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思終於忍不住地失聲痛哭。
鄧穎超寬慰地:“學思,堅強些。”
周恩來走到主席台前,沉重地:“今天,是西安事變二十五周年紀念日,我們在此舉行一個小型的紀念活動,共同追懷張學良和楊虎城二位將軍的曆史功績……”他邊說邊潛然淚下。
與會者也禁不住地失聲痛哭。
周恩來:“我們都清楚地知道:當年是聯蔣抗日還是反蔣抗日,黨內有爭論。張漢卿說:‘要抗日必須爭取蔣介石’,主張聯蔣抗日。他的愛國主義心情二十多年來始終如一。正因為如此,我們更加懷念他。”
這時,老淚縱橫的高崇民起身說:“我高崇民是了解漢卿的!二十多年以來,他的愛國主義之心沒有變,也不會變!”
周恩來:“高崇老.你就多講幾句吧裏 ”
高崇民:“總理,我思念漢卿之情,是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就在總理講話期間,我湊成了幾句詩。”
周恩來:“很好嘛!詩言誌,就當眾朗誦一遍吧。”
高崇民低吟:“兵諫功成廿五年,乾坤扭轉話淩煙;今日座中皆旺健,一人憔悴在東南。”
周恩來:“寫得好,寫得好……隻是憔悴二字消極了些,不如改為奮鬥二字好。”
高崇民:“奮鬥二字改得好。可我一想到漢卿身陷圖圈,一人在台灣奮鬥……”他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張學思碎然放聲嚎陶。
中南海 西花廳
周恩來佇立窗前,仰望夜空那一輪明月,似陷人深遠的回憶。
鄧穎超從內室走出,關切地:“你還在想念漢卿?”
周恩來:“是的! 自北京飯店開完紀念會後,我的情緒就一直未轉過來。”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張寫好的信紙,“為了表達我的思念之情,我給漢卿寫了一封短信,你看看行嗎?”
鄧穎超接信閱畢:“這信寫得言簡情深,十分感人。可你想過沒有,如何才能把這封信送到漢卿的手裏?”
周恩來:“我正在為此事傷神。看來,我隻好再對我們的委員長搞一次地下工作了。”
台北 張學良宅邸門外
一位持槍的警衛駐步門前,打量著四周的動靜。
一位中年婦女挎著人時的手提包款款走來。
警衛伸手示意:“站住!”
中年婦女:“為什麼?這不是張先生的住處嗎?”
警衛:“這不關你的事,去吧!”
中年婦女:“不!我是自香港專程來看張先生的,請給通察一聲。
警衛:“今天是星期日,他們夫婦去教堂了,不在家。”
中年婦女:“那……我就明天再來。”
替衛:“你就是後天再來也不準見!”
台北“士林”小教堂
眾信徒跪在特製的凳子上,虔誠地傾聽牧師宣講教義。
張學良和趙一荻並排跪在一處角落中,他們是那樣的超然人靜,傾聽教義。
那位中年婦女匆匆走進教堂,焦急尋覓,終於發現了傾聽教義的張學良和趙一荻,遂快步走去。
中年婦女小心地跪在趙一荻身旁,輕輕地碰了趙一荻一下。
趙一荻下意識地轉過身來,和中年婦女的眼神一對,驚得險些張口說話。
中年婦女示意禁聲。
趙一荻會意地轉過身去,繼續傾聽教義。
中年婦女輕輕打開手提包,取出一支筒狀的唇青,交到趙一荻的手中。
趙一荻收好筒狀的唇膏,遂又微合雙目傾聽教義。
牧師宣講完了教義,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深沉地說了一句:
“阿門!”
“阿門!”教堂中回響著信徒們的聲音。
趙一荻下意識地轉身一看:身旁那位中年婦女不見了。
張學良宅邸客室
趙一荻:“今天我在教堂中看見一位老朋友的夫人。”
張學良:“是誰呀?”
趙一荻:“是楊虎城將軍的一位部屬的夫人。”
張學良風趣地笑了:“那一定是幻覺!”
趙一荻:“不!是我親眼所見,她就跪在我的身旁。”旋即取出那支筒狀的唇膏。“看,這就是她親手交給我的。”
張學良接過這支筒狀的唇膏用心打量,自語地:“她為什麼要交給你一筒唇膏呢?”
趙一荻:“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
張學良暗自思忖良久,他驀地擰開唇膏,裏邊裝的是紙條,他急忙抽出展閱,激動地:“小妹!她轉給你的是一封信。”
趙一獲:“誰寫來的?”
張學良:“周公。”
趙一荻:“周恩來?”
張學良:“對!你快來看看這最後兩句。”
趙一荻湊過身來看信:
周恩來的畫外音:“……善自珍攝,後會有期。”
張學良激動地自語:“你一定也要善自珍攝,我們企盼著後會有期……”遂老淚縱橫,泣咽不止。
張學良的花圃中
張學良一邊小聲哼唱京劇《四郎探母》的唱段坐宮:“我好比籠中鳥……”一邊為那一盆盆蘭花施肥。
趙一荻走進,看見張學良正為那盆當歸蘭精心施肥,近似玩笑地:“人吃多了,會脹肚;這當歸蘭肥施多了,可要小心它會燒死。”
張學良:“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可惜我沒有音樂天賦,不然的話,我為它寫一首《當歸蘭花頌》,一邊唱著一邊為它澆水、施肥……”
趙一荻:“那也心想事不成,當歸蘭花開了也歸不成I
“漢卿!又在伺候那盆當歸蘭哪?”
張學良、趙一荻聞聲回身一看:
張群和蔣經國笑嗬嗬地站在院中。
張學良:“是哪陣風把你們二位給吹來了?”
蔣經國:“是東來的紫氣把我和張秘書長送來的。”
張群興奮地:“四小姐,快準備好茶、好酒,經國要向漢卿通限天大的喜訊!”
張學良的宅邸客室
蔣經國:“漢卿,咱們都是老朋友,無需官場那一套了!長話短說:國民黨中常會與國民政府一致同意:從即日起解除對你的管柬。”
張學良沉吟片時:“我還需要履行什麼手續嗎?”
張群:“一切從簡!”
張學良:“我能享受普通公民應當有的權利嗎?”
蔣經國:“從法律意義上說,你應當完全享受憲法保護下的一切公民權。我父親說,考慮到你的安全,還需要派保安人員。”
張學良自語地:“噢,還需要派保安人員……”
張群:“同時,蔣先生還說,應當告訴漢卿:不要隨意接觸各種媒體的記者。”
張學良自語地:“噢,不要接觸各種媒體的記者……”
蔣經國:“除此之外,你就完全地自由了!”
張學良自語地:“除此之外,我就完全地自由了……”
張群:“對!漢卿,你不是想有一個自己的家嗎?”
張學良:“是啊!老是這樣白住公家的房子於心不安哪。”
蔣經國:“我和張秘書長已經為你選好了一塊池,現在就去看,你滿意的話,就買下來建房。”
台北 北投複興崗
蔣經國:“這裏屬北投區所管轄的複興崗,地段不錯,適合居住。”
張學良十分新鮮地:“北投這個名字不錯!”
張群:“複興崗豈不更好?”
蔣經國:“對!結束管束,標誌著複興嘛!你知道我和張秘書長為什麼幫你選在這裏建房嗎?”
張學良:“我來台灣整整十三個年頭了,什麼地方也沒去過,怎麼會知道你們為什麼幫我選在這裏建房呢?”
張群:“這裏離經國家近,離我的家也不遠。另外,和你當年的一個部屬王新衡家也算是個大鄰居,這樣,在你今後生活中也多些歡樂。”
蔣經國:“對!今後大家要常來常往,至少也可以解解寂寞嘛!”
張學良:“寂寞我倒不怕,幾十年了,我已經習慣了。我所擔心的是,經國時下是總政主任,擔負重任,還是以公務為重的好。”
蔣經國:“公務哪裏忙得完!論資曆,你和張秘書長都是我的前輩,能經常陪你們說說話,聽你們談談舊事,對我也是教益。”
張學良:“你太客氣了!你們若有空,我是非常歡迎你們來做客的。”
張群:“做客是以後的事,時下是幫著漢卿參謀蓋新房!”
在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中,疊印出有關的畫麵:
“一個到處流浪了幾十年的人,突然要建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了,那份喜悅是常人無法能想像得出的。我忘記了自己的年齡,也顧不上白天黑夜,請人設計圖紙,請人幫著施工。在蓋房期間,我和小妹隔三差五地去工地看看,房子又蓋高了多少。房子終於建成了,也裝修好了,我決定按照我們東北老家的風俗‘溫鍋’,換成今天的話說:請大家來吃第一頓飯。那幾天真是忙極了!事後才聽說,這件事還驚動了蔣先生和蔣夫人……”
台北 總統府官邸
宋美齡:“達令,漢卿就要遷入新居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借慶賀喬遷之禧,把那段不愉快的曆史丟到一邊去呢!”
蔣介石:“我無法丟掉1沒有西安事變,中國的曆史不會這樣寫,你我也不會退到這兒來。”
宋美齡歎了口氣:“這就是中國的政治家啊!美國也有兩個勢不兩立的政黨,可他們……”
蔣介石:“都是美國人,懂嗎!”
宋美齡:“周恩來是不是中國人?”
蔣介石一怔,未作回答。
宋美齡:“可他們呢,一點也不記恨你的黃埔弟子和他為敵的往事。相反,在他們從中共的監獄走出以後,他立即召見,並沉痛地表示:學生之錯,是他這位老師沒教好的過錯。”
蔣介石:“你懂不懂?這是他演的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的把戲!”
台北北投複興肖新居大門前
一排長長的鞭炮懸掛在門前麟啪作響。
門前冷落,連一個爭相觀看的孩子都沒有。
門前不遠處,有兩個便衣普覺地注視著附近的動靜。
有頃,一輛黑色轎車飛速駛來,戛然停在大門前。
轎車前門打開了,一個保鏢跳出,迅速地打開後轎車門。
年過半百的蔣經國和蔣方良相繼走出車門,看了看新居的大門和僻啪作響的爆竹,滿意地笑了,遂相挽走進大門。
北投盆興崗斷居客室
趙一荻接電話:“謝謝夫人的關心,全套家具是經國先生送的,其他用品,是嶽軍先生買的。我們什麼都不缺……好,我一定向漢卿轉達夫人的心意。”
在趙一獲接電話的同時,張學良忽而摸摸客廳的家具,忽而看看掛在牆上的名人字畫,露出了異常複雜的微笑。
趙一荻掛上電話:“蔣夫人來電話說:今天她就不來湊熱鬧了,改天再祝賀喬遷之禧。她已經轉告你的老朋友―總統府秘書長張嶽軍先生,代他送一筐鮮花來,祝福我們未來的生活像鮮花一樣美好。”
張學良感慨地:“政治可以人為地把朋友拆開,但它絕不能把真正的愛心和友情扼殺!”
“說得太好了,我就是為友情而來!”
張學良和趙一獲循聲向門口一看:
蔣經國挽著蔣方良微笑著出現在門口。
“快請坐!快請坐……”張學良和趙一荻分別請蔣經國與蔣方良落座,旋即各獻上一杯香茗。
張學良:“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今天,你們送我的這套款式新穎的家具……”
蔣經國:“既不敢言禮輕,也不敢說禮重,但對一個剛剛擁有新家的人來說:實用。”
“對,對!實用。”張學良說罷大笑。
蔣經國、蔣方良、趙一獲也相繼發出朗朗的笑聲。
“真是今非昔比,笑盈新居喲!”
張學良、蔣經國等停止笑聲,循聲向門口一看:
年過七旬的張群笑容滿麵地站在門口。
張學良客氣地:“嶽軍兄,請上座。”
張群:“慢!”他回身一揮手,兩位侍女抬著一隻大花籃走進。張群笑著說:“這是蔣夫人送給漢卿喬遷之禧的禮品,請收下。這是我的第一項任務。”
趙一獲趕忙請兩位侍女將花籃擺在客廳中央的茶幾上。
張群:“第二,我是專程來討漢卿的喜酒喝的。”
張學良:“酒管夠,不過不醉也要方休。”
張群:“這符合我的養生之道,但不知經國先生……”
蔣經國:“追隨賢長,一定能延年益壽。”
張群:“第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天,我還給漢卿帶來一個特大的喜訊。”
張學良:“特大的喜訊……?”
張群:“對!請猜猜看!”
張學良與趙一獲沉思良久,遂搖了搖頭。
蔣經國似早已知曉,提醒地:“從‘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句古話上去想。”
張學良和趙一荻想了想,依然是搖頭不知。
張群:“我的同鄉、漢卿的好友張大千先生近期抵台舉行畫展。”
張學良驚喜地:“是真的?”
張群:“真的!大千先生應人室弟子蔣夫人的邀請,前來台北舉行畫展。”
張學良逐漸由欣喜變為槍然,歎了口氣:“可惜,我這樣的身份,怕難以見到久違的大千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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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