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遊曆歸來(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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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池花開

同樣的旅程,卻是完全不同的旅行感受。當“波羅加”號行駛在茫茫的印度洋上,那灑在萬頃碧波上的月光,船上熱情的舞蹈表演,璀璨迷離的熱帶星空,不時湧來的熱帶海風,帶給林徽因的不再是新奇,而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悲欣交集與茫然。

青春,何其倉促。像一首歌中輕快而短暫的一瞬,在人還未來得及細細體味之時,已經悄然拉開序幕……

出國時,她是一個對外麵的世界充滿期待與忐忑的小姑娘;歸來時,她已出落成一個見多識廣、舉止優雅的青春少女。

英國康橋與徐誌摩那一段極短促的戀歌,正隨著又一個春天的來臨漸行漸遠。從歐洲回來,林徽因繼續在北京培華女中讀書,還和表姐們同校。

一番遊曆,無論從識見還是談吐舉止,她都已遠遠超出表姐們,幾顆親密的心卻並未走遠。每天放學後,姐妹幾個還會談笑風生地相伴而行。

1922年的春天,翩然降臨京城。

北京景山後街雪池胡同7號,林家寓所,院子裏兩棵高大挺拔的栝樹,滿樹鱗狀的葉片在春日的晴空下泛著青蔥油綠的光。

那是一座花木扶疏、設計典雅的院落。林長民當初花不菲的價錢買下它,不僅僅因為它的位置好——地處北京中心,從院子裏望出去,一眼便能望見北海公園的象征性建築北海白塔——還因為林長民實在喜歡這兩棵大栝樹。搬到這裏後,他自命“雙栝老人”,寫詩作文,題字都落此印。

院子裏還有一架紫藤。暮春時節,一串串深紫淺紫的紫藤花穗,從暗褐色的藤蔓上垂下來,整個院子便被籠罩在一片濃鬱的香氣之中。

“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詩仙李白曾留詩為紫藤唱讚歌,這位生於大唐的詩人,如果有幸看到那位站在紫藤架下仰臉而笑的林家小仙女,不定還要怎麼樣的詩興大發呢。

林徽因後來也寫有一首《藤花前——獨過靜心齋》:

紫藤花開了

輕輕的放著香,

沒有人知道……

紫藤花開了

輕輕的放著香,

沒有人知道。

樓不管,曲廊不作聲,

藍天裏白雲行去,

池子一脈靜;

水麵散著浮萍,

水底下掛著倒影。

紫藤花開了

沒有人知道!

藍天裏白雲行去,

小院,

無意中我走到花前。

輕香,風吹過

花心,

風吹過我,——

望著無語,紫色點。

多年後,林徽因偶然路過北海公園內的靜心齋,那一樹流動的紫色河流,在林徽因的心上蕩起柔軟的漣漪,又化作她纖筆下旖旎的詩句。

風輕吹過,花的心在春風裏輕顫。正當青蔥的好年華,誰人抵得住那份搖曳的誘惑?在那個春天,便有一位年輕的清華學子——梁啟超的大公子梁思成,一次次造訪這座被紫藤花熏染的院落。

談起梁啟超,熟悉民國曆史的人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清末民初,中國社會發生巨變之時,也正是中國知識分子們叱吒風雲、活躍於政治舞台的時代。他們如一股強勁清冽的風,一掃鴉片戰爭以來中國飽受屈辱的曆史陰霾,積極引進國外的新文化、新思想,掀起文化、學術救國的大潮。在那時,有一位勇立潮頭的弄潮兒,他積極奔走,著書立說,講學授課,高舉救國大旗,活躍在各個領域。他便是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社會活動家梁啟超。

梁啟超,字卓如,號任公。1873年2月23日生於廣東新會茶坑村,1889年中舉,1895年赴京參加會試,參與公車上書,1898年參與戊戌變法,失敗後逃往日本,創辦《清議報》《新民叢報》。

還在日本期間,梁啟超便與林長民相識,並結為摯友。1910年,林長民從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學成歸國,曾和梁啟超一起組織“憲法研究會”。1917年梁、林二人同在段祺瑞政府任職,梁啟超任段祺瑞內閣財政總長,林長民任司法總長。

同僚,好友,家世如此相當,又都見過彼此的兒女,雙方早就有意結為兒女親家。

林徽因與梁思成於1919年彼此相識,那一年,林徽因十五歲,梁思成十八歲。

梁啟超卻並不想按傳統的婚俗行事,也不想讓兒女們過早地被婚姻拖累。他明確地告訴他們兩個:盡管兩位父親都讚成這門親事,但最後還得由他們做決定。這個決定,這對年輕人直到四年後才最終做出。

但在這之前的那個春天,那個紫藤花香飄漫天的春天裏,愛情的蓓蕾,分明已在兩位年輕人的心上悄然綻開了。

梁思成於1901年在日本出生,且在日本度過了他的童年時光。父親梁啟超對他的學業要求極嚴,為他打下較好的國學根基。明治維新後的日本社會則使他能夠較早地接觸到近代文明。中國當時所處的喪權辱國的地位,早早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埋下了反帝愛國的種子。

1915年夏天,梁思成進入北京清華學校讀書。

林徽因從歐洲遊曆歸來時,他還在清華。那時,梁思成可算得上清華的風雲人物。這位個子長得不高、身材也算不上魁梧的年輕人,那滿頭烏發,略癟的嘴,鼻梁上架著的小圓眼鏡,配以他得體的談吐,看上去相當精神瀟灑。

在父親梁啟超的眼中,長子梁思成可謂他全部人格與名譽的繼承者。而在清華同班同寢室好友陳植的眼中,梁思成則是一個“性格爽直,精力充沛,風趣幽默”的人,他們二人意氣相投,後來成為終生知己。

在清華的八年中,思成兄顯示出多方麵的才能,善於鋼筆畫,構思簡潔,用筆或勁練或瀟灑,曾在1922-1923年清華學報任美術編輯;酷愛音樂,與其弟思永及黃自等四五人向張藹貞女士(何林一夫人)學鋼琴,他還向菲律賓人範魯索(Veloso)學小提琴。在課餘孜孜不倦地學奏兩種樂器是相當艱苦的,他則引以為樂。約在1918年,清華成立管樂隊,由荷蘭人海門斯(Hymens)任指揮,1919年思成兄任隊長。他吹第一小號,亦擅長短笛。當時北京學校中設樂隊的,清華是首屈一指。

除了愛好音樂、美術外,梁思成還是一位體育健兒,曾在全校運動會上獲得跳高第一名。他擅長爬高,能在鐵架上手攀繩索自由上下。他後來成為一位建築學家,攀上爬下測量古建築,不得不說這一特長幫了他的大忙。

學生時代的梁思成,還有另外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具有冷靜而敏銳的政治頭腦,這也許遺傳於他的父親梁啟超。在清華,同學們都稱他為“一個有政治頭腦的藝術家”。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他是學生的小領袖之一。

這樣一個在各方麵都如此出色優秀的青年,對林徽因的吸引力自然也非同一般。而才從歐洲遊曆歸來的林徽因,在梁思成眼裏自然更是才貌雙全的佳人。家庭背景的一致,誌趣才華的匹配,更有雙方父母的默許支持,他們的愛情不過是水到渠成,春來花開。

大洋彼岸與徐誌摩那一段青澀的感情,已被林徽因理性地收起。

當徐誌摩以西方式詩人的熱情突然對母親表示傾心的時候,母親無論在精神上、思想上,還是生活體驗上都處在與他完全不能對等的地位上,因此也就不可能產生相應的感情。母親後來說過,那時,像她這麼一個在舊倫理教育熏陶下長大的姑娘,竟會像有人傳說的那樣去同一個比自己大八九歲的已婚男子談戀愛,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母親當然知道徐在追求自己,而且也很喜歡和敬佩這位詩人,尊重他所表露的愛情,但是正像她自己後來分析的:徐誌摩當時愛的並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詩人的浪漫情緒想象出來的林徽因,可我其實並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樣一個人。

梁從誡在《倏忽人間四月天——回憶我的母親林徽因》一文裏曾如是說。對於林徽因與徐誌摩之間的感情,最有發言權的也許隻有她自己,而她多年後對兒子梁從誡所道出的這一番話裏,到底有無隱瞞她的心事?誰也說不準。畢竟,即便麵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談及自己與孩子父親之外的另外一個男人之間的情感糾葛,說起來總不是那麼自然的事。

林徽因有沒有愛過徐誌摩,而徐誌摩是否愛上的隻是浪漫情緒想象出來的林徽因,愛情在他們兩人之間真的如她說的那樣嗎?

他們的情緣,其實並未結束。一切的定論都為時尚早。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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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橋再會吧

北京景山後街雪池胡同林家,林徽因與梁思成正相談甚歡,盡情享受著那份青春的愛戀。此時的林徽因並不知道,在海的那一端,那個一心為著愛與自由而戰的男人,正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離婚案。

1922年2月24日,張幼儀在柏林的一家醫院裏生下她和徐誌摩的第二個兒子德生,大約一星期後,張幼儀出院回到七弟家,徐誌摩的信已經在案頭迫不及待地等著她:

……故轉夜為日,轉地獄為天堂,直指顧間事矣……無愛之婚姻無可忍,自由之償還自由,真生命必自奮鬥自求得來,真幸福亦必自奮鬥自求得來,真戀愛亦必自奮鬥自求得來!彼此前途無限……彼此有改良社會之心,彼此有造福人類之心,其先自作榜樣,勇決智斷,彼此尊重人格,自由離婚,止絕痛苦,始兆幸福,皆在此矣。

話已說到這份兒上,寒透了心的張幼儀也再無什麼可戀。這年3月,在徐誌摩的朋友吳經熊與金嶽霖等人的見證下,張幼儀與徐誌摩離婚。

彼時,他們第二個兒子還躺在醫院嬰兒房裏的小床上。

幾經爭取,徐誌摩終於獲得了自己想要的那份自由。此時的林徽因早已回到國內。倫敦一別後,兩人之間的通信也中斷了,但徐誌摩對未來的愛情生活還懷著一份熱烈的期待與向往。懷著這樣一顆雀躍的心,徐誌摩重回劍橋。正是看天天藍,看水水綠,那一段幸福的日子,後來被他寫在一篇散文裏:

我在康橋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深怕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那樣蜜甜的機會了。我不敢說康橋給了我多少學問或是教會了我什麼。我不敢說受了康橋的洗禮,一個人就會變氣息,脫凡胎。我敢說的隻是——就我個人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我在美國有整兩年,在英國也算是整兩年。在美國我忙的是上課,聽講,寫考卷,齦橡皮糖,看電影,賭咒,在康橋我忙的是散步,劃船,騎自行車,抽煙,閑談,吃五點鍾茶,牛油烤餅,看閑書。

在徐誌摩看來,他現在才算是有機會接近真正的劍橋生活,才慢慢發現了康橋,體會到那不曾體會到的大愉快。

掙脫不美滿的婚姻,又重新高漲起對未來愛情生活的新期許,這自然是徐誌摩感到極愉快的一個方麵。

另一個方麵,也來自他在劍橋交往圈子的擴大。這一時期,他的交友圈子包括狄更生、福斯特、H.G.威爾斯、李查茲、羅素、傅來義、魏雷、莫瑞等英國知名大家。通過莫瑞的引薦,徐誌摩還有幸結識了著名短篇小說家曼殊斐兒。

他的英文已非常流利,濟慈、雪萊、拜倫、華茲華斯等人的浪漫詩篇,常常把他帶入到一個完全自我的世界裏去。

也許,人隻有在孤獨中才能更好地麵對自己,麵對自然。林徽因回國了,張幼儀也已成了他的前妻,與他沒有瓜葛。在接下來的一年裏,徐誌摩終於發現了劍橋真正的美與秘密。劍橋古老的石頭房舍,靜靜的綠野,緩緩流過的河水,自然,還有對林徽因無法遏製的思念,讓詩人創作的靈感噴湧,他的詩行如劍河的水,汩汩而出。一個影響中國未來文學世界的詩人,由此在劍橋誕生了。

劍橋讓徐誌摩睜開了眼睛,吹響了中國新詩寫作的號角,但劍橋無法阻遏他的滿腔奔湧的熱情與衝動。當年,為追師羅素,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即將到手的博士頭銜他說丟就丟了。這次在劍橋,也一樣。1922年初,他幸運地由特別生轉為國王學院的正式研究生,繼續讀下去,一年內拿到博士也該不是難事。可他又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回國。

1922年8月,徐誌摩決定回國了。

說到他回國的原因,不得不提到他的老師梁啟超。在此之前,以梁啟超為首的研究係製定了一個宏大的振興中國文化的計劃,這個大計劃,他們稱之為“中國的文藝複興”。實現這一大計劃,需要大量的優秀人才,梁啟超遂向徐誌摩發出召喚。滿腔報國熱情的徐誌摩自然是一呼即應,事實上,後來徐誌摩從事的許多活動,包括創辦新月社,接辦《晨報副刊》,都可視為這個“文藝複興”計劃的一部分。當初談到徐誌摩的父親拿出一千塊銀圓的厚禮讓兒子拜師梁啟超是他一生所做的最劃算的投資,答案在此可尋一注腳——影響徐誌摩一生聲譽的事業,可說正是在梁啟超的影響支持下開啟的。

但也不能不提到另一個原因。正如徐誌摩自己曾講過的,他這一生的周折,大都尋得出感情的線索。這次突然回國,自然也是如此。他如此迫切地要回來,當然是為著要見一個人——林徽因。

康橋,再會吧!

你我相知雖遲,然這一年中

我心靈革命的怒潮,盡衝瀉

在你嫵媚河身的兩岸,此後

清風明月夜,當照見我情熱

狂溢的舊痕,尚留草底橋邊,

明年燕子歸來,……

設如我星明有福,素願竟酬,

則來春花香時節,當複西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