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荻拿著報紙走進,小聲地:“中共的大軍已經陳兵江北,就等著談判破裂了!”
張學良接過報看了看:“你我打個賭好不好?”
趙一荻一怔:“打什麼賭?”
張學良:“和談一旦破裂,國民黨和談代表團的成員有幾個不回南京了?”
趙一荻暗自算了算:“章士釗是無黨派代表,他有可能不回來;其他的人嗎……最多咱們那位邵力子主席留在北平。”
張學良:“根據是什麼呢?”
趙一荻:“邵老自己說過,他曾是共產黨早期的黨員,又和毛澤東、周恩來有著不錯的交情。他不回南京,算是歸隊。”
張學良:“有道理!其他代表團成員呢?”
趙一荻:“他們不好不回南京,否則在曆史上會留下叛徒的罵名。”
這時,劉乙光走進:“你們說誰是叛徒哇?”
張學良:“明朝的大將徐達。”
劉乙光:“徐達怎麼成了叛徒呢?”
張學良:“他原本是反對朱元璋的。後來他當了朱元璋的俘虜,用今天的話說,被朱元璋俘虜政策感動了,決計投降,幫著朱元璋打天下。你說他算不算叛徒?”
劉乙光:“叫我看,你這是替我們國軍的叛徒傅作義之流,當然還有你的部下高崇民、閻寶航、於學忠、呂正操、萬毅、郭維城等叛徒說話。”
張學良有意地:‘他們怎麼是叛徒呢?”
劉乙光:“怎麼不是?他們和你弟弟張學思一樣,都當了共匪的大官了。你好好地想想自己該負什麼責任吧!”轉身走去。
趙一荻生氣地:“狗仗人勢,十分可惡!”
張學良笑了:“我和你的感覺可不一樣,心裏高興得很。”
趙一荻:“你喜歡他訓斥?”
張學良:“像今天這樣的訓斥越多越好。”
溪口雪竇寺
蔣介石滿意地:“張漢卿這件事,辭修處理得不錯,他在政治上很強,台灣的事情交給他我是比較放心的。”
蔣經國:“據內線報告,李代總統聽了程思遠的報告很生氣,他為了顯耀自己手中的權力,不僅在《中央日報》上公開發布特赦令,還電告四川的楊森,國民政府近期將派專機去重慶,接楊虎城來南京。”
蔣介石:“他這不是顯耀自己手中的權力,是在討好毛澤東,改變一下自己取我而代之的地位。”
蔣經國:“是!”
蔣介石:“楊虎城知道了嗎?”
蔣經國:“知道了!據說他在關押處又說又笑,等著李代總統的專機來重慶呢!”
蔣介石冷笑:“沒想到,我這十幾年的煉獄之火白燒了!楊森是怎麼想的?”
蔣經國:“據毛人鳳報告說:他表示聽總裁的。但是,李代總統果真派來了專機,他也不敢抗命不遵。”
蔣介石:“通知毛人鳳,讓他向辭修學一學嘛!”
蔣經國:“他擔心楊虎城拒不離開重慶。”
蔣介石:“笨蛋!連一個管了十多年的囚犯都騙不動,還搞什麼特工!”
貢慶 關押楊虎城的住處
楊虎城非常蒼老了,他拿著一張《中央日報》用心地看著,不時微然而笑,充滿信心地點點頭。
已經長成半大小夥子的楊拯中在一邊焦急地走著。有頃,他操著懷疑的口吻間:“李代總統真的有那麼大的權力嗎?”
楊虎城:“我想是有的!再說,美國人也絕不會扶植一個傀儡代總統和蔣某人對壘的。”他指著報紙,“這是國民黨最具權威性的報紙《中央日報》哇,說話還能不算數?!”
這時,一個看守走進:“楊將軍,請準備一下,我們的上峰周養浩先生請你去一趟。”
楊虎城高興地:“拯中.等著爸爸給你帶來好消息!”
周養浩的辦公室
周養浩:“楊將軍,很是對不住,我奉上峰的指示:請你再回貴陽住些日子。”
楊虎城大驚:“為什麼?”
周養浩:“我已經說過了,這是上峰的指示。”
楊虎城憤怒地:“李代總統下令釋放我,你們為什麼又要轉移我?還有沒有一點兒王法!”
周養浩:“在我們這種地方,上峰的指示就是最高的王法。”
楊虎城:“算了吧!我不是小孩子,任你們帶著我今天轉到這裏,明天又轉到那裏,這一次呀,我就是不走,要死也就死在這裏!”
周養浩沉思片刻:“楊將軍,你我相處快十年了,我還算是幹這一行的老實人吧?”
楊虎城:“我曾不止一次對你坦言: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人,惟你周養浩算是個例外!”
周養浩:“那就請你聽聽我講的為什麼要轉移你的道理,好不好?”
楊虎城無奈地點了點頭。
周養浩:“你是蔣總裁抓起來的,現在蔣總裁和李代總統又是水火不容的政治對頭。因此,蔣總裁認為:如果現在由李宗仁把你釋放了,你就更恨蔣總裁。所以,他想把你暫時移往貴陽,不久將來再把你送往台灣,與張學良將軍一起釋放。你明白他的用心了吧?”
楊虎城沉思有頃,微微地點了點頭。
周養浩:“人,無論是領袖還是孩子,都愛麵子,你為了照顧他一點麵子,就隨我去貴陽吧!”
澳口雪竇寺
蔣介石身著中式長衫,顯得分外蒼老、頹唐。他舉目遠眺在大山中滾動的霧團,真是不勝啼噓。
蔣經國悄然走近,小聲地:“父親!”
蔣介石茫然地:“噢……經國,在北平和中共和談的文白他們……有消息嗎?”
蔣經國雙手捧上一紙電文:“這是張治中將軍剛剛自北平發來的密電。”
蔣介石接電細閱,碎然大動肝火,邊撕電文邊說:“真是欺我太甚!立即給張文白發電,這迫降書式的條款我不同意!”
蔣經國:“是!”
蔣介石的怒氣漸漸平息:“北平方麵還有什麼消息嗎?”
蔣經國:“據來自內線的消息說,中共和談代表團,尤其是周恩來……”
蔣介石:“又想策反我的人!”
蔣經國:“是!據說這策反的對象,已經選中了張治中。”
蔣介石:“不可能!這些年來,我對文白他不薄嘛!”他轉念一想,“國難見忠心,離叛之事……難說。”
蔣經國:“果真如此,也沒有什麼了不得。”換一種口氣:
“父親,遠在美國訪問的母親……”
蔣介石歎了口氣:“情況也不好。昨晚夫人自美國打來電話,說在香港的廖夫人和張大千先生時相過從,她擔心自己的恩師大千先生也投向中共……”
北平 周恩來下榻處
張治中心灰意冷地:“既然南京政府不同意在和平條約上簽字,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請安排飛返南京的飛機吧!”
周恩來:“北平的和平談判是結束了,就全國範圍的和平談判還在進行。你這個代表團團長留下來,還可以為今後的和平建國出力的。”
張治中:“我真誠地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我是國民黨的和平談判代表團團長,有義務把代表團帶回南京複命。”
周恩來:“文白先生,你這個代表團絕大多數成員都表了態:留在北平。”
張治中大驚:“這是真的嗎?”
周恩來點了點頭:“文白先生,西安事變的時候,我們已經對不起一個姓張的朋友了!”
張治中點了點頭,遂和周恩來緊緊擁抱。
香港 張大千窩港畫室
張大千伏案撥墨,轉瞬草成一幅荷花圖:近景畫舒卷自如,卓然而立的茂荷兩葉,中景畫掩映於荷影中的白蓮一朵。
張大千擲筆凝視畫麵有時,轉身走到窗前,眺望陰履的遠天,堪為情潮起伏,思緒萬千。
張大千轉身走到畫案前,提筆疾書:潤之先生法家雅正 乙醜二月 大千張愛張大千擲筆,旁壓兩方朱印。
北平 香山雙清別理客室
迎麵牆上,懸掛著已經裱糊好的《贈潤之先生荷花圖》。
周恩來駐步室中,凝神仰望張大千先生的這幅荷花圖軸。
毛澤東吸煙踱步:“恩來,有何觀感哪?”
周恩來:“畫麵滋蕩著陣陣荷香之氣,給人一種生機盎然、萬象一新的印象。”
毛澤東:“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寓意了嗎?”
周恩來微微地搖了搖頭。
毛澤東:“你再用心地看看。”
周恩來再次仰望這幅荷花圖軸許久,依然是微然搖首。
毛澤東:“你先讀讀大千先生的題簽。”
周恩來小聲念道:“潤之先生法家雅正……”
毛澤東急忙打斷:“好!我毛澤東在大千先生的心目中是法家,難道他的人室弟子―宋美齡女士的先生蔣某人是儒家嗎?”
周恩來一笑:“當然不是!不過,大千先生題簽法家的意思,我以為是借用傳統的稱謂表示對主席的尊敬。”
毛澤東:“我當然知道。但我也不是無的放矢地借題發揮。”
周恩來聞之一征。
毛澤東:“荷花,出汙泥而不染,因而成為佛家的景仰之物。在佛家看來,所謂汙泥,是芸芸眾生,而觀世音菩薩卻自比是從芸芸眾生中成長起來的荷花。換句話說,荷花,也就是他超度芸芸眾生的一種象征之物。”
周恩來:“主席可謂知之甚廣。”
毛擇東:“以此看來,我在大千先生的心目中,絕不是這朵聖潔的荷花。”
周恩來:“那他蔣某人也決不是立地成佛的佛門弟子! 自然他早已洗禮板依基督。”
毛澤東:“他雖然形式上當了洋和尚,可他的治國之道還是從老祖宗那裏學來的。不然,他就不會食言管束張學良將軍。”
周恩來微微點頭:“大千先生會去台灣嗎?”
毛澤東斷然地:“不會去的,起碼近期不會去。否則,他就不會托廖夫人帶給我這幅荷花圖了。”
周恩來深沉地點了點頭:“新中國就要建立了,如果張學良將軍在該有多好哇!”
毛澤東:“善心不能替代現實。從報應說看,要不了多久我們的蔣委員長,就要跑到台灣和張學良將軍作伴去了!”
台灣 台北草山
草山景觀宜人,地形錯落有致,條條曲徑把草山切成大小不等的綠茵和芳地。
蔣介石步履艱難地走著,近似自語地:“都走了,都舍我而去了,戴傳賢、陳布雷從一而終,立祠永記;黃維、杜幸明這些好學生成了階下囚,親屬要管好……”
蔣經國哀傷地:“父親,不要再為這些事情傷神了,您應該休息片刻了。”
蔣介石:“好,我是該休息一會兒了。”他邊說邊坐在路旁的木椅上,繼續嘮叨:“我一生有四個姓張的朋友,第一個和我有兩條心的是張漢卿;第二個不跟我來台灣的是張大千;第三個,也是我平生最不能容忍的一個是張治中,他竟然變節投敵了;時下,就剩下我的老友張嶽軍一人在四川苦撐危局了……”
蔣經國:“這恰好證明了‘患難見人心,國破識忠臣’是真理。”
蔣介石又嘮叨地:“教訓哪教訓,經國,幾千年以來,有哪個皇帝像父親這樣心善手軟?在皇冠麵前,李世民可以喋血袍澤,雍正可以屠殺親兄熱弟,可我呢,連兵諫囚我的張漢卿都不曾動殺戒,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