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上愛情,她如玉他無雙(2 / 3)

愛玲的愛情世界,永遠是荒蕪的,遇見的、愛上的皆是無法護她一生周全的人。清照不同,她和生命中緣定三生的男子,是遇見了便“天地初開日,混沌遠古時。此情已滋生,代代無終息”的亙古不變。

那一年,汴京城盛世繁華,十七歲的清照,明眸如水、身姿窈窕,一顰一笑皆見清麗。

那一年,當朝吏部侍郎家二十歲的少爺——趙明誠,正以一個“一瞥驚鴻,驚為天人,自此亂了那七尺男兒心扉”的翹首,翹望著於他而言是為正大仙容的少女清照。

前世一千次的回眸,他們於今生相遇!

那日,趙明誠和清照之堂兄李迥外出遊玩,恰與相國寺賞花燈的清照路遇。一眼,就驚豔了。於心底,他將清照視為“行走時香風細細,坐下時嫣然百媚”的嬌媚女子。

在這之前,他早已熟讀清照之詩詞,愛慕之心早生。

初見那刻,清照亦生悸動。若初陽下綻放的花,她的心裏一片溫暖、美好。

緣分天定,是如他們這般,郎情妾意,好似故人。

據說,賞燈歸去,趙明誠便用“芝芙夢”的字謎方式,婉轉地向父親趙挺之談及對清照的愛慕之情。他,迫切地想娶清照為妻。但他亦知,他們之間因為父輩之間的黨派之爭,有著難以逾越的溝壑。

如是,他便用如此婉轉的方式,將自己的心事坦露。

關於此,元代伊士珍在《琅嬛記》中曾如是記載:

趙明誠幼時,其父將為擇婦。明誠晝寢,夢誦一書,覺來唯憶三句,雲:“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以告其父,其父為解曰:“汝待得能文詞婦也,‘言與司合’是‘詞’字,‘安上已脫’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非謂汝為詞女之夫乎?”

說的是,那日明誠做夢,夢中朗誦了一首詩,醒來卻隻記住“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這三句話,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便向父親討教。

趙挺之聽後,哈哈大笑說:“吾兒要得一能文詞婦也。”

明誠還是佯裝不解,趙挺之再向他解釋:“‘言與司合’是‘詞’字,‘安上已脫’為‘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字。如此合起來不正是‘詞女之夫’嗎?”

而那時,唯有於閨閣之中名動汴京城的清照可與之相配。

身居高位、城府甚深的趙挺之,亦知曉兒子的心意。雖自己和李格非分屬新、舊兩派,然兩人未曾有過什麼糾葛或過節,同朝為官,結秦晉之好也是喜事一樁。

如是,擇一良日,登李府門為兒提親。

李格非,素來為人清正廉潔。視清照,從來都是掌上明珠,為著她之歸宿,他是從無權衡過自己的仕途前程的。他深知當下可與女兒相配的人並不多,趙明誠稱得上是百裏挑一的好兒郎。他少年有誌,磊落跌宕,是少見的青年才俊。

更重要的,是清照心係於他。

所以,當趙家來提親,李格非並未拒絕,而是欣然應允了。

由是,一段良緣深種!

真好。

人常說,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到對的人,乃是人生第一幸事。

清照和明誠,最如是。

許是前世宿命。她和他的這一生,是注定要十指相扣、一路前行的。無論盛世、亂世,彼此總會堅守著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

他們二人,亦是“門當戶對”的一對璧人。

彼時,他們一家之主官居三品,身在朝廷重位,且政績突出;一家之主官居六品,於朝中擔任禮部員外郎。雖就官品而言,清照父親李格非不及趙挺之高,但亦是身居朝廷要職的。加之,清照年少就已名動汴京城。

這“門當戶對”,是決然算得上的。

和羞走,倚門回首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點絳唇·蹴罷秋千》

清照,曾用就這一首無限嬌羞的詞,來記載她和明誠的濃情蜜意。

人說,近情心怯之。

於春日習習下,逢著明誠的清照而言,如是。

那一日,日光傾城,風柔花美。

草木閑庭院,她著輕羅衣,在綠意盎然的院落裏蕩起秋千。羅裙飛揚,如同“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她的少女心事,亦蕩漾!

纖纖手,綺羅衣,滿園繁花似錦,隻有蝶兒輕飛,投影在她心。

那是一個如夢的美好午後。

鬢角滿香汗,如是,“蹴罷秋千”,她於“露濃花瘦”間玩至忘我。

驀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她惶恐起來。

於相思的人兒而言,心愛的人是一場春夢。如是,她的心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嗖”的一下緊張了起來。“尋聲踱去”,看到了心愛的人兒,心,便如同惶恐的小鹿!

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近情心怯之,他的不期而至,宛如投入她心湖的一粒石子,讓她心裏漣漪無數。

慌亂中,她忙溜走,金釵斜了,鞋子也顧不得穿上,是如“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的深宮佳人,俏麗多情。

隻留下一個倉促的背影,印在明誠的心中。

不過,她並沒有真的走開。

而是,“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這樣的她,是羞澀又大膽的。

這樣的她,是那個時代的異數。

倚門回首,風吹過,幽香陣陣裏全都是她的真情意。所以,她躲到門扉之後,悄悄窺他,將自己嬌態的、婉轉的情思表露無遺。

是的,在和他對視的最初,她便將他鐫刻於心。在她心裏,他如一闋詞。

想來,這樣的清照,著實可愛至極。

也是,情竇初開的情愫,如童年時至愛的風箏,雖早已遠去,但永遠在心底飛旋。那最初的心動,不會隨時間、距離而遠去,會在心底縈繞、銘刻!

我不禁想起那個十四歲剃度、旋而入主神秘布達拉宮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來。關於愛一個人,他曾寫出這樣抵死纏綿的句子來:“那一年,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我篤定,清照活著的“當下”,亦是個愛欲紅塵的“當下”。

她和她深愛的他,同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於人海之中、於時光之中,驀然地相遇了。然後,在他們之間上演的亦是那雙眸相對、眼波流轉、相互驚豔於一瞬間的經典橋段。

所謂愛情,就這般地默默滋生蔓延開來了。

路遇、邂逅、重逢,於她和他而言,是如此地宿命久遠。相逢時,除卻驚悸、心怯之外,還有令人心動的對視、依戀,以及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