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浸染下,小小清照開始向往起這種愜意來。
如是,她開始用起心來,研習詩詞歌賦。漸之,天賦過人的她便熟讀了諸子百家的文章,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如是清照,深得父心。
每每家中賓客齊聚時父親都會出題考考她,每每清照都不會讓他失望,且次次必以其出眾的才情驚詫賓客。這樣的清照,成了李格非內心的驕傲。後來,每當他和同道中人論詩談文時,他都會把小清照叫到身邊來讓其旁聽。每每清照必以自己初露鋒芒的才情讓李格非的友人們驚豔不已。
友人們都非常喜歡小小年紀便可寫出庸常文人難及的詩文的清照。他們會對她驚歎不已,然,而後總會生出些許遺憾,憾她竟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子,說不定將來會成為可堪重任的經世之才。
小小清照,不以為然。
她雖為一閨中女子,但對世事的關注竟是絲毫不亞於父親和他的友人們的。對於時局,她可以侃侃而談,並可一針見血地道出時弊。看,她那首應張耒《讀中興頌碑》(此詩借詠開元、天寶遺事來隱喻時政之弊,揭露當朝潛在危機)的和詩:
五十年功如電掃,華清花柳鹹陽草。
五坊供奉鬥雞兒,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來,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樓前走胡馬,珠翠踏盡香塵埃。
何為出戰輒披靡,傳置荔枝多馬死。
堯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區區紀文字?
著碑銘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儀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禍人心開。
夏商有鑒當深戒,簡策汗青今具在。
君不見當時張說最多機,雖生已被姚崇賣。
——《浯溪中興頌詩和張文潛》
這首力度驚人的和詩,是可與李白詩亂真的。
明代陳宏緒曾於《寒夜錄》卷下如是說:“《和張文潛浯溪中興碑》二篇……二詩奇氣橫溢,嚐鼎一臠,已知為駝峰,麟脯矣。”其,對此詩可謂推崇至極!
也是,那一年清照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子,稚氣還在臉上隱現,能有如此之才情,是人人皆會驚豔不已的。
據說,當時學士文豪們均為此驚詫了,漸漸地知曉她這“鏤心月空”的小女子是不可小覷的。所以,往後他們在談古論今、吟詠詩文的時候,總會叫上小清照。
時年,頗負盛名的“前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更是對清照讚賞有加。
時年,伴隨著小清照成長的,還有諸如司馬光、蘇軾、周邦彥、晏幾道等聲名顯赫的大文豪……
逢著如此文風阜盛而又安樂太平的世道,於清照而言,實在是幸甚之事!
她,亦沐浴著當世的文采光華,如一朵花,才情綻放!
若荷,名動汴京城
帝都汴京,遊人如織。
禦道之上,是“近岸植桃李梨杏,雜花相間,春夏之間,望之如繡”。
少年清照,正似一株馨香的荷,名動汴京城。
時年,她有“文章落紙,人爭傳之”之美譽,更有“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對其愛惜有加。
得如此厚愛,清照自是以其才情與之相宜。
她將自己放逐在一個自由的空間裏,悉數將怡情的字眼納入她的詞中,譬如,小酌、金樽、沉醉;譬如,秋蘭、芰荷、芙蓉;譬如,芳菲、絕香、露濃……並於此間或躍動,或駐足,或流連。
後世常常將生活如此愜意的清照喻為“花中第一流”,喻示她的才情足以讓梅和菊這樣驚豔世人的名花感到“羞慚”的。
誠然,名動汴京城的少年清照,是“花中第一流”無疑。
亦是那“夜無明月花獨舞”的絕唱。
人說,少年時,每個人都是偌大世界的勇敢探索者。
於少年清照而言,亦然。
她敏感、聰慧,可於夜空中捕捉世間繁星的微光,亦可用心去輕撫春水之痕,還可於月影裏尋那花飛落的聲音。
在那個以詞述情的世界,她將自己,或化為花,或化為水,或化為露……
她,始終用她細膩的、純真的少女之心,感應著這世間所有的細微。
讀她那些驚豔世人的句子時,依稀間,我看到韶華正好的她,正徐徐向我走來,帶著若青荷、若露珠般的清雅、淡香。又想起,某日,在一個網帖中看到的清照的畫像,畫中的她淡妝而素服,斜倚著一塊古雅奇石,臉露沉思狀。這樣的清照,符合我對她的所有美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