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1 / 3)

夏威夷希爾頓大酒店張學良住室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涼台上眺望前方的大海,有著說不出的愜意。他緩緩收回視線,注視麵前茶桌上那本(張學良畫冊》,他隨意地翻著畫頁,當翻到蔣介石的遺照時,他的目光滯留在畫頁上,並傳出了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蔣先生一生有過多次敗走麥城的曆史,但惟有一九四九年最令他刻骨銘心。先是毛澤東親自部署的三大戰役,把蔣先生賴以稱雄的王牌後盾―幾百萬美式裝備的軍隊打垮;接著,蔣先生的後台老板―美國人又把李宗仁捧上台。 自然,更令蔣先生傷心的是,在他親自構築的大廈行將傾倒之時,又上演了一幕眾叛親離的戲劇。這時,我依然在平靜地研究明史,從蔣先生失敗的過程中,卻引出了令我嚴肅思考的重大命題……”

一陣時代的煙雲吹過,電視屏幕的畫麵漸漸化出一九四九年的台灣井上溫泉。

登印字幕:井上溫泉一九四九年元旦

井上溫泉大門外

看管張學良的便衣特務喜氣洋洋,挑著掛有鞭炮的竹竿在僻嶙啪啪地放鞭炮。

一輛轎車快速駛來,戛然停在門前。

劉乙光跳下汽車,動怒地命令:“立即停止放鞭炮!”

放鞭炮的便衣嗽著嘴:“過年了,放爆竹有什麼不對的?”

劉乙光:“陳主席打來了電話:今天,我們的蔣總統準備下野,誰也不準放鞭炮過年!”

放鞭炮的便衣熄滅引信,門前隻剩團團的硝煙。

大山深處傳來遠近不一的鞭炮聲。

劉乙光:“副總司令呢?”

放鞭炮的便衣:“他帶著四小姐到山裏散步去了。”

井上溫泉附近的山崖

張學良、趙一荻並排坐在山崖頂上,聽著遠近傳來過年的爆竹聲,看著晨霧纏繞的蒼山林海、瀑布山泉,隨意地交談著。

張學良:“我聽說蔣先生每逢過年的時候,總是要給親信和家人背一首詩。”

趙一荻:“什麼詩?”

張學良開心地:“聽,我給你背一遍:爆竹聲中一歲除,東風送暖人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趙一荻:“就是這首詩啊!我念小學的時候就會背。”

張學良:“可你到了中年,也未必知道蔣先生給親信和家人背這首詩的用意。”

趙一荻:“我當然知道了!他告訴親信和家人,新的一年來了,一定要為實現我的新桃―也就是蔣先生新的戰略任務而努力。對吧?”

張學良:“我不能說不對。你猜猜看,蔣先生今年還對他的親信和家人背這首詩嗎?”

趙一荻:“絕對不背了!”

張學良:“根據呢?”

趙一荻:“說到親信,莫過於陳布雷先生,他提前為蔣家天下殉葬了;他最得意的幹將黃百韜等人已經捐軀疆場。說到家人,蔣夫人跑到美國要美援去了,身邊就剩下經國先生一人,他哪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呢!”

張學良:“從曆史上看,霸王自列之前,他最想見的是虞姬;從明朝看,崇禎吊死煤山前,他也要向親信做一番安排。時下,我們的蔣先生僅僅是準備下野,他更要為新的一年做些布置。”

趙一荻:“會想到咱們嗎?”

張學良:“最好不要想到咱們。”

趙一荻:“這又是為什麼呢?”

張學良:“從曆史上看,權謀家既然會利用投誠者打天下,他自然也就不會放過坐看失敗的政敵。”

趙一荻:“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我……”

張學良:“那是以後的事情。時下的蔣先生還是要給他的親信和家人背―很可能是講總把新桃換舊符的。”

南京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蒼老了,但依然不失威嚴:“辭修,經兒,時到今日,應該明白我派你們二位去台灣的用意了吧?”

陳誠:“願聆聽總裁賜教。”

蔣介石:“我就要宣布下野了!我們的複國興業的大本營設在什麼地方呢?南京,不行!國共雙方一旦形成隔江對峙的局麵,它就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價值;重慶,這是我們八年抗戰的陪都,萬一共軍渡過長江,它隻能成為一時的軍事指揮中心。也就是在沈陽失守的前夕,我就選定了台灣。”

陳誠:“謝總裁明示!”

蔣介石:“我是相信這兩句俗話的:打架要靠親兄弟,上陣還需父子兵。辭修,你跟著我征戰多年,自應明白我的用心。另外,夫人專門從美國打來電話,讓我代她向幹女兒―也就是你的夫人問好。”

陳誠:“謝總裁的栽培,謝夫人的關心。”

蔣介石:“說這些就遠了!我下野之後,你立即趕回台北,建立好我們的大本營。接著,由經國把國庫的黃金、白銀、外彙以及戰時必需品運抵台灣。”

陳誠:“請總裁放心,我不僅保存好這批物資,而且還要變成興業複國的經濟基礎。”

蔣介石:“首先,把它變成威逼李宗仁交權、毛澤東失權的經濟命脈。”

蔣經國:“李宗仁當了代總統,讓他變成一個無米之炊的巧婦;毛澤東就是在大陸得到了政權,手裏沒有錢,還得像黃巢、李自成一樣,從權力的寶座上摔下來。”

蔣介石:“在台灣建立好這樣的大本營的關鍵,是要毫不手軟地清除異己分子!”

陳誠:“是!總裁,張漢卿怎麼辦?”

蔣介石:“他是一個有恩於我的人,除掉他,會失掉很多民心。所以,還是讓他在台灣當隱士的好。”

台清 井上溫泉書齋

張學良坐在桌前,一邊批閱明史一邊很有興致地說:“什麼叫秋風掃落葉呢!從明朝京城陷落,到崇禎皇帝的數萬禦林軍全部覆沒,僅僅幾個月的時間!”

趙一獲小聲地:“從中共發起遼沈戰役到蔣先生下野,不也才幾個月嗎!”

張學良:“我了解蔣先生,他絕不會步崇禎之後塵;另外,他也決不服輸,一定要東山再起。”

趙一荻:“你不是多次講過嗎?從夏商周秦漢,一直到唐宋元明清,沒有一個王朝的末代後主能東山再起的。”

一個便衣拿著一份報紙走進,大聲地:“快看報.有好消息!李宗仁代總統下達了命令,宣布特赦全國政治犯,其中也有副總司令和楊虎城。”

趙一荻接過報紙用心地查閱。

張學良不為所動,繼續伏案批閱史料。

便衣難以理解地自語:“真成了書癡了,連自己是吃哪碗飯的全都忘了!”轉身走去。

有頃,趙一荻激動地:“是真的!據報紙所載:李代總統分別給西南和東南最高行政長官張群、陳誠下達了命令,限期釋放你和楊虎城將軍。”

張學良:“不要浪費激情!對我而言,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趙一荻:“為什麼?”

張學良:“如果說賈寶玉的小命係在那塊通靈寶玉上,那我張學良的命運全都操在蔣先生的手裏!李宗仁的好心,很可能引出壞的結果來!”

溪口雪奧寺

蔣介石以手杖代劍起舞健身。

蔣經國有些焦急地走到近前:“父親,請您停一下好嗎?”

蔣介石:“還有比就要亡黨、亡國更重要的事嗎?”

蔣經國:“那倒沒有!不過,眼前的事情有些棘手,需要您親自裁奪。”

蔣介石停止舞劍:“講吧!”

蔣經國:“毛人鳳自南京打來電話,說陳儀將軍暗通共軍,準備率部投共。”

蔣介石:“有幾分可信性?”

蔣經國:“他報告說:基本屬實。”

蔣介石:“告訴毛人鳳:一、不要打草驚蛇;二、要抓到真憑實據。一句話,要他按照引而不發躍如也的古訓行事。”

蔣經國:“是!另外,李代總統為了籠絡人心,他決定派出親言謀士程思遠去台灣,就釋放張學良將軍的事與陳儀商洽。”

蔣介石:“我想陳誠會處理這件事的。”

台灣 井上溫泉大門外

門前停著一輛大卡車,便衣特務們在緊張地往車上裝東西。

張學良站在門口,平靜地看著。

趙一荻有些焦急地:“這是幹什麼嘛。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說走就這樣走了!”

張學良笑了笑:“咱們從貴州說聲走,不就被送到這裏,一晃又快三年了嗎?”

趙一荻:‘他們又拉著咱們去什麼地方呢?”

張學良近似自嘲地:“東北老家變顏色了,去不成;南京,從來就沒想讓咱們去;我想在美國的蔣夫人也不會發善心,請咱們去美國轉一轉吧?”

趙一荻:“你呀!……”

劉乙光從門內走出,指著不遠處的吉普車:“副座,四小姐,請上那輛吉普車吧!”

張學良偕趙一荻登上吉普車,遂沿著山路向前駛去。

台清 離雄壽山要塞

張學良與趙一荻被關在一間屋子裏,宛似一座牢房。

趙一荻有些煩躁地在室內踱步不止。

張學良背靠在竹椅上,合著雙眼,顯得十分平靜。

趙一荻:“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張學良依然合著雙眼:“我早就說過了,很可能是這位李代總統幫倒忙的結果。”

壽山要塞機要蜜

劉乙光拿起電話:“請接陳誠將軍!”啪地一聲掛上電話。

有頃,電話鈴聲響了。劉乙光拿起聽筒:“喂!是陳長官嗎?”

遠方顯出陳誠打電話的畫麵:“是!你是劉乙光嗎?”

劉乙光:“是!遵照您的命令,我已經將張學良押到高雄壽山要塞,安放在一個鐵筒似的房間裏,無一人知道他的身份,十分安全。”

陳誠:“據內線報告:程思遠先生已經見到了陳儀將軍,他們認為救張無望,程思遠先生也就知難而退,準備近期回南京交差了。”

劉乙光:“張學良還回井上溫泉嗎?”

陳誠:“總裁的意見:暫時在要塞中住一段時期,視情況再定。記住:不要做得太過分了,讓他繼續讀書。”

溪口,賓寺

蔣介石與張治中在雪竇寺附近緩緩地漫步、交談。

蔣介石:“自黃埔建軍起始,你就是我最信得過的同誌!十年內戰,你協助我辦軍校,培養軍事人才;從八年抗戰到近三年內戰,你又協助我與中共周恩來談判。而今,你又要作為李德鄰和談代表團團長的身份去北平,依然是和周恩來談判。責任重大而又艱難哪!”

張治中:“這我全都清楚。你雖然不是總統了,可你是國民黨的總裁,所以行前還是要向你請示和談的方略。”

蔣介石:“時到如今,還有什麼方略好談哪!毛澤東的用意是清楚的,那就是逼迫李德鄰訂城下之盟。而你呢,又是商簽城下之盟約的代表團團長,我看隻要做到維護黨國存亡的基本權益就不辱使命了!”

張治中:“我記下了!”

蔣介石慘然地一笑:“我在溪口等著你的好消息。”

台海商雄壽山要塞

張學良戴著老花鏡,伏在桌案上安然地批閱有關明史的書籍。

同時,傳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不知為什麼突然把我轉移到壽山要塞。那時,我抱定一個決心:認真研討明朝的興衰,找出蔣先生領導的中華民國失敗的真正原因。因此,我是踐行了‘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這句老話的。回想起來,那時我親眼看著蔣先生構築的大廈日漸崩塌,有歡樂也有優愁。就說和劉乙光的關係,似也在發生某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