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論戰旗手 憲政靈魂(1 / 3)

《少年中國說》reference_book_ids\":[6991770451961711652,7234783534370524172]}]},\"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美洲歸來

梁啟超蓄誌遊美已有數年。1899年冬,他首途日本,路經檀香山時恰遇防疫之事,美洲之途暫停;1900年夏,他準備從檀香山赴美洲,又恰遇上海急電,他隻好為“勤王”之事返回上海,這次美洲之夢未圓。直到1903年春,梁啟超始續舊遊,遊美洲的心願才得到實現。

2月20日,梁啟超發程日本橫濱,乘印度皇後船駛進了太平洋。23日,他在船上度過了31歲生日。

此次遠遊美洲,梁啟超任重而道遠,目的有五六項,它們是:運動美洲各地保皇分會,籌款集股辦實業,調查美國社會現狀及風俗,調查研究美洲華人等。胸揣這麼多計劃,梁啟超一路行色匆匆。3月4日淩晨抵達加拿大的溫哥華,後至滿地可(蒙特利爾),5月12日再驅往美國紐約。隨後遊覽了哈佛、波士頓、華盛頓、費城、必珠卜(匹茲堡)、先絲享打(辛辛那提)、紐柯連(新奧爾良)、聖路易、芝加哥、舍路(西雅圖)、缽倉(波特蘭)、舊金山、羅省杜利(洛杉磯)等二十多個城市。11月28日複至加拿大溫哥華,30日遂乘中國皇後船返回亞洲,12月11日到達日本橫濱。此次美洲之行,曆時近10個月,足跡幾乎遍及北美全境,有的地方又是多次重遊。這期間,梁啟超耳聞目睹,潛心調研,大開了眼界,思想也潛移默化地變化著。

征程中,梁啟超受到海外華人的熱烈歡迎,他們像迎接一名中華民族救星一樣款待梁啟超。所到之處,保皇會成員在碼頭、車站、街道夾道歡迎,或鞭炮或鑼鼓或軍樂禮接;每次聚會,保皇會成員如眾星捧月恭迎梁啟超,梁啟超的講演總是在歡呼聲中開始與結束;沒有保皇會的地方,梁啟超隻要講演數次,保皇會就會成立,而且富麗莊嚴的會堂也很快籌建起來。對此,梁啟超感到慚愧、慰藉又興奮,思想情感上也由“革命”、“破壞”傾向了“保皇”。他覺得,海外華人對於中國的維新事業如此熱心,他有必要再做些事,否則就對不起他們。

了解認識美洲華人是梁啟超此行的一大目的。他每到一處,調查此地華人的人數、組織情況、職業性質、經濟狀況、社會地位、思想教育、風俗習慣等內容,成為一項常規性任務。他在《新大陸遊記》中有著比較詳細的記載,尤其對美洲華人的組織形式有過細致統計,如“公立團體”、“慈善團體”、“文明團體”、“秘密團體”、“族姓社團”等。

梁啟超一方麵讚揚華人吃苦耐勞、勤儉節約的奮鬥精神,以及愛鄉心甚盛(即愛國心所自出也)、不肯同化於外國(即國粹主義獨立自尊之特性,建國之元氣也)、義俠頗重、守信用等優點;另一方麵指出了華人社會的許多缺點,如有民族資格而無市民資格,有村落思想而無國家思想,隻能受專製不能享自由,無高尚的目的,缺少社會公德,相互仇視,打架鬥毆等。

應該肯定,梁啟超對美洲華人的研究有一定的合理因素。隻是他太看重華人社會的缺點,認為生活在美國這樣一個共和製國家的華人尚且如此,那麼中國國民素質的低下可想而知。因此,“革命”、“共和”、“破壞”等主張於中國皆不適合。

美國,這個第一個建立資產階級共和製的國家,一度是梁啟超的夢寐之地。當他踏上這片土地時,心情十分激動。因而他不辭疲倦地奔波,如饑似渴地調查美國社會,眼光幾乎觸及到了各個角落。

旅美期間,他實際考查了所到地方的風俗、曆史、人口、學校、軍隊、財政等等;他走訪了上至總統羅斯福,下至平民、移民等各個階層的人物;尤其令他滿意的是他與美國一批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及企業家們有過多次攀談;他對美國的議會、政黨、憲法、選舉製度有過比較認真的研究。

可以說,美國的富強繁榮確實曾讓梁啟超羨慕不已。他羨慕美國推行“門羅主義”,積極向外擴張的氣魄與勇氣;他留戀於哈佛、耶魯等大學的壯麗繁盛;他讚歎美國憲法的完善,勞力者的優待,婦女地位的提高,民主自由的蒸蒸日上等,以至梁啟超時有不虛此行的感慨。

然而,隨著他調查的深入,美國社會的陰暗麵便暴露了出來。梁啟超對“黑人地位低下”的種族歧視,酷刑的存在,官場營私舞弊如拍賣場,美國總統多庸人,第一流人才不當總統。選舉“以媚取眾”,賄賂成風,分配不公等社會現象進行了揭示與評論。尤其當他看到美國華人的地位低下,心中對“共和”好感頓時削減。梁啟超感到共和製美國並不是心中的桃花源,共和製的社會隻適用於美國而不適用於中國,“共和、共和,吾與汝長別矣”。

這次美洲大陸之行,梁啟超如同換了一個人,思想為之大變。不過,這次變化有個明顯的過程。4月1日,梁啟超在《與勉兄書》裏說:“中國實舍革命外無別法,惟今勿言耳。”4月11日在《與勉兄書》裏說:“長者(指康有為)此函責我各事,我皆敬受矣。惟言革事,則至今未改也。”隨著旅程的推進,再加上師友的規勸,發現革命黨的腐敗,自身根深蒂固的“保皇基因”等原因,梁啟超的思想逐漸加快了邁向改良的步伐。

8月19日,他給蔣觀雲的信裏說:“中國之亡,不亡於頑固,而亡於新黨,悲夫!悲夫!”“然弟近數月來,懲新黨棼亂腐敗之狀,乃蓋不敢複倡革義矣。”梁啟超回到日本後,發表了《論俄羅斯虛無黨》《答飛生》《答和事人》等文章,自此他完全放棄了“革命排滿”、“破壞主義”的主張。

1904年3月至4月在香港召開保皇會代表大會。梁啟超在日本逗留兩個月左右便返國參加保皇大會。保皇大會原定於1903年秋季舉行,因籌辦不及而延期。這次大會以康有為、梁啟超、徐君勉以及各地保皇分會的代表為主,康有為親自主持大會,中心議題“專以商會為事”,討論如何籌辦商務公司。

康、梁在從事政治活動時,並沒有忘記實業救國的道路。梁啟超於1901年在上海開辦了廣智書局,1902年在日本橫濱集股創辦了譯書局。然而,梁啟超可能天生不是商人。廣智書局因起初用人不當,連年虧損無法贏利,招來許多非議。譯書局雖頗獲利,可當梁啟超準備擴充股份時,卻卷進了保皇會自家“官司”中。

當時,康有為倡議在香港成立“商會”。梁啟超接到這個通知之前,已派人到香港為譯書局擴股奔波,自然引起香港“商會”總局人的誤解,他們認為梁啟超純粹想問難“商會”,拆“商會”的台。於是他們大肆攻擊梁啟超與譯書局。

一時間,謠言四起,波瀾叢生。原本就對梁啟超不滿的康有為又偏信港中“商會”,他屢次寫信責備梁啟超。開始,梁啟超還年輕氣盛,力辯眾議。可這番舉動更加激怒了康有為等人,梁啟超受到的責備有增無減。在美洲的旅程中,梁啟超煩惱痛憤的事之一就是這場“金錢”糾紛。

最後,梁啟超由政治思想的轉變,導致在這個問題上的“自我批評”,歸順了康有為。保皇大會的召開又進一步消除了康、梁之間的隔閡,也統一了保皇會成員的思想,在與革命黨論戰中表現了較強的陣容。

保皇大會結束,梁啟超大約在4月中旬由香港至上海,留數日後便返回日本。在上海幾天,梁啟超與狄楚青、羅孝高等人日夕籌辦《時報》諸事。該報雖是奉康有為之命在上海謀劃,但梁啟超實為暗中主持,從命名、發刊詞到體製皆出自梁啟超。6月12日,《時報》出版。其初辦時所登論說,大多也是梁啟超撰寫從橫濱寄來的。梁啟超有《時報緣起》一文,其中“跬步積以致千裏,百川彙以放四海,務先後追隨於國家之進步,而與相應焉,則本報所日孜孜也”,可代表梁啟超當時心境。

正當梁啟超以高昂的熱情為“保皇”奔走呼號時,卻“痛失黃遵憲”,情感上受到了一次大衝擊。1905年3月28日,黃遵憲以肺疾卒。4月2日,梁啟超得到噩電,痛悼異常,當即流淚在《飲冰室詩話》裏記錄了黃遵憲的事跡。

黃遵憲在維新派、保皇黨中是一位極其重要的人物。他的政治觀點除“保教”外,皆與康有為相似。梁啟超與黃遵憲交往甚深,他在《嘉應黃先生墓誌銘》裏說,自己年少時跟隨黃遵憲學習,後來亡命海外,黃遵憲仍舊關懷備至,幾年內,黃致梁的信就達數十萬字。

梁啟超有感這位“平生風誼兼師友”的黃遵憲,他忘不了的正是黃遵憲對他“反對保教”的主張給予了鼓勵,對他創辦《清議報》《新民叢報》《新小說報》給予了熱情支持,對他的文章讚歎不已。梁啟超更忘不了的是黃遵憲為他定日課,指點人生迷津,指出他小說缺乏“神采之趣味”,也指出他個性性格上的不足。

當然,從曆史的眼光看,黃遵憲對梁啟超也產生了一些消極影響,如黃遵憲反對“革命”,不主張“破壞主義”等。可是就當時的梁啟超來說,他考慮不到這麼多,除了感到痛楚,就是從悲抑中走出,在極力與革命派的論爭中,大肆宣揚自己的“新主張”。

目標衝突

改良派與革命派的言論對峙自“興中會時代”便滋生。最先是章太炎於1901年8月在《國民報》上發表《正仇滿論》,批駁康有為保皇和君主立憲的主張,指名批駁梁啟超在《積弱溯源論》裏所說的中國隻能立憲,不能革命的觀點。

1902年,康有為廣為散發《南海先生最近政見書》,闡述他的保皇立憲的思想。於是章太炎於1903年5月又發表《駁康有為論革命書》。另外1902年冬,革命派的廣州起義失敗,遭到保皇派的廣州《嶺南報》的攻擊,說革命派的“革命排滿”為大逆不道,於是,革命派的香港《中國報》起來論戰,“筆戰逾月”。

1903年秋,孫中山改組檀香山的《隆記報》為《檀山新報》,發表了《告同鄉書》和《駁保皇報書》,該地保皇會《新中國報》起來應戰。1904年,徐勤在香港為保皇會創辦《商報》,同《中國報》對峙,“筆戰十數續稿”。

不過,這個時期兩派論戰不是很激烈,大多就事論事,不成體係,社會影響不大。同盟會時代,兩派交鋒呈現白熱化狀態,由於清王朝的腐朽日益加深,中國未來去路再次嚴峻地擺到了人們麵前,人們必須思考“中國將要建立怎樣的國家”、“將如何去實現”等一係列問題。而且革命派、改良派的組織逐漸完善,陣容增大,各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雙方“磨刀擦槍”,火藥味也越來越濃。

1905年8月,中國同盟會在日本東京成立,11月,該會機關報《民報》出版,並從第一號起,發表了孫中山的發刊詞、汪精衛的《民族的國民》、朱執信的《論滿洲雖欲立憲而不能》、陳天華的《論中國宜改創民主政體》等文,宣布同改良派論戰。於是革命派以《民報》為主陣地,孫中山、章太炎掛帥,衝鋒陷陣;改良派以《新民叢報》為主陣地,梁啟超為旗手、為靈魂。

雙方在兩年多的激烈筆戰中,涉及的內容極其繁雜。集中而言,無非兩大問題:一是目標衝突,即未來的中國應該建立怎樣的政體為最合適。二是手段分歧,即最好采取怎樣的途徑去實現未來的目的。圍繞這兩方麵,梁啟超自1905年起,在《新民叢報》上發表了《開明專製論》《駁某報之土地國有論》《答某報第四號對於新民叢報之駁論》《申論種族革命與政治革命之得失》《暴動與外國幹涉》《中國不亡論》等多篇文章,比較係統地陳述了自己的思想。

就目標而言,革命派與改良派都是資產階級的組織,都想在中國建立資產階級性質的國家。隻是革命派主張建立資產階級共和製國家,梁啟超則主張未來的中國應有兩個目標:一是近期目標(或稱過渡目標),即“開明專製”時代;二是遠期目標,即“君主立憲”的國家。

梁啟超的政治學說滲透著他的力本論思想。他認為所謂的國家精神就是“外助競爭,內調和競爭”,人們必須建立一個良好的形式、體製,才能為國家精神服務。隻是良好的形式有多種多樣,如“共和製”、“君主立憲製”、“開明專製”等,應該選擇哪一種呢?這時,梁啟超從斯賓塞“適者生存”的進化論思想出發,認為應該找最適合本國的製度,而不是最好的製度,一個好製度如果不符合國情,一樣發揮不出其優勢。基於此,梁啟超努力地尋找一條適合中國的政治體製。

首先,“中國今日萬不能行共和立憲製”。梁啟超曾說:“夫議院政治之美,其誰不豔羨焉。”議院政治指的就是共和立憲製。梁啟超自己承認共和立憲製確實優良,人人豔羨,但對當時的中國並不適宜。不適宜的原因有多種,最根本的就是當時中國國民還沒有行共和立憲的資格,不夠其標準。

一方麵中國國民自治力差,合群意識淡薄,國家思想薄弱等等,一但革命而實行共和立憲製,內亂外患等弊端就會接踵而來,共和立憲隨之成為泡影。所以,梁啟超指出,中國當時是君主專製國家,如果要用共和製來取代,必然要革命,但是,革命之後絕不可能得到共和,隻能是更加專製。

另一方麵,共和立憲製必須有行議院政治的條件,要求議院大多數人有批判政治得失的常識;同時議院政治必須有發達完備的政黨為基礎。

針對這兩個條件,當時中國又是如何呢?梁啟超認為當時中國國民不是頑固的老輩就是一知半解的新進,都是不懂共和政治的人,因此,中國大多數人沒有平心靜氣地批評政治得失的常識。又,梁啟超認為當時的中國“無三人以上之團體,無能支一年之黨派。雖今後或者稍進乎,然亦僅矣”,因此,中國也沒有發達完備的政黨。另外,梁啟超又列舉了其他一些原因。於是,他斷言當時中國政治不可行共和立憲製。

其次,“中國今日尚未能行君主立憲製”。君主立憲製是保皇黨的政治綱領,但梁啟超認為隻能是遠期的目標,當時中國不能實行。他按照立憲的精神,依據各國議院的通例,找出當時中國不能實行君主立憲的許多理由。主要有:

(一)人民程度未及格。如,君主立憲製必須開設議院,而中國國民對議院知識知之甚少,諸如彈劾權、協讚法律權、協讚預算權等,因而議院不可發揮其監督政府的權力。又如,政府逮捕議員必須經過議院許諾,但中國“幼稚之民”往往因辯論而生意見而生仇視,動則揮拳拔刀,不能節製,屢生惡作劇,何談什麼議院精神?再如關於選舉方麵的知識,像選舉權的義務,選舉的自由意誌,選舉的正當競爭,議院代表人民等,皆是知之不多。如此國民,怎能行君主立憲製?

(二)施政機關未整備。梁啟超隨念所及,拉雜舉出十數條理由。如中國國籍法未編定,義務教育尚未行,稅法尚未備,選舉區未劃分,另外自治製度、訴訟法、民法、刑法、行政法等皆未製定。諸法未立,不能取信於民,無法頒布憲法;施政機關一片癱瘓,也不能執行立憲製度。因此,當時中國不能實行君主立憲製,唯有等待而已。

綜上,共和立憲不可行,君主立憲不能遽行。但是中國不可能永遠處在專製君主的體製下,必須尋找另一種製度。梁啟超認為這就是“開明專製”。

梁啟超心目中的“開明專製”是與“野蠻專製”相對照的。簡單地說,“發表其權力於形式,以束縛人一部分之自由,謂之製”。“由專斷而以良的形式發表其權力,謂之開明專製”。“以所專製之客體的利益為標準,謂之開明專製”。這裏“客體”或指國家或指人民。因此,梁啟超所說的“開明專製”是以國家或人民利益為準繩,以一種良的形式實現權利的專製製度。

他為了取信於人,引述了古今中外有關開明專製的“國家”與“時代”,諸如“民智幼稚之國”、“幅員太大之國”、“種族繁多之國”、“國家初成之時”、“國家當貴族橫恣、階級軋轢時”、“國家久經不完全專製時”、“國家久經野蠻專製時”、“國家新經破壞後”等等。換句話說,隻有當時的中國最適宜“開明專製”。梁啟超十分自信中國實施開明專製有好處無窮,不僅充分體現了“國家精神”,而且“實立憲之過渡也”,“立憲之預備”,為最終自己的政綱作準備。由此可見梁啟超奉行改良主義的苦心。

梁啟超“開明專製”論一出,革命派當即予以駁斥,一針見血地指出梁啟超之所以棄共和立憲,遠君主立憲,擇開明專製,就是由於梁啟超害怕“流血”,依戀清帝,走的是“改良”路線。

手段分歧

在梁啟超與革命派的論爭中,我們再也看不到他初到日本時對“革命”的激進態度,看到的隻是他極力回避和懼怕“革命”。可以說,正是因為梁啟超對“革命”態度的轉變,導致他放棄“共和”理想,以“開明專製”為目的。下麵,我們就來分析他此時的“革命觀”,借此回答他實現“開明專製”的手段。

簡單地說,梁啟超與革命派在“救國”手段上的分歧,即是改良與革命的不同。改良是梁啟超一貫的思想,即使在他一生中思想最激進,滿口“革命”、“破壞主義”的時候,也沒有完全拋棄改良的意識。

1902年,他為了倡“革命”,寫了一篇《釋革》文章。該文一麵鼓吹世界永恒地變化運動,批判那些忌革駭革憂革的保守頑固派,而另一麵認為“易姓者固不足為Revolution,而Revolution又不必易姓”。革命不必易姓,言下之意,清王朝可以存在,光緒帝可以存在,其中深藏著改良主義的種子。

1903年元旦,他在《敬告我國國民》一文中,雖然“革”義未除,堅持“破壞主義”,批駁“溫和主義”,但是他提倡了一種“預備”精神,認為“革命”不是現在的任務,而是將來的任務。這顯然放慢了節奏。美洲歸來後,他一反當初,言論大變。他以一種極其謹慎的態度對待“革命”。

1904年,他寫了《中國曆史上革命之研究》。除繼續發揮他的“預備精神”,又指出中國曆史上“革命”具有“七大惡”,即具有私人革命,而無團體革命;有野心的革命,而無自衛的革命;有上等下等社會革命,而無中等社會革命;有複雜革命,無單純革命;革命時日太長;革命家之間為敵;革命時代有外族入侵等。一句話,中國曆史上革命的共同點是:革命必亂,革命解決不了問題,隻能帶來恐怖,讓人民遭殃。

他采用他慣用的“曆史論證”法,認為當時的中國與曆史上的中國相似,因果相倚相會,革命黨“革命”的結局同樣避免不了“七大惡”。因此當時中國不能選擇“革命”的道路。1905年後,改良派與革命派論戰進入激烈狀態,梁啟超又撰寫一係列文章,闡述他的“革命”觀。

梁啟超把“革命”劃分成“種族革命”、“社會革命”、“政治革命”三大類。他主張當時中國隻能走“政治革命”道路,而不能走“種族革命”、“社會革命”的道路。

首先,他否定了這三類“革命”同時實行的可能性。他不止一處“忠告”革命派“勿並張種族革命政治革命社會革命之三帆”。三帆並舉,必生衝突,必生大亂。他宣稱,他一定會全力反對在中國實行全麵革命,如果要在中國推行全麵革命,那就是民族的叛徒,國家的罪人,四萬萬人共誅之。

其次,他堅決反對“社會革命”。梁啟超所說的“社會革命”就是革命派的“平均地權”、“土地國有”的政策。“平均地權”或“土地國有”是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民主派所倡導的“三民主義”中“民生主義”的主要內容,是資產階級革命的一大內容,目的就是變封建地主土地所有製為資產階級土地國有製。具體做法是:通過核定全國地價,將現有的地價歸還原主;以後因社會進步新增加的地價,則歸國家所有,國民共享,並逐步將土地收為國有,使之達到“家給人員”,從而使革命畢其功於一役。

可是,這項措施畢竟觸動了封建地主階級的利益,所以“民生主義”一經提出,立即受到封建頑固派的責難與非議。梁啟超也站在封建地主階級立場對其大加駁難,於是他理直氣壯地表示,在革命問題上,其他問題都能讓步,唯有這點決不讓步,同時也閃過一縷慌恐之色。他的《開明專製論》一文從社會角度分析了土地國有論的不可性,餘意未盡,又在《駁某報之土地國有論》一文中,從財政方麵、經濟方麵列舉了33條理由,指出土地國有製不必行、不能行,足見梁啟超的“良苦用心”。

梁啟超站在改良主義的立場,是無法認識到孫中山“民生主義”的真正曆史內涵的。他認為封建土地私有製是曆史的產物,有強大的生命力,而“土地國有”違背了曆史規律,阻礙了社會發展和國家進步,隻不過是想要借助武力屠殺國民,掠奪其田產,有人性的人是不會這麼幹的,革命派隻不過是煽動下層人,諸如賭棍、盜偷、流氓之流的情感去反對政府而已,等等。總之,“土地國有”製不可行,社會革命不能行。

再次,梁啟超反對“種族革命”。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派主張“驅除韃虜,恢複中華”,有著深層含義,這就是通過革命手段,推翻清政府,挽救民族危機,變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為獨立的國家。孫中山曾說:“就算是漢人為君主,也不能不革命”,說明了革命的誠心與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