死得一文不值,性命在我麵前如同季節裏被秋風摧殘得不成樣子的殘花。

長生殿裏的大祭酒來找我,讓我去刺殺一個人叫姬霄的娥眉弟子。我是在酒莊找到他的,我沒想到他是個酒徒,並且當時已經喝的爛醉,我可以像殺死一隻雞那樣輕易地把他殺死,沒等我靠近,他已經給幾個酒莊裏的人打翻在地,他們翻遍了他全身的衣服,沒有找到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