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2 / 3)

張嚴佛起身:“好,明天.我們再接著談。”

井上溫泉書房

張學良伏案揮毫,筆走龍蛇的特寫:

山居幽處境,

舊雨引心寒;

輾轉眠不得,

枕上淚難幹。

上款寫“嚴佛兄存念”,下麵是“張學良敬贈”。

張嚴佛款款而進:“四小姐,副總司令還在習練書法啊!”

趙一荻笑答:“不!是在為你題詩留念。”

張學良雙手拿起寫好的詩交給張嚴佛:“你這次來算是難得,這首詩就留作紀念吧!”

張嚴佛雙手捧讀詩句,感歎地:“詩言誌,這首詩寫出了副總司令的真實情感;字隨人貴,有一天,我張嚴佛已無人知曉,可副總司令贈我的這首詩,必將長久地流傳下去!”

趙一獲客氣地:“快坐下談吧!”

張嚴佛:“不坐了,我準備動身去台北玩兒幾天。”

張學良一驚:“這又是為什麼?”

張嚴佛:“你的好友張治中將軍來台灣休假,明天來看你。”

張學良驚喜地:“真的?”

張嚴佛點點頭:“是他親自打來的電話,叫我轉告你。”

張學良:“那你就更不應該離去了?”

張嚴佛:“我決不當劉乙光那樣的第三者!一句話,讓你們這兩位老友談個痛快。”

曲徑通幽的山路

張學良和張治中漫步小徑,隨意地交談。

張治中:“戎馬控惚,轉眼就是十年,真是歲月不饒人哪!”

張學良:“你總算為祖國的光複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從報紙上獲悉,你又在為國共第三次合作積極奔走。”

張治中歎了口氣:“由於我沒有漢卿的膽識,這第三次國共合作又變成了內戰。”

張學良:“我聽嚴佛兄說,委員長決定派陳誠到東北去支撐危局,是這樣的嗎?”

張治中沉重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我了解陳誠,更清楚東北的民情,他去東北,等於’火上澆油,更糟!”

張治中傷情地歎了口氣。

張學良:“我對張嚴佛說過這樣的話:現在就是明朝末年那個樣子,大勢已去,人心全失,政府官吏和帶兵將官都是暮氣沉沉,積習太厲害了!”

張治中槍然地歎了口氣:“漢卿,咱們不說這些好嗎?”

張學良:“好!我不使你為難。文白兄,你說我何時能恢複自由?”

張治中寬慰地:“國內總要和平的,國共終究要恢複和談的,國共和談成功之日,就是你恢複自由之時。”

張學良沉吟良頃,遂微微地點了點頭。

井上溫泉書齋

張治中邊看書櫥中的藏書邊問:“人的一生,難得有漢卿這樣多的時間讀書。你除去研讀明史知興衰以外,一定還有更深的體會吧?”

張學良:“知識是前賢留給我們的財富,而我們許多握有生殺大權的權貴們,在這方麵卻一貧如洗。我經常邊讀書邊自問:像這樣的新老權貴執掌國家,老百姓哪有不受窮的呢!”

張治中:“深刻,深刻!”他信手取出一卷魯迅的書,“你對魯迅的書有何評述?”

張學良:“魯迅文筆犀利,罵人人木三分。對我們民族的了解,遠勝於許多史學家。”

張治中:“我也有同感。可惜去世得太早了!”

趙一獲拿著相機走進:“你二位想在什麼地方合影?”

張學良:“就在這書櫥前邊吧!”

張治中:“好!我也是一位一貧如洗的不大不小的權貴,願借得前賢的財富裝裝自己的門麵。”

張學良走到張治中的旁邊站好。

趙一荻對準焦距,啪地一聲:“照完了!”

張治中:“這是一幅有紀念意義的照片,一定要給我一張。”

張學良:“放心,少不了文白兄的照片。”

張治中:“我就要結束休假了,漢卿還有什麼心裏話讓我代轉嗎?”

張學良:“請轉告委員長:一、我隻希望恢複自由,做一個老百姓,什麼事情也不做,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二、和劉乙光一家同居一室,既吵鬧又不方便,希望能分開住。”

張治中:“我一定當麵向委員長轉達。”

張學良:“如遇到難處,可請蔣夫人從旁相助。”

張治中深沉地點了點頭。

張學良:“小妹,把我寫好的贈文白先生的詩拿來。”

趙一荻取來一卷宣紙:“這是漢卿夜裏專為您題寫的。”

張治中雙手接過,展開捧讀:“總府遠來義氣深,山居何敢動佳賓,不堪酒殘酬知己,惟有情茗動此心。”他讀罷抬起頭,感動地,“漢卿的心我領了!”

張學良:“我在這裏,除你以外,沒有人來看過我,我對你萬分感激!我們這一分別,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見麵。”

張治中惟有烯噓以對。

南京 委員長官邸

張治中:“委員長,漢卿的事……”

蔣介石冷漠地:“知道了! 目前我考慮的重心,是和中共、和毛澤東爭天下,懂嗎?”

張治中唯諾地:“懂!”轉身退下。

蔣介石碎然變色,大步走到桌前,提筆疾書,迅然草就,擲筆桌上,命令地:“經國!”

蔣經國應聲走進:“父親!”

蔣介石:“傳我的手諭,今後沒有我的批準,任何人不得見張漢卿!”

蔣經國接過手諭:“是!”南京蔣介石宅邸客室

宋美齡:“文白,你把漢卿的兩點要求轉告委員長了嗎?”

張治中:“已經當麵轉告。可委員長王顧左右而言他,把話給岔開了。我隻好遵照漢卿的意思,請夫人從旁相助。”

宋美齡哨然長歎:“說句心裏話,我們對不起張漢卿!第一點不容易做到,恐怕現在也不可能得到許可。第二點我一定想法做到。”

張治中:“那我就代表漢卿謝謝夫人了!”

南京 國防部作戰室

蔣介石整著眉頭,有些焦急地察看軍事地圖,偶爾改動一下不同的軍事符號。

蔣經國悄然走進:“父親,我可以打攪您一下嗎?”

蔣介石轉過身,低沉地:“說吧!”

蔣經國:“於右任先生求見,還是談楊虎城將軍的事,被我擋駕了。”

蔣介石:“擋得對!他呀,老糊塗了!隻顧鄉情,不管國家的興衰!”

蔣經國:“當時,他氣憤地對我說:楊虎城的妻子謝葆真瘋死在集中營了,為什麼不準運回陝西故土掩埋?”

蔣介石:“像這樣的消息,他怎麼知道的?一定要讓鄭介民他們去查!”

蔣經國:“是!父親,謝葆真的遺體如何處理呢?”

蔣介石:“原則是:不能運回陝西。如果西北軍知道了,那就全部投到毛澤東那邊去了!”

蔣經國:“我懂了!另外,自張治中將軍從台灣歸來以後,東北籍的政要互相傳聞,有些小報也登載一些以訛傳訛的馬路新聞,搞得上海灘都在議論、猜測張學良在台灣的情況。”

蔣介石:“你說該怎麼辦呢?”

蔣經國:“建議把張學良贈給張治中將軍的詩作,以及他們的合影公開登在《文彙報》上。”

蔣介石:“好!這也叫以夷治夷。”

上海街頭

報童拿著報紙大聲吃喝:“請看今天的《文彙報》,上邊登載了張治中將軍赴台灣探望張學良的消息,同時還配發了張學良將軍題贈張治中將軍的詩和照片!”

各界人士排隊爭購報紙。

有頃,報紙告罄,報童高興地離去。

沒有買到的讀者爭看他人的報紙,一道竊竊議論。

南京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看罷報紙,遂在室內緩緩踱步凝思。

蔣經國走進:“父親,您找我?”

蔣介石指著手中的報紙:“社會上的反響如何?”

蔣經國:“好極了!多數人認為:這是父親在競選總統前夕做出的民主姿態,寄居寧、滬、杭、角的東北籍人士則認為:這是父親準備釋放張學良的信號。”

蔣介石滿意地:“很好,很好!今後遇到這樣的買賣,你還可以繼續做!”

蔣經國取出一個檔案袋:“張嚴佛從台北回來了,這是他轉給您的有關材料。”

蔣介石:“由你處理吧!張漢卿又有什麼要求?”

蔣經國:“他希望能見到莫德惠。”

蔣介石:“可以!莫老識大體,顧大局,他今年春天和夏天去看過兩次張漢卿,效果都很好。另外,為了造成國府選舉總統、副總統是民主的,我同意東北籍人士提名莫德惠競選副總統。”

蔣經國:“這樣一來,對張將軍也是一種慰藉!”

蔣介石:“不對!我同意莫德惠看望張漢卿,主要還是為了打東北這張牌,以利東北戰局的發展。”

蔣經國:“是!”

蔣介石:“經兒,你應該多關注全國的軍事態勢,也要留意上海的金融和全國的經濟。懂嗎?”

蔣經國深沉地點了點頭。

井上溫泉書房

張學良戴著花鏡,坐在桌前,井井有條地處理有關的資料。

書桌正中央,擺著一幅放大的相片,特寫:

張學良身著西裝革履挽著身穿人時旗袍的趙一荻,顯得是那樣的幸福。

有頃,趙一荻穿著一身樸索、可體的衣服自內室走出,十分高興地邊打掃衛生邊說:“你不是說曆史是一麵鏡子,可以鑒古知今嗎?從明史這麵鏡子裏,你能看到委員長為什麼要公開登載你寫給文白先生的詩嗎?”

張學良淡淡地答說:“能啊!朱元璋得了天下之後,他為什麼在誅殺功臣的同時,還要封給徐達一柄上打君、下打臣的金錘呢?那是在欺騙老百姓:看!我朱元璋從沒忘記功臣。”

趙一荻:“他又為什麼同意莫老來台灣看你呢!”

張學良:“這更是小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一是安撫東北人,看!誰說我不給張學良自由?再是做給美國人看的,我蔣某人是講民主的嘛!”

趙一荻:“咳!你十幾年以前有這麼聰明該多好哇!”

張學良:“沒有用,照樣敗下陣來。”

趙一荻:“為什麼?”

張學良:“那時,我是又說又練,沒有章法;時下,我是光說不練,心嘴合一。可蔣先生呢,心想嘴不說,嘴說準不練。一個心想嘴說、嘴說手練的張學良豈能不敗!”

趙一荻:“你就不會向蔣先生學一學嗎?”

張學良:“這一輩子沒希望了!”

趙一荻:“為什麼?”

張學良:“用文學家的話說:性格使然!”

趙一荻拿起桌上的相片擦了擦,淒然地看著。

張學良側首一看,玩笑地:“你對著鏡子看一看,跟我十多年,都快變成農村婦女了!”

這時,室外傳來汽車的響聲。

張學良高興地:“我可愛的農村婦女,快歡迎莫老去!”

井上溫泉門前

張學良緊緊握住莫德惠的手:“莫老,這次來台灣,沒有帶著委員長的使命吧?”

莫德惠笑了:“從表麵上看,沒有;但是再往深處想一想,他為什麼會同意我來台灣看你呢?恐怕背後還是有某種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