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返北平(2 / 3)

躺在病榻上的林徽因,不時從梁思成捎回的報刊上或從他的口中,獲得一些來自外界的消息,卻無一例外是那麼讓人沮喪的消息。

好在,這時,依然有朋友們在身邊陪伴鼓勵。

張奚若夫婦、金嶽霖、陳岱孫夫婦等老朋友不時前來探望。尤其是金嶽霖,梁思成忙不過來時,他會前來代替梁思成照顧一下林徽因,給她讀報,陪她談心。這位從北到南,從南到北,跟隨林徽因一家多年的老朋友,是林徽因生命中另一位保護神。他終生未娶,有人說是為林徽因,有人說是為了他自己的主義。不管後世人怎麼看,他對林徽因的那份守護都讓人動容。

金嶽霖太了解林徽因了,她用不著被人取悅,但必須老是忙著。像尋常病人一樣躺在病榻上,無所事事地消磨時間,於林徽因來說是比死更痛苦的事。他建議她把那些在戰時寫下的,還沒有發表的詩作整理一下,送出去發表。

林徽因接受了金嶽霖的建議,壓抑了太久的文學熱情,再度被激發。

《昆明即景》二首、《年輕的歌》二首、《空虛的薄暮》二首、《給秋天》外二首、《病中雜詩》九首和長詩《哭三弟恒》等,先後發表在楊振聲主編的《經世日報·文藝周刊》和朱光潛主編的《文學雜誌》上。這是繼林徽因20世紀30年代文學領域的創作高潮之後,她又一次在文壇上的驚豔亮相。

有了新的精神寄托,林徽因心情大好,身體也似乎正在好轉,這讓梁思成又是開心又是擔憂。他擔心妻子的詩興大發,會讓她太過勞累,影響她的恢複。

這一年,有一個女孩走進了林徽因和梁思成的生活,從她的眼裏,我們得以知道更多病榻上林徽因的生活細節。她就是林洙,後來成為梁思成的第二任妻子,陪他度過了人生最後十個年頭。

這一年,林洙結束了在上海的中學教育,隨男友程應銓北上繼續求學。程應銓到清華大學建築係任教,聽說清華設有先修班,又念著林徽因是林洙的同鄉,便想請她幫助林洙進入清華先修班學習。那時,她們兩個誰都不會想到,數年後,她們的命運會與同一個男人牽扯到一起。

1948年初秋的一個早上,林洙怯怯地敲開了清華園新林院8號林徽因家的大門。

彼時的清華園,正被一種黯然的悲哀和一種激昂的愛國情懷籠罩。朱自清教授寧肯餓死也不領美國的救濟糧,學校才為他舉行過追悼會,校園的大字條幅還沒有撤去,秋風中愈添悲涼。

林洙其實早就想來拜訪林徽因了,但她知道林徽因才做過手術,身體極不好,又加之自己不過是一個沒有被清華錄取的無名小卒,她始終沒敢來敲開她家的大門,直到林徽因得知消息後向她發出召喚。

天哪!我再也沒有見過比她更瘦的人了。這是和那張照片完全不同的一個人,她那雙深深陷入眼窩中的眼睛,放射著奇異的光彩,一下子就能把對方抓住。她穿一件淺黃色的羊絨衫,白襯衫的領子隨意地扣在毛衣內,襯衫的袖口也是很隨便地翻卷在毛衣外麵。一條米色的褲子,腳上穿一雙駝色的絨便鞋。我們都坐下後,她就開始問我報考大學的情況。

……

我承認,一個人瘦到她那樣很難說是美人,但是即使到現在我仍舊認為,她是我一生中見到的最美、最有風度的女子。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充滿了美感、充滿了生命力、充滿了熱情。她是語言藝術的大師,我不能想象她那瘦小的身軀怎麼能迸發出那麼強的光和熱,她的眼睛裏又怎麼能同時蘊藏著智慧、詼諧、調皮、關心、機智和熱情。真的,怎能包含那麼多的內容。當你和她接觸時,實體的林徽因便消失了,感受到的是她帶給你的美和強大的生命力。

多少年過去了,林洙依然忘不掉自己第一次與林徽因見麵的場景。

從那一天起,林洙就成了林徽因家裏的常客。

彼時的國共戰場上,國民黨節節敗退,國民黨政府已在做著南遷的準備。教育部派員到北大、清華傳達關於學校南遷的意見,清華的教授學者們卻已對這個政府失望透頂,他們哪裏也不去,執意留在北京。

因為校方為學校遷址的事鬥爭得非常厲害,清華大學的先修班沒能開辦。林徽因就主動擔任起林洙的英語輔導老師,她讓林洙每周二、周五下午到家裏來上課。上完課後,林徽因會邀請林洙留下來一起喝下午茶,林洙也便得以再次見證林徽因客廳女主人的風采。

每天下午四點半,金嶽霖、張奚若夫婦、周培源夫婦、陳岱孫先生,還有清華大學一些其他的教授、建築係的教師,都會相約到林徽因家來喝下午茶。林徽因依然是茶會的女主人,是眾人矚目的中心。

梁先生說話不多,他總是注意地聽著,偶爾插一句話,語言簡潔、生動、詼諧。林先生則不管談論什麼都能引人入勝,語言生動活潑。她還常常模仿一些朋友們說話,學得惟妙惟肖。她曾學朱暢中先生向學生自我介紹說:“我(é)知唱中(朱暢中)。”引起哄堂大笑。

那樣快樂的時光,隨著林徽因病情的加重越來越少了。林洙的英語課也隻能斷斷續續地進行,直到最後不得不完全停止。但她仍然經常去看望林徽因,而林徽因隻要身體略有好轉,便又談笑風生。

日子在病痛與歡笑聲的交織中前行,清華園乃至整個北平上空,空氣越來越沉重凝滯。

1948年11月6日,清華園開始總罷課。此時的整個清華園似一鍋沸水,全校師生員工頻頻舉行演講會,他們第一次喊出“隻有反抗,才能生存”的口號,甚至連燒開水的鍋爐上也寫著“火說:燒死法西斯細菌”。

而北平城上空,已是戰雲籠罩。解放軍兵臨城下,圍城月餘。傅作義部堅守城池,不戰不和。聽著每天梁思成從外麵帶回來的消息,他們夫妻兩個都隱隱感覺到,一場大的社會變革也許就要來臨了。但那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變革,於他們來說是好還是壞,誰也猜不清楚。

也許我們將很久不能見麵——我們這裏事情將發生很大變化,雖然我們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變化,是明年還是下個月。但隻要年輕一代有有意義的事可做,過得好、有工作,其他也就無所謂了。

這是林徽因生前寫給好友費正清和費慰梅的最後一封信,寫信時間是1948年11月18日至12月8日。

這一年,費正清在美國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著作《美國與中國》,收到贈書後,林徽因就此書寫了一封很長的信,與費氏夫婦談論她對這本書的看法。信的最後她寫下上麵一段話。

此後一個月,也就是1949年元月,北平交給了共產黨。

中美之間,通信再不可能,他們從此天各一方。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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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和平解放前後

1948年底的清華園,空氣中流動著一種讓人躁動不安的緊張情緒。國民黨政府以“保持民族文化,決定全力設法搶救”的名義,企圖使北平各高校南遷。

在國民黨政府擬就的北平各大學欲“搶救”的教授名單上,梁思成赫然在列。接他們的飛機就停在南苑機場,胡適夫婦走了,校長梅貽琦走了,還有很多人也攜家帶口,匆匆離去。

梁思成和林徽因卻留了下來。

林徽因說:“我們不做中國的‘白俄’。”

他們已經放棄了幾次遠走高飛的機會:當年留學美國,他們可以留下;梁思成訪美期間,也有朋友動員他留在美國,把家人遷往美國,他回絕了;這一次,他們依然選擇留下。盡管此時的清華大學已陷入一片“無政府”的混亂狀態。

車輪轟隆隆地駛過平綏路,那聲音自北向南徹夜不絕。國民黨軍隊已在南撤,遠方的炮火聲卻仍然依稀可聞,那是國民黨軍隊在做最後的掙紮。

聽著滾滾車輪聲與隆隆炮火聲,林徽因和梁思成再也坐不住了。

美麗的古都,難道要再一次麵對一場浩劫嗎?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有兩位陌生人的來訪,徹底改變了林徽因和梁思成對那場戰爭的看法。

那是一天深夜時分,張奚若帶著兩個穿灰衣軍裝的人敲開了林徽因家的門。張奚若向他們介紹說,那兩位是解放軍十三兵團政治部聯絡處負責人,來這裏是有事想請他們幫忙。

昔日在重慶,梁思成曾經接觸過共產黨的幹部,他對他們早已心懷好感。

“梁先生、林先生,我們早聞二位先生是國內著名的古建築學家,現在我們部隊正為攻占北平做準備,萬一與傅作義將軍和平談判不成,隻好被迫攻城,兵團首長說要盡可能保護古建築,請二位在這張地圖上給我們標出重要古建築,畫出禁止炮擊的地區,以便攻城時炮火避開。”

兩位軍人彬彬有禮,打消了梁思成所有的顧慮。他激動得雙手發抖,接過那張軍用地圖,鄭重地用紅筆把那些需要避開的地區重重圈出來。

時局的發展,依然是撲朔迷離。盡管那兩位來訪的解放軍幹部一再向梁思成他們表示,就是流血犧牲,也要保護好古都的一磚一瓦,國民黨的炮火聲還是越來越近,無情地震撼著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心髒。

12月13日中午時分,在遠處徘徊了多日的炮火聲,終於在清華園的北邊響起。國民黨中央軍炮兵團開進了清華,校園內的氣象台上架起了三尊大炮,學校體育館以西一帶已經戒嚴。

夜色降臨,炮聲依然密集。全校停電,以往燈火點點的清華園,此時隻有冷冷的月光慘淡籠罩。為了躲避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轟炸,清華園的很多教職工都攜兒帶女,卷著鋪蓋住進了學校的圖書館。

在新林院8號梁家住宅,梁思成和林徽因傾耳諦聽,那緊一陣慢一陣的爆炸聲,仿佛落在他們的心上。“從曆史上看,曆代宮室,都難逃五百年一輪回的大劫之災。傳統建築的木結構是經不起兵燹炮擊的。”當年營造學社創始人朱啟鈐先生的話言猶在耳。“這下子完了,全都要完了!”梁思成絕望地繞室而行。

遍布古都的古建築,能否躲得過這一次的兵火?形勢的發展依舊隱晦迷離。

12月15日,解放軍進駐海澱。

12月19日,國民黨空軍出動,轟炸北平西郊解放軍炮兵陣地。清華園多處中彈,燕大蔚秀園亦中彈。

12月20日,學校停課。在科學館召開的教授會通過了校園遭轟炸抗議書。

與此同時,一張莊嚴的布告也貼到了清華大學的門口,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三兵團政治部的一張布告:

為布告事,查清華大學為中國北方高等學府之一,凡我軍政民機關一切人員,均應本我黨我軍既定愛護與重視文化教育之方針,嚴加保護,不準滋擾,尚望學校當局及全體學生,照常進行教育,安心求學,維持學校秩序。特此布告,俾眾周知!

此布

政治部主任 劉道生

中華民國三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那張布告,讓林徽因和梁思成長長地鬆了口氣。再看進駐清華園的解放軍部隊,紀律嚴明,井然有序。他們入駐後,就在緊張地進行著攻城前的準備,綁紮雲梯,練習巷戰,與以往他們所見全然不同。

一手和平談判,一手做好攻城準備。1949年1月31日,在經過了三次談判之後,中國人民解放軍入城接管防務。至此,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這一天,正是農曆新年的大年初三。

古老的北平城,在連綿起伏的鞭炮聲與歡呼聲中,迎來了它的新生。

北平的和平解放是震動中外的偉大曆史事件。它勝利結束了平津戰役,達到了殲滅和改編華北國民黨軍52萬多人的預期目的,解放了華北地區;它創造的解放國民黨軍隊的“北平方式”成為後來解放湖南、四川、新疆、雲南的範例;它使馳名世界的文化古都免於戰火完整地保存下來,為新中國的定都奠定了基礎。

北平和平解放了,清華大學也由錢俊瑞代表中共北平軍事管製委員會正式接管。這座中國的高等學府,從此變成人民的大學。

又一個春天降臨北平古城,柳在含苞,梅在綻放,草兒們冒出新芽。這是一個欣欣向榮,充滿了希望與生機的春天。誰都沒有預料到,被醫生多次宣判時日無多的林徽因,生命的活力再次神奇地回歸,她竟一天天好起來。

這年3月,林徽因被聘為建築係一級教授,主講市鎮設計課。

離開講台太久了,可她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熱愛的建築專業。為適應戰後恢複城鎮建設的需要,林徽因從人對陽光、水、綠茵、鮮花、林石的需要,講到人與人、人與建築、人與自然之間的情感;從園林藝術的空間關係,講到四合院的結構語言;又從北平城市的發展,講到城鎮規劃的基礎、城市交通、市政工程和城市綠地。

昔日講台上那個神采飛揚、詩書滿腹的女教授又回來了。

這年3月,家裏還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女兒梁再冰要參軍南下了。

北平和平解放後,北平各大學的文科學生紛紛參加“南下工作團”,梁再冰和張奚若的女兒張文英也報名參加。

在很多人的眼中,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林徽因的身體畢竟還沒有完全恢複,女兒從小到大又從沒長時間地離開過他們,那樣的離別,也許會是永別。

林徽因是有不舍的,梁思成也不舍得,但他們最後還是選擇了尊重、支持女兒。

送別的那天,梁再冰換上一身厚厚的棉軍服,腰裏紮上皮帶,頭上戴了一頂灰軍帽——文文靜靜的女兒,瞬間就變成了一名英姿颯爽的女戰士。

建築係的教師們都前來為梁再冰送行。

離情重,所有的不舍都被林徽因深深地藏掖到心底。送行的人群中,林徽因麵色如常,隻輕輕拉著女兒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唯恐有什麼不妥與遺漏。兒子梁從誡脖子上掛著相機,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忙著為大家拍照。

一身軍裝的女兒站左邊,西裝革履的父親站中間,右邊是穿深色大衣的母親林徽因,身後,一樹樹春花正昂然怒放……

梁從誡輕輕地按下了相機的快門,把那幸福又憂傷的一刻永遠定格。

那是1949年的3月。

忙碌而充實的日子,總是走得特別快。一個又一個好消息,被浩浩蕩蕩的春風捎進了清華園:4月21日,毛澤東和朱德發布解放全中國的命令,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戰事在中國大地上從北到南鋪開。

那一處處散落在華夏大地上的文華遺跡,再次向梁思成和林徽因發出急迫的呼喚。受中國人民解放軍代表的委托,梁思成要在最短的時間裏編寫出一部《全國重要文物建築簡目》。

在這部厚厚的手冊中,梁思成在故宮、敦煌、雲岡、龍門、孔廟等古建築條目下加注了四個重重的圈,大家戲稱之為“四星將”。其次是三個圈的、兩個圈的、一個圈的。全冊總共四百五十多條,重點加圈的有近二百條。每個條目下,都附有該文物建築的詳細地點、文物性質、建造和重修年代及其意義價值。

林徽因對全冊條目一一審核,在扉頁的說明中,她還特別進行了提示:“本簡目主要目的,在供人民解放軍作戰及接管保護文物之用。”

這部“簡目”,被迅速發到了解放全中國的廣大指戰員手中。它是中國共產黨最早的文物保護舉措,也正是因為有了這部“簡目”,多少文物古跡才免於解放戰爭的炮火。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這本冊子經修訂,改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目錄》,由國務院頒布,它成為全國各地的文物建築調查、保護、研究工作的重要指導依據。

當戰爭的風雲散去,和平的曙光降臨,當一代又一代後人走在和風麗日中,瞻仰著那些幸存的文物古跡,慨歎著中華文化的瑰麗多姿之時,我們實在應該在心裏向那兩位古建築的保護人——梁思成和林徽因,深深地道一聲:謝謝!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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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係國徽

新的時代,新的生活,新的天地。

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北平古城舊貌換新顏:古城牆旁,護城河畔,堆積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垃圾被清除了;多少汙水橫流、臭氣熏天的汙水池下水道被疏通、治理;街道、胡同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北平的天空更藍,水更清,空氣更潔淨了。

林徽因和梁思成欣喜地注視著那一切。

他們為自己的選擇而欣慰,更為自己生活在這樣一個新的時代而幸福。

1949年5月,梁思成被任命為北京市都市計劃委員會副主任,林徽因被任命為委員會委員。

一個曾經隻周旋在自家客廳裏的太太,如今也融進了那份火熱的新生活。新政權賦予她新的使命,林徽因如何不激動?她原本就是一個對生活與工作充滿了熱情的人。

像那個時代的很多女幹部一樣,林徽因去做了一件月白色的列寧裝,把頭發剪短了,用兩枚發卡別在耳後。如此裝束的林徽因,越發顯得清瘦而精幹。

這年夏天,一項神聖而莊嚴的使命降臨到林徽因的生活,她即將萎去的生命也因此再綻芳華。

1949年7月1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委會向社會公開征求國旗、國徽設計方案及國歌詞譜。啟事在《人民日報》等各大報刊登載後,在社會上引起廣泛反響。到這年8月15日征稿結束時,已收到了包括海外僑胞設計的九百多種圖案。幾經研討篩選,政協籌委會最後決定,把設計國徽的任務交給清華大學和中央美院。

同年8月,梁思成被任命為國旗、國徽評選審查委員會委員。

9月,林徽因和清華大學的十位教師,接受了設計國徽的任務。

林徽因和梁思成的日子變得空前忙碌起來。

作為國旗、國徽評選委員會的一員,梁思成每天都要在清華與城裏之間來回奔波,他會及時把一些資料和會議精神帶回來。

那本《國徽圖案參考資料》,是評委們從應征的圖案中選出來的。那些圖案的設計各具特色,也各有優缺點,有些圖案明顯地模仿國外;有些則花花綠綠,像商標,很不莊嚴。翻閱那些應征的稿件和一些國外的國徽圖案設計,再聯係各美術家們圖案設計意見,梁思成和林徽因苦苦思索著他們自己的設計方案。

在梁思成的領導下,清華大學國徽設計小組正式成立了,成員包括營造係的教師莫宗江、李宗津、朱暢中、汪國瑜、胡允敬、張昌齡數人。

清華大學新林院8號林徽因的家,從此越發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大家一起討論、出方案、設計、繪圖,國徽的設計理念與思路也漸漸由模糊到清晰。

林徽因認為,國徽是一個國家的標誌,它體現一個民族的曆史,一個國家的意誌,一個政黨的主張。中國的國徽要有中國的特征,政權的特征,形式也要莊嚴富麗,應該表現中國人民的自豪感。

梁思成的意見更為具體而有指導性。在討論時,梁思成發表了這樣的意見:

(1)國徽不是一張圖畫,更不能像風景畫。長城也好,天安門也好,中國人能畫,外國人也能畫。國徽主要是表示民族的傳統精神,所以我們的任務是要以國旗為主體,國旗下方有天安門但不要成為天安門的風景畫,若如此則失去了國徽的意義。用天安門圖案必須把它程式化,而絕不是風景畫。

(2)國徽不能像商標,國徽與國旗不同,國旗是什麼地方都可以掛的,但國徽主要是駐國外的大使館懸掛,絕不能讓它成為商標,有輕率之感。

(3)歐洲十七八世紀的畫家開始用花花帶子,有飄飄然之感,但國徽必須是莊嚴的,最好避免用飄帶,顏色也不宜太熱鬧庸俗,否則沒有莊嚴感。

(4)要考慮到製作,太複雜的圖案在雕塑上不容易處理,過多的顏色在大量製作時技術上也存在困難,十幾種乃至幾十種顏色無法保證它製作是每次都絕對的相同。

經過多次討論與實踐,他們決定放棄用多種色彩繪製圖案,而是采用金、紅兩色。在我國傳統文化中,這兩種顏色一直是喜慶吉祥的象征,將它們用之於國徽的基本色,不僅富麗堂皇,莊嚴大方,還極富喜慶的民族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