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將信將疑地:“真的嗎?”
這時,不遠處傳來汽車喇叭聲。
趙一荻循聲望去:“聽!莫老的汽車到了。”
張學良把魚竿一扔,驀地站起,一把抓住趙一荻的手:“快!快去迎接莫老的到來。”二人就像是醉漢似的迎著汽車跑去。
張學良興奮異常,滿含熱淚地奔跑;
趙一荻激動不已,與張學良比翼齊飛。
迎麵駛來的汽車戛然停在麵前。
年過花甲的莫德惠走下汽車,高興地叫道:“漢卿!”
張學良甩開趙一荻的手,邊快步迎上前去,邊大聲喊:“莫老!”
張學良與莫德惠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誰也不願意分開。
張學良的淚水淌在莫德惠的身上;
莫德惠的淚水淌在張學良的身上;
站在一旁的趙一荻也忍不住地潛然淚下。
莫德惠終於理智地鬆開張學良,感慨萬端地:“做夢也不曾想到,我跑到夜郎國才看見漢卿。”
張學良擦去滿麵的喜淚,不無幽默地:“我雖然在夜郎國裏住了將近六年,可一點自大的壞習氣也沒染上。”
莫德惠轉身握住趙一荻的手:“四小姐,我代表東北三千萬父老鄉親感謝你!”
趙一獲碎然吸泣起來,她極力控製自己的感情,淒楚地說:
“我也真誠地感謝莫老和東北的三千萬父老鄉親,沒有忘記我和漢卿!”
這時,一個充任看守的小特務手持魚竿,鉤著一條活蹦亂跳的繼魚,邊跑邊叫:“魚!魷魚!是張副總司令的魚竿釣上來的一條大鯉魚!”
張學良看著那條繼魚,笑著說:“莫老,這條縫魚通人性,專門為接待你這位貴客才上鉤的。”
小西湖的上空響起了笑聲。
小西湖畔餐室
華燈初上,映出一桌豐盛的酒席。
張學良站起,端著斟滿白酒的酒杯,喜不自禁地:“今天,我感到這杯中的酒格外的醇香,看看這黑夜中的燈光,也覺得分外的明亮。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原來是我們東北的老鄉長莫老到了,才有這蓬草生輝的景象!所以,我提議:為莫老的到來,先幹這第一杯酒!”
“幹!”
趙一荻主動地為莫德惠、張學良斟滿酒。
莫德惠緩緩站起,端起麵前的酒杯,分外感情地:“杜甫詩日: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如果從‘九.一八’算起,我們整整十五年沒有回東北老家了!這光複的消息,豈止是萬金所能比擬呀!漢卿,舉起酒杯,為咱們淪陷十五年的家鄉光複了,幹這第二杯酒!”
“幹裏 ”
小西湖籠罩在夜幕之中。
透過依稀亮光可見:值勤站崗的便衣在黑暗中走動。
小西湖客室
莫德惠:“漢卿還是老樣子,愛憎分明,血氣方剛,為家鄉的光複而歡欣鼓舞。”
張學良:“是啊!家鄉終於從日本侵略者的鐵蹄下光複了,能不高興嗎!可是……”他因激動而有些語塞,停頓稍許,遂又歎了口氣,“咳!在這山河光複、舉國歡慶的時候,我張學良有愧於國家,更有愧於東北三千萬父老鄉親哪!”
莫德惠槍然峭歎,算作自己的回答。
張學良低沉地:“莫老一定懂得我的心。此時此刻,我高興,可我更痛苦。您老是知道的,我最恨日本軍閥,我力主抗日,可我呢,整整十年哪,什麼也沒有幹成,最難過的就是這場偉大的抗日戰爭我沒能參加。”
莫德惠再次歎了口氣,繼續緘默不語。
張學良沉吟有頃,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莫老,行前你見到委員長了吧?”
莫德惠微微地點了點頭:“見到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奉委員長之命來看你的。”
張學良著急地:“他對我的事是怎麼說的?”
莫德惠顯得是那樣的沉重:“一言難盡!漢卿,夜深了,明天我再詳細地和你說。”
小西湖畔
莫德惠與張學良邁著沉重的步子繞湖漫步。
莫德惠:“行前他對我說:告訴漢卿,時下可以還他自由,但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張學良:“哪三個條件?”
莫德惠:“一、委員長要你公開承認,西安事變是上了共產黨的當;二、交出‘九.一八’事變前夕,委員長給你的那則不準抵抗的電報;三、釋放以後,你必須出洋。”
張學良陷人長時間的沉默。
莫德惠為難地搖首歎氣。
小西湖的上空似乎凝固了,令人窒息。
張學良終於做出決定,鄭重地說:“我決不答應他提出的這三個條件!”
莫德惠聞之愕然。
張學良:“一、西安事變之前,我們並未同共產黨商討過。換句話說,西安事變,共產黨開始並沒有參加。事情起來了,我們才把周恩來先生接來,談此事怎麼辦。這就是真實的曆史。我不能為迎合委員長的意旨,出賣人格,隨意地篡改曆史。”
莫德惠微微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二、關於委員長給我的那則不抵抗的電報,這是佐證曆史的鐵證。我決不能為換取自由,把這段曆史的鐵證交給委員長銷毀。”
莫德惠再次點了點頭。
張學良:“三、我要自由的目的,是向我的祖國,向東北三千萬父老鄉親將功補過,決不是為了跑到國外去當寓公!”
莫德惠:“那……我該如何察報委員長呢?”
張學良擲地有聲地:“請轉告委員長,自由雖然可貴,但名節更重於自由。我就這樣過著隨遇而安的生活吧!”
南京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生氣地:“這就是張漢卿的性格,這也就是我為什麼不放他的原因。”
蔣經國唯諾地:“是!”
蔣介石:“既然他張漢卿要做當今的文天祥,好嘛,我就成全他!”
蔣經國一怔:“父親的意思……”
蔣介石似有成竹在胸地:“請他去到台灣享清福去,免得有些人老是拿著他做文章。”
蔣經國沉默不語。
蔣介石命令地:“通知戴笠……”
蔣經國:“父親,他於飛機失事中遇難了。”
蔣介石感傷地歎了口氣:“咳!我老是忘不了他。那……就通知鄭介民,致電軍統局重慶辦事處主任張嚴佛,立即和劉乙光洽商轉移張漢卿的事。”
蔣經國:“是!”他沉吟稍許,試探地問,“父親,據有關人士反映,劉乙光和張將軍相處不甚融拾。”
蔣介石:“所以我才決定派張嚴佛承辦此事嘛!”
皿慶張嚴佛辦事處
張嚴佛背剪著手,在室內緩緩踱步。
劉乙光走進:“張主任,卑職前來領受任務!”
張嚴佛停止踱步,神態肅穆地:“委員長指示:一、張漢卿將軍由黔至川的沿途,不準發生意外;二、為了使張漢卿將軍能夠順利轉移至台灣,上飛機之前不得告之真情。”
劉乙光:“是!張副總司令在川逗留期間怎麼辦?”
張嚴佛:“一切由我來安排!”
川黔公路
一輛軍用吉普車飛馳在盤山公路上。
車內:劉乙光目視前方,和司機並排而坐;張學良和趙一荻坐在後排,異常興奮地談論著。
張學良:“我早就說過嘛,戰爭結束了,官兵都複員回家了,連兵工廠也關門了,我們不會再呆在夜郎國的。”
趙一荻:“再說,十年‘管束’的期限早就過了,委員長也該考慮對你的安置了。”
張學良:“劉副官,誰奉命在重慶接待我們?”
劉乙光:“張嚴佛。”
張學良聽後笑了,自語地:“是他呀!堪稱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了。”
趙一荻:“是當年在西北‘剿匪’總部機要組任首任秘書的那位張嚴佛嗎?”
張學良:“我想一定是他!”
歌樂山鬆林坡原戴笠公館
張學良不勝啼噓地:“嚴佛呀!一別就是十年,你還是那個老樣子,熱情好客,不忘舊友。”
張嚴佛滲然一笑:“副座,這就叫江山易改,察性難移。我始終認為,相識即是緣,一切由緣份管著呢!”
張學良:“噢,聽話音,你變了,一個職業特工,怎麼也和我談起佛經憚語來了喲!”
趙一荻:“當年在西安,我就說過,嚴佛的名字,一定是和釋逝牟尼有佛緣。”
張學良恍然記起:“對!我當時還湊趣地說:而且還是嚴格的佛緣。”
張嚴佛歎了口氣:“叫我看,釋逸牟尼佛祖,是絕不會收我為弟子的。因為在今天,佛心再善,我也無力改變副座的處境。相反,還有可能幹出有悖於自己心願的事情來。”
張學良:“時至如今,你能感悟到這一點,並坦然地向我這樣的人吐露其苦衷,已屬不易了!”
張嚴佛:“有副座這番話,我的心就踏實多了。”
張學良:“嚴佛,下一步委員長對我作何安排呢?”
張嚴佛:“不久前,委員長有電報來,讓送副座去南京。”
張學良驚喜地說:“謝天謝地,我這種不死不活的生活總算結束.
趙一荻急迫地:“我們何時動身呢?”
張嚴佛:“我正在積極地聯係飛機。在此期間,你們還可以會會尚在山城的老朋友。”
張學良興奮地點了點頭。
皿慶機場候機室
張學良:“嚴佛老兄,既然你我有緣份,到南京辦事,可不要忘了來看看我這個賦閑人哪!”
張嚴佛:“隻要副座的門坎不要高得讓我邁不進去,我是一定會登門的,還要吃四小姐燒的飯菜呢!”
趙一獲:“到時,我專門給你這位嚴佛燒素菜吃。”
張學良和張嚴佛發出不同的笑聲。
劉乙光走到近前:“報告副座,行李已經全部托運完畢。”
張學良:“謝謝你和兄弟們!”
張嚴佛起身:“送君千裏,總有一別。副座,四小姐,祝你們旅途愉快!”
張學良緊緊握住張嚴佛的手:“後會有期!”
張嚴佛:“後會有期!”轉身大步走出候機室,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劉乙光看著張嚴佛的背影,冷笑:“叫我看,恐怕是後會無期了吧!”
張學良一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乙光:“遲說不如早說,今天副座不是回南京!”
張學良和趙一荻異口同聲地問:“去什麼地方?”
劉乙光:“去台灣!”
張學良憤怒異常,用力地拍了一下茶幾,牙咬得緊緊的,渾身氣得發抖。
趙一荻氣得怒目滾圓,飽含著悲憤的淚水。
劉乙光:“報告副座……”
張學良聲音顫抖地說:“還有什麼副座不副座,千脆把我看成犯人好了!”
劉乙光:“我可不敢。副座,上飛機吧?”
趙一荻已經恢複了理智:“咱們為什麼要生氣呢?隻要高高興興地活著,有些人就舒服不了!”
張學良緩慢地站起身:“好吧!就到鄭成功退守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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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