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的西班牙(2 / 3)

他們的確感覺到了羞愧——不是為他們自己的無知,而是為國王本人。

西班牙人說:國王研究天,卻失去了地——這是非常情緒化的評價,其中所充斥著的厚顏無恥足以令任何人為之驚訝,那麼我們可以確信,我們現在所提到的不過是一個缺乏最起碼理性的極端行為者,他們在世界範圍內是那樣的瘋狂擴張,或許可以解釋他們為何會如此。

除此之外,阿方索十世還是一位法律事務方麵的專家,他奠定了西班牙的法律體係,並親自主持撰寫了《法律集成》一書。

西班牙人曾是如此地接近了理性的道路,而且他們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他們選擇了遠離他們的目標。

1357年,阿方索十世在攻克阿爾戈西拉斯之後,病死於營中。雖然此時直布羅陀仍然未能收複,但是,柏柏爾人再也無法左右西班牙人的命運了,他們終於可以選擇他們所希望的——一種更為任性的極端模式!

此後阿拉貢人進軍地中海,並利用西西裏晚禱事件對駐紮在那裏的法國人展開了血腥的大屠殺。

此後阿拉貢人據有了西西裏,並建立起了他們的商業王國。

半島局勢恢複了平靜,帶來的是大批雇傭軍的失業,於是這些職業戰爭專家就轉向了東方,為拜占庭帝國效力,但是他們差不多都被君士坦丁堡屠殺了,因為他們的雇主認為他們太過於危險。

14世紀的歐洲黑死病蔓延帶來的是阿拉貢地中海商業王國的衰落,而新繼任的阿拉貢國王約翰一世又偏巧是一個詩人,並且死於一次圍獵事故中,卡斯蒂利亞趁機占有了阿拉貢。

現在,西班牙人終於有機會麵向世界展示他們那近乎瘋狂的極端個性!

這種極端的個性就表現在:他們並不介意自己做了什麼,重要的是別人對他們所做的事情的感覺及反應。

正是這樣一種行為心理,所以他們建立起來的不是貿易帝國而是殖民帝國。

同樣是這樣一種行為心理,他們丟掉了自己曾經到手的一切。

他們並不需要這些,他們所需要的隻是別人的目光。

正因為他們的民族性格比葡萄牙更不成熟,所以他們的行為舉止才會這樣的極端而不可理喻。

他們隻是一個極端任性的孩子,時時處處挑戰極端規範以期引起別人的關注。

這種極端的個性表現早在阿方索十世在專注於天文學研究的時候就埋下了伏筆,這位理性的學者在私生活方麵卻極不嚴肅,有失一個君王的體統。他與貴婦人埃麗奧諾·居斯曼出雙入對形同夫妻,並生下了七個孩子——也有人說是五個,但是數量在這裏並不起決定作用,所以阿方索十世的私生子究竟是七個還是五個,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件事意味著對擁有合法名分的彼德的繼承權力的威脅和對他母親的汙辱,所以彼德一世以“傳統的西班牙的方式”悍然起兵,發動了叛亂,處死了他母親的情敵埃麗奧諾。

一個人必須要為他自己所遇到的麻煩承擔責任——尤其是在他需要越來越多的麻煩以證明自己的時候。

1351年,彼德一世迎娶了法國公主——波旁家族的布蘭琦為妻,但是布蘭琦剛剛到達巴拉多利德,就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彼德一世的異母兄弟——也就是被彼德一世處死的貴婦人埃麗奧諾的親生兒子,這時候他正擔任著聖地亞哥騎士團的團長。征服布蘭琦,這應該看做是王朝政治的延續,表明著埃麗奧諾的勢力依然存在著並繼續挑戰彼德一世的權威。

彼德一世再一次向人們證明了他那鮮明的“西班牙風格”。

他下令處死了情敵。

而後被指控為通奸的布蘭琦也神秘死亡。

與正發生在葡萄牙的父子之間溫和的衝突相比較,現在我們知道了什麼叫極端,什麼又叫越軌與任性。

極端的措施就像是從山坡上往下推石頭,你推下去的可能隻是一小塊,而最後得到的卻有可能是一次天崩地裂式的山崩——彼德一世所麵對的情形,正是如此,他的殘忍與血腥勢必引來同樣的殘忍與血腥,這是人世間屢試不爽的鐵律。

特拉斯塔馬爾伯爵亨利正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亨利伯爵是埃麗奧諾的另一個兒子,他的母親被彼德一世處死了,他的兄弟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那麼他還能有什麼選擇呢?

為了母親,為了兄弟,更是為了自己,亨利伯爵起兵叛亂。

亨利的同盟軍、百年戰爭中的法國英雄伯特蘭·蓋斯克蘭帶著他的雇傭軍加入到了亨利的陣營之中,他們擁戴亨利在布爾戈斯稱王,並真誠地讚同亨利打算拿彼德一世的老婆女兒來玩玩的決定。

彼德再一次顯露出了他那冷血而殘忍的麵目,他處死了所有與亨利接觸過的人——這種粗暴野蠻的行為再一次地暴露出了他性格中不成熟的極端成分,他是那麼容易地遷怒他人,而且做事不計後果,隻圖一時痛快。

正是這種不成熟的性格使得彼德作出決定:向法國的敵人——統治法國南部的黑太子愛德華求助。繼克勒西和普瓦提埃之後,黑太子很樂意再在伊比利亞半島上第三次教訓教訓法國人,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樣,亨利伯爵和蓋斯克蘭的軍隊在黑太子的弓箭手下潰不成軍,連蓋斯克蘭元帥也淪為了黑太子的俘虜。在這筆戰爭生意中,蓋斯克蘭蝕盡了老本——為了贖回自由,他支付了很大的一筆錢。

亨利僥幸逃脫,但他並沒有為這次的失敗而氣餒,因為他知道英國人不會太久地停留在半島上。果然,英國人不久就退走了,亨利伯爵和他的法國雇傭軍再次卷土重來,這一次,卻不會再有人肯幫助任性的彼德一世了。

次年——也就是1368年,亨利聯軍在托萊多附近決定性地擊敗了“殘酷的”彼德一世,彼德在突圍中被抓獲。不同於英國人所奉行的遊戲規則,亨利為他的異母兄弟也提供了一次機會——兩個人的殊死血搏。不能確定這場光明正大的決鬥是否真的公正,因為結果正是亨利想要的,他用匕首捅死了他這個不共戴天的異母兄弟。

考慮到曾經淪為英國人俘虜的蓋斯克蘭元帥正在他的莊園裏享受著自由的快樂與悠閑的生活,我們就會知道西班牙人的遊戲法則明顯過於嚴厲了,這種嚴厲的法則更多地取決於結果而非過程,這就偏離了遊戲的本身,讓他們的未來因為過於明朗而變得乏味起來。

亨利擁有了西班牙,並繼續幫助法國人對英國進行報複性作戰——這個愛記仇的家夥,他的行為模式與法則與彼德一世同出一轍——四年後卡斯蒂利亞的艦隊重創了英國人,從此使西班牙保持著他們的海上優勢長達二百年。

到了亨利三世的時代——1401年——被擠壓在格拉納達的穆罕默德七世突然打起精神卷土重來,但穆斯林重返半島的希望在五年後化為了泡影:洛斯·克萊哈裏斯一役再度使穆斯林回到了他們的格拉納達。

亨利三世還未來得及懲罰穆斯林就去世了,現在輪到他的兒子約翰二世即位,他在教皇尤金四世鼓動的十字軍的支持下曾與穆斯林有過一番拉鋸戰,但這次又讓穆斯林人占到了上風,這就導致了約翰二世的執政時代黯然無光。

約翰二世的統治雖然沒什麼起色,但在惹麻煩方麵卻頗有幾分創意。他曾有過兩次婚姻,第一個妻子是阿拉貢王國的瑪麗亞,後來即位的亨利四世正是她所生。約翰二世的第二個妻子是葡萄牙的伊莎貝拉,她生了一個女兒,名字也叫伊莎貝拉,還生了一個兒子阿方索。

而後亨利四世也娶了兩任妻子,第一任是納瓦拉的布蘭卡——她因為沒有生育而遭到廢黜。亨利四世的第二任妻子是葡萄牙的胡安娜,她生下了一個女兒貝爾特拉尼婭。

現在西班牙人的麻煩在於,來自於葡萄牙的王後胡安娜,她的私生活很不檢點——有關她的秘密情人的傳說在民間悄然流傳,雖然這隻是她和丈夫亨利四世兩個人的事情,而且亨利四世的名聲也不見得比他的妻子好在哪兒去,但這種情況卻為胡安娜的生女貝爾特拉尼婭的血統是否純正帶來了疑點。

托萊多大主教認為自己有責任匡正基督世界的道義,於是由他率先發難,帶領一群貴族正式宣布廢黜國王亨利四世,並聲稱亨利四世的女兒貝爾特拉尼婭隻不過是一個私生女,無權問鼎王位。他們擁護亨利四世的異母妹妹——約翰二世和伊莎貝拉生育的阿方索為王儲,但是命苦的阿方索卻在這一片擁戴之聲中死掉了,死時年僅十五歲。有人說阿方索的死是亨利四世幹的,這種指控在邏輯上是成立的,隻是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於是大主教及其支持者們轉而支持亨利四世的異母妹妹、約翰二世第二次婚姻所生的女兒、年僅十七歲的伊莎貝拉為王儲。

亨利四世徒勞地想阻止這件事情,但是伊莎貝拉,這個最終使西班牙走上霸主頂峰的女人是不會任人擺布的。她派人秘密地與阿拉貢王子菲迪南談判,以婚姻為籌碼換取雙方更加穩固的權力。事情泄露後她被亨利四世囚禁了起來,但她還是逃到了自己的支持者——阿拉貢大主教那裏。這位大主教違背了基督的教義,替她和她的堂兄弟菲迪南出示了一紙假的許可——當時的法律規定,堂姐和堂弟結婚必須得到教皇的許可——最終這兩個最具智慧頭腦的政治生物結合了,這理所當然地引起了亨利四世的勃然大怒。

怒不可遏的亨利四世孤注一擲,宣布自己的女兒貝爾特拉尼婭將成為西班牙的新女王,同時派出軍隊去逮捕伊莎貝拉。但是軍隊卻遭到了大主教鼓動起來的民眾的抵抗,最終使得這次逮捕行動流產了。絕望之中的亨利四世不得不向他的法國盟友求助,他決定把女兒貝爾特拉尼婭嫁給法國國王路易十一的弟弟吉恩斯公爵。但是路易十一卻擔心這一婚姻會導致吉恩斯公爵的勢力強大而威脅到自己的王位,因此派人把自己的弟弟吉恩斯公爵給毒死了。

亨利四世沒有絲毫的機會了,因為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在臨終前痛苦地懺悔,發誓說他的女兒貝爾特拉尼婭是合法的,但沒人聽他的。伊莎貝拉終於如願以償地登上了王位。

葡萄牙國王阿方索五世出兵支持他的外甥女貝爾特拉尼婭,但是我們知道,實際上伊莎貝拉也有著葡萄牙王室的血統,在這種潛在的心理支配之下,盡管葡萄牙的軍隊取得了南部王國的支持,但仍然沒有任何理由取勝。於是誌得意滿的伊莎貝拉在托羅戰役中將葡萄牙軍隊趕走之後,就將她的外甥女貝爾特拉尼婭驅趕到修道院中去了此殘生了。

菲迪南王儲在伊莎貝拉即位的次年,也登上了阿拉貢的王位。

現在,卡斯蒂利亞終於和阿拉貢結為一體了,此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夠阻擋西班牙行進的腳步。

默默地於格拉納達的清真寺裏作著祈禱的穆斯林們已經聽到了半島上空敲響的喪鍾。

這喪鍾也於同時為西班牙自己敲響。

(6)彎月旗下的最後挽歌

坦白地講,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絕不是一個漂亮女人,而且她似乎也不會有什麼優雅可言,這個長著圓臉,一雙褐色眼睛和深色金發的女人,她自幼在卡斯蒂利亞的鄉間城堡中長大,她的父親似乎無意讓她受到將來成為一個女王的係統性訓練,她本人更不在意這些。但應當承認,她還是有著許多優點的,精力旺盛,富責任感,對於宗教比別人表現得更為虔誠——最後這個因素將會構成西班牙人及穆斯林、猶太人的必然悲劇,這一點就使得西班牙更接近了葡萄牙——他們終將在過於狹隘的信仰路上狹路相逢——曆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我們在這裏也隻能是對這個原因作出無益的說明而已。

客觀地說,不要說在伊比利亞半島——即使是在整個歐洲,也很難找到比這個女人更具有政治智慧的人了,她對於自己所需要的是如此嫻熟,可想而知早在鄉間城堡的時候她就一千遍一萬遍地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了。

她選擇菲迪南做她的丈夫,擱置葡萄牙而先將阿拉貢合並在卡斯蒂利亞的版圖之內,正是因為菲迪南身上有著諸多她需要的東西——他是在加泰羅尼亞內戰的混亂中長大的,從小就受到了較為完備的教育,此外他在軍政行動中還擁有著豐富的經驗,這些是葡萄牙人所無法給伊莎貝拉的——而她又是多麼的需要這些東西啊。

這是一對在人類曆史上也極為罕見的夫妻,他們之間既沒有什麼愛,也不存在著怨恨,但是出自於女人的天性,伊莎貝拉對菲迪南的不忠極為不滿,而且她也無法忍受丈夫那過多的私生子的任性所為。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卻是牢不可破的,任何力量也無法撼動,因為他們都像對方那樣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是什麼——他們很少見麵,各自擁有著自己的樞密會議、宮廷和政府,但這兩套行政體係所運行的軌道卻是如此的和諧一致——菲迪南有著被馬基雅維利稱道的精明狡猾的政治頭腦,而伊莎貝拉在魄力和遠見上更勝對方一籌——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和諧完美的夫妻了,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他們之間還需要什麼不理智的愛情嗎?

而這時候,被基督徒重重圍困的格拉納達、穆斯林最後的宮殿,已經頑強地固守了整整300年了。

穆斯林人之所以能夠支持得這麼久,得益於格拉納達險要的地形。這座森嚴的城堡坐落於塞拉·內華達和貝提·科蒂萊拉山脈的包圍之中,隻有幾條險峻的山路才能到達,而這些道路都被堅固的要塞城堡守護著,勇敢的穆斯林忠實地守護著他們最後的故鄉,抵抗著他們宗教的敵人。盡管勢單力孤,但他們已經用了整整300年的時間證明了自己。

但是現在,一切都到了應該結束的時候了。

格拉納達的蘇丹哈桑·阿裏愛上了一個女基督徒索拉雅,為了回報蘇丹,這個女人改信了伊斯蘭,然後趕走了王後法蒂梅。但是這個終生用麵紗遮住她美麗臉龐的女人不肯罷休,她逃到瓜迪斯,把自己的兒子穆罕默德加冕為格拉納達國王,並組成了一支軍隊與自己的丈夫作戰。

禍起蕭牆之際,蘇丹哈桑·阿裏仍然拒絕向基督人朝貢,並攻占了卡斯蒂利亞的城堡紮哈拉。伊莎貝拉和菲迪南這對夫妻立即在科爾瓦多集結軍隊,但隨即被哈桑·阿裏擊退。次年哈桑·阿裏再次成功地襲擊了一支由聖地亞哥騎士團團長所指揮的軍隊,這時候哈桑·阿裏的兒子穆罕默德也想趁此良機進攻盧塞納,結果卻兵敗被俘。

伊莎貝拉和菲迪南很清楚這個王子的價值,他們在1483年8月與這位穆斯林的王子簽訂了科爾瓦多條約,答應用西班牙的軍隊幫助他恢複王位。

兩年以後,哈桑·阿裏死去,王位由他的弟弟穆罕默德十一所繼承,但是他馬上發現這個王位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大麻煩,他麵臨著基督徒的猛烈進攻,而率領這支基督徒軍隊的正是他的親侄子。穆罕默德十一經過幾次浴血奮戰之後,終於兵盡糧窮,被迫將王位讓給了自己的侄子。此後這位國王隱居到了非洲,他身上穿著襤褸的衣服,衣服上繃著一條標帶,上麵寫著:好心人,求你施舍一點給安達盧西亞苦命的國王吧。

但是穆斯林女人法蒂梅的兒子——穆罕默德十二也隻不過是比他的叔叔多在王位上坐了八年,事實上四年後伊莎貝拉和菲迪南就又回來了,與他們一起來到的還有1.3萬名騎兵和4萬名步兵。這些西班牙人在攻占了要塞巴紮和阿莫裏亞之後,又經過了三年的準備時間,菲迪南親自率領著1萬人馬進入了格拉納達平原,修築了永久性工事徹底地封鎖了格拉納達,城中的穆斯林人負隅頑頑,但是一座被圍困的孤城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期待來自於非洲的援兵?那更是不可能的幻想。

一年以後,兵盡糧窮的穆罕默德十二與菲迪南簽訂了投降協議。菲迪南許諾說:三年之內,城內的穆斯林居民可以隨時自願前往非洲,願意留下來的人,基督徒將保證他們的信仰與生活方式不受到任何形式的侵犯。

這看起來是一個很不錯的條件,如果穆罕默德再予以拒絕的話,那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1492年1月2日,穆斯林在伊比利亞半島的最後一位國王宣布放棄抵抗。

事實上,如果不是基督徒的幫助,這位國王也不可能有這麼一個投降的機會。

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整個歐洲的所有教堂的鍾聲都在同一時間敲響了,基督徒們在慶祝他們的盛大節日。

而失意落魄的穆罕默德十二、這位安達盧西亞最後的伊斯蘭君主卻隻能帶著他的母親和妻子,踏上了淒涼落寞的流放之途。途中,當他扭過頭去,再看一眼他那曾經的首都的時候,他的母親,那位鼓勵他奮起反抗父親的強悍女人法蒂梅厲聲斥責道:

“你未曾像男子漢一樣保衛國土,怪不得要像婦人一樣流涕痛哭!”

同他的叔叔一樣,穆罕默德十二世也流落於非洲——仍然是和他的叔父一樣,他的後代從此淪落成了乞丐。

穆罕默德在上麵哀歎泣別的那個高地,因此而得名為“摩爾人最後的太息”。

但是這個名稱絕對不確切。

事實上,穆斯林的歎息隻不過剛剛開始。

因為伊莎貝拉在這裏。

西班牙人那極端的個性,在這個女人身上終將體現到極致。

一如葡萄牙。

他們原本是兄弟。

(7)黑暗時代的落寞

葡萄牙的宗教狂熱曾經撫育出他們的“希望”塞巴斯蒂安,正是這位年輕的國王親手葬送了葡萄牙的盛世。而西班牙,它那比之於葡萄牙更為狂熱的宗教熱忱卻因為他們過於任性與放縱自己,而走上了另外一條離奇的道路。

比如說:他們仇視猶太人——卻和一個猶太人簽訂了地理大發現的合約——這個猶太人就是克裏斯托弗·哥倫布,此前人們總是有意無意地忽視這一點,但是現在,我們有必要認真思考這一事件之於西班牙乃至整個世界的重要意義。

讓我們重新審視伊比利亞半島的風雲變幻,我們應該能夠回想起來,當來自於北非的穆拉比王國在半島上漸而走向他的衰落之時,一個年輕的伊斯蘭教徒——穆罕默德·圖邁爾特——他隻是一個賤民,身世微寒而且模樣醜陋,卻以他那近乎瘋狂的宗教狂熱締造了全新的穆瓦希德帝國,一度為半島上的穆斯林帶來了新的希望,也險些讓基督徒的收複失地運動付諸東流。

毫不誇張地說,宗教的作用與意義很可能超乎於我們的想象——而伊莎貝拉,和她的堂弟丈夫菲迪南,比任何人更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回顧那段曆史,我們應該知道1492年對這世界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是法國文學巨匠拉伯雷的時代,是意大利畫家及雕刻家米開朗琪羅的時代,是拉斐爾的時代,是提香的時代,總之這是一個新教倫理全麵興起的時代,教會勢力對其的壓製與其發展勢頭同樣強勁的年代,而意大利作家薄伽丘的《十日談》正以抄本的形式在貴族沙龍與閨室中秘密流傳。

實際上也正是這樣一個原因,西班牙建立起了他們的宗教法庭。

但是,輕率地將西班牙在宗教方麵不可理喻的狂熱解釋為他們的任性與過於極端的性格,也是極不負責任的。我們知道的是,伊莎貝拉的生母死於精神疾病,而她和她那英俊的堂弟生的女兒胡安娜,卻同樣將這種困擾帶給了西班牙人。

關於這位在歐洲病理學上有著突出“影響力”的女兒,伊莎貝拉女王在給西班牙駐佛蘭德大使的信中寫道:

“她對我說話十分無禮,若不是考慮到她的精神狀況,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她對我的汙辱與不敬。”

女王的禦醫在寫給菲迪南國王的信中也寫道:

“我們認為女王的生活受到了公主殿下的嚴重幹擾,我們祈禱這團邪火(指胡安娜)早日熄滅,她的生活狀態和精神狀態一直都在影響著女王陛下的生活和健康。”

事情遠不止如此——實際上,胡安娜的丈夫,英俊的菲利普親王比任何人更為討厭他的妻子,想一想她對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吧,她苦苦糾纏著他,不允許他在外邊尋花問柳——這好像無可厚非——而且她總是身藏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並曾經襲擊了一名她認為和她的丈夫有染的侍女,剪掉了對方的頭發,還狠狠地扇了她幾個耳光。

胡安娜的丈夫受夠了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就把她鎖在了王宮裏,每天以虐待她為樂事。而胡安娜對此甘之如飴,並親切地稱呼這位對她窮凶極惡的男人叫“我那世界上最英俊的丈夫”。

在伊莎貝拉去世之後,菲利普和被他長期囚禁的妻子胡安娜成為了卡斯蒂利亞的君主,他們的父親和嶽父菲迪南顯然不是那麼喜歡這個結果,就幹脆利索地毒死了自己的女婿。

這個結果導致了菲迪南的女兒徹底成為了一個瘋子,她禁止任何女性靠近丈夫的棺木,據說是出自於嫉妒之心,而她自己則經常地把棺材打開,溫柔地擁抱丈夫那散發著恐怖味道的屍體。雖然後來她還是允許別人把她的丈夫下葬了,卻是選擇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對於這起怪誕的喪禮,她解釋說:

“作為一個寡婦,我靈魂中的陽光早已不複存在,所以我不會再把自己暴露於白晝的日光裏。”

聽聽她的說話,你簡直懷疑瘋掉的人到底是誰。

一位不知名的僧侶——如果這個僧侶不是心存險惡的話,那麼他的宗教妄想狂疾病一點也不比胡安娜更輕——他告訴胡安娜說:她的丈夫將在14年後重返人間。這個荒謬而邪惡的預言導致了西班牙王室中最恐怖的事件發生。

胡安娜虔誠地等待了14年,然後她命人打開了她丈夫的棺木。

她的丈夫當然不會複活——但這件事情——這種對於教會僧侶缺乏最基本的理性的信任,卻最終成為了西班牙人的宿命——我們知道,胡安娜之所以如此信任一位僧侶的信口雌黃,實際上不過是受了她母親伊莎貝拉女王的影響。

對那些患有嚴重妄想狂的教士們的胡言亂語不假思索地接受,這一點在女王伊莎貝拉身上表現得更為明顯——當然後果也更為可怕。

托馬斯·湯戈馬達,此人是伊莎貝拉的私人懺悔神父,此人像他的宗教對手穆罕默德·圖邁爾特同樣地富有智慧與思想——這就意味著可怕的煽動和影響力,此外他比任何一個宗教狂熱分子更不近人情,更加不可理喻。

托馬斯·湯戈馬達極端仇視穆斯林,這是可以理解的。他極端仇視猶太教,這在宗教上也說得過去。他還極端仇視清教徒,這是當時歐洲較為流行的時尚,我們不能要求這位神父在這一點上免俗。他仇視一切非基督徒,這就稍顯過分了點。此外他還極端仇視所有的基督徒——如果不是這種泯滅了他那天賦智慧與思想的偏執念頭,他也不會那麼熱情地鼓動伊莎貝拉在西班牙成立天主教法庭。

托馬斯·湯戈馬達出任該法庭的法官,同時出任該法庭的陪審團,起訴律師也是他,負責調查取證的調查人角色也由他獨自不辭辛苦地擔當了起來。他喜歡用火刑來對待所有他不喜歡的人,給那些可憐的獵物套上鐵皮靴子,在刑訊的過程中往鐵靴裏灌進滾燙的鉛汁,同時命人將鐵皮靴子砸扁,這個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刑訊過程在羅馬教皇時代是屢見不鮮的,它甚至曾發生在波蘭天文學家哥白尼的身上,因為他公然倡導令教會完全無法容忍的日心學說。

可想而知,落入劊子手托馬斯·湯戈馬達手中的犧牲品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為自己進行辯護,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也不知道這種指控的依據何在,他們主要的職責就是被劊子手們縛在燒紅了的銅柱上哀號呻吟,無論罪名是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無一例外是要承認的。

托馬斯·湯戈馬達在火刑柱上燒死了不少於兩千人,如果他不是過於慈悲的話,這個數字還有可能再翻幾倍。

猶太教民成為法庭的主要受害者同樣是出自於托馬斯·湯戈馬達的堅持,他顯然無法理解伊莎貝拉女王和菲迪南在如此重大的原則立場上的曖昧態度。迫於教會和法庭的壓力,伊莎貝拉和菲迪南聯合簽署了一項布告,勒令西班牙境內的所有猶太人必須改信基督,否則的話,他們必須要在四個月內離開西班牙,而且不允許帶走自己的財產。這項布告所產生的效果遠比布告本身更血腥,西班牙人中最精明的商人和掌握了技術的手工藝人成批地遭到不明勢力的屠殺,而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替他們主持公道。

格拉納達的穆斯林們試圖讓伊莎貝拉回憶起她在接受穆斯林的投降時的承諾——女王以她神聖的名義,和菲迪南國王一道,曾許諾保證所有的穆斯林的生命安全和信仰自由。但是伊莎貝拉已經記不起來這些了,在托馬斯·湯戈馬達的努力之下,數量超過300萬的穆斯林或遭到驅逐或是被處死。

曆史發展到今天,人們已經不再懷疑西班牙航海的本質衝動——那仍然是源自於其骨子裏的宗教狂熱與任性,不斷推進的殖民統治區域對他們來說隻是意味著宗教法庭的邊界擴展,至於其他方麵的事情,他們顯然從未曾考慮過。任何時候我們都不應該忽視這樣一個事實:當時歐洲大陸君臨天下的是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西班牙王朝隻是它的一個分支。所以自始至終,西班牙的君主們無一例外地將自己視為基督陣地最前沿的守衛者,這正如那些在北美洲以野蠻手段攻城略地的各地總督,他們隻不過是效命於他們的西班牙國王。

而西班牙,則是效命於他們的信仰。

所以我們完全沒有必要為這樣一個缺乏創新思想的國家竟然能夠建立起來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帝國表示驚訝或不解,那完全沒有必要。

正如伊莎貝拉女王那患了精神疾病的女兒胡安娜死抱住她丈夫那散發著腐臭氣味的屍體不放一樣,西班牙從一開始就錯誤地理解了他們的職責與使命,所以不管他們在這條道路上走出多遠,最終他們都會選擇這個不變的結果。

被稱為熱那亞人的哥倫布像女王本人一樣看透了她的內心,正是這種高度的智慧洞察力,使得他踏著政治迫害日愈加緊的步子走入了女王的宮殿,女王用她那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個猶太人,難道他不知道由女王親自簽署的驅逐猶太人的法令已經生效了嗎?他那二十萬同胞此時就在這片土地上陷入了求死無地的境地。而他,卻想入非非地向女王提出來一個極度荒唐的探險計劃,這真是一件讓人費解的事情。

“人們都說,西麵的大洋是不可逾越的。”女王冷冰冰地告訴這個異教徒。

“哦,”哥倫布回答說,“那麼他們以前是怎麼說格拉納達的呢?”

女王的表情透出幾分心不在焉,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們說格拉納達是不可征服的……”

但是她已經在這裏。

帶著她的宗教法庭。

幾個月後,當哥倫布終於沮喪地離開西班牙,準備去法國碰碰運氣的時候,女王的信使在距聖塔菲城四英裏的鬆木橋村追上了這個猶太人。

他是唯一被女王請回來的猶太人。

目的是為了擴大女王心目中宗教法庭的邊界。

新的發現就這樣來臨了。

在這西班牙最黑暗的時代裏。

(8)征服者和他們的黑暗時代

每一個人都知道大航海發現的重要意義,除了西班牙的海軍上將克裏斯托弗·唐·哥倫布本人之外。

作為一項純粹的商業交易中的一方,猶太人克裏斯托弗·哥倫布從西班牙王室那裏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東西——包括了貴族的身份及軍方的授銜在內。然後他開始用一份假的航海日誌欺騙著那些滿腦子迷信的愚蠢的船員,帶著他們去尋找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所提及的中國以及日本,據那位信口開河的旅行家說:在那兩個東方國家裏,黃金多得遍地都是,以至於當地人都不知道應該拿這麼多的黃金做什麼了。這種傳說無疑是有著強烈的吸引力的。

但是我們都知道,哥倫布沒有發現中國,他到達了美洲。

這個意想不到的結果讓他陷入了抑鬱寡歡之中,不久就去世了。

這時候在葡萄牙,一個生計無著,因戰爭而跛了一隻腳的小軍官苦苦尋找著他的人生解決方案。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膽大妄為的天文學家,這家夥全然不理會哥白尼臨死之前在火刑柱上所發出的淒厲哀嚎之聲,他仍然相信日心說,並偷偷傳播有關地球是圓的這種注定了會引發大規模宗教血案的“歪理邪說”。尋常人等如果聽到了這番謬論最多不過是付之輕蔑的一笑,而這個小軍官卻從其中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希望。

冒險家麥哲倫與天文學家路易·法萊魯一拍即合,他們開始積極行動起來,尋找資助者幫助他們實現一次很有可能——而且是千真萬確的——世界上首次環球旅行。

這時候西班牙的國王是那位發了瘋的胡安娜的兒子,查理一世。上帝保佑,這個年輕的國王神智絕對正常,可是他的後代就不好說了,比如說後來的查理五世——他的神智也是絕對的正常,但正是這種正常的神智帶給了他太多的煩惱——因為他的長相極端不正常。據說有一位西班牙農夫在第一次見到查理五世的時候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叫喊了起來:“陛下,你快把嘴閉上,咱們村兒的蒼蠅可凶呢!”

備感鬱悶的查理五世於是寫信給法國國王,向對方解釋自己這個令人不安的外貌特征,並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可我不咬人。”

幸好查理一世沒有他的後代這種煩惱,但是他那被囚禁在瘋人院中的母親也足夠他受的了,所以他趕快與跛子麥哲倫簽訂了合同。上帝在上,快找點能夠引發公眾關注的事情來做做吧,他決不希望西班牙從早到晚談論他母親的病情。

麥哲倫獲得了他的機會,而他的搭檔,天文學家路易·法萊魯卻因為通過占星術測算出如果他踏上這次旅程的話,那就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所以他宣布退出這次冒險行動。

而麥哲倫卻開始了運用各種不入流的手段威脅他的船員們向著茫茫的大海深處前進,並以最殘忍的手段對待那些叛變的人,把他們剁成碎塊,盡管他對中途逃跑的船隻和船員無能為力,但他始終牢牢地控製著幾條船,逼迫著他們一直向前,向前。直到有一天,海岸上的人們竟然聽懂了麥哲倫的奴隸恩裏克的馬來話,從此這位奴隸成為了世界上首次完全環球繞行的人,而麥哲倫自己,他卻在抵達成功的最後關頭,在與當地土著居民的衝突中遭長矛刺死。

偉大的狂想家麥哲倫死了,他在這次環球旅行中共花費了三年的時間,出發時的五艘船隻回來一艘,船上的256個人,也隻回來18個人。

麥哲倫的航海對於西班牙人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這就意味著大量的無主土地被發現,殖民時代就這樣到來了。

包括哥倫布在內,人們稱那個時代的西班牙人為“征服者”。

評價這些征服者的行為道德不是我們的工作,弄清楚他們是誰以及他們都幹了些什麼,這才是我們所關心的。因為我們需要的是從這些征服者的行為中找到一個共同的模式——如果這個模式真的存在的話——以印證這昔日龐大的殖民帝國崛起並殞落於倏忽之間的原因。

大名鼎鼎的征服者埃爾南·科爾特斯是不能不提到的重要人物,他曾在歐洲最著名的大學薩拉曼卡學習,19歲時來到新大陸尋找財富。後來他娶了古巴總督委拉斯克斯妻子的妹妹。這樁婚姻印證了他的能力——在征服女性的那顆柔軟的心方麵絕對是一個高手——這注定會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1518年,埃爾南·科爾特斯率領一支探險隊前往墨西哥,次年他在尤卡坦半島登陸,打敗了一支印第安人的部隊。當地的瑪雅貴族十分驚恐,於是送給了科爾特斯20名女奴和許多珠寶,其中有一名叫瑪麗娜的女奴後來成為了科爾斯特的翻譯兼情人,她成為征服北美的瑪雅人的重要力量——有人因此將瑪雅娜視為“叛徒”,這種指責實在是毫無道理,這些濫加指責的人顯然忘記了瑪雅娜隻是當地人送給科爾斯特的一件禮物,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再要求送出去的禮物仍然效忠自己——此後科爾特斯進軍阿茲特克人的首都特諾奇蒂特蘭,並將迎接他們的阿茲特克皇帝蒂祖馬抓了起來。普遍的觀點認為科爾特斯的行為明顯缺乏道德依據,但我們知道,這正是征服者的慣有風格,如果他們不這樣做,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時候科爾特斯遭遇到了麻煩,總督——是他親自委派科爾特斯來的,但現在他擔心科爾特斯會反叛,於是派了軍隊來逮捕他。但是科爾特斯可不像阿茲特克人的皇帝那樣軟弱,他立即離開特諾奇蒂特蘭前去與逮捕他的軍隊交戰,留下了副官佩德羅·德·阿爾瓦拉留守。不料這位副官激變有方,應對乏策,他在科爾特斯離開後遭遇到了當地人的反叛,佩德羅濫殺無辜,殺死了600個酋長和三千多平民,結果引發了當地的激烈反抗情緒。

這時候科爾特斯的俘虜就起到了作用,他把阿茲特克人的皇帝蒂祖馬帶出王宮,命他彈壓當地人的反叛情緒,蒂祖馬於是順從呼籲他的人民放下武器,並從此宣誓效忠於科爾特斯,不料這時候突然有一塊石塊橫空飛來,將這位性情溫和的皇帝當場打死。

失去了對付當地人的有效武器,科爾特斯隻好帶領著他的軍隊秘密地撤出阿茲特克,這次撤退事件從此成為了西班牙人永遠的傷痛,並被稱之為“悲慘之夜”——超過半數以上的西班牙占領軍被當地民眾打死,所劫掠來的財富和輜重也幾乎全部丟失。

次年科爾特斯卷土來,當他趕到的時候,當地的印第安人聯軍紛紛趕來參與這場推翻自己君主的戰爭,這裏邊有一組數字能夠說明這場戰爭的道德意義:

科爾特斯率領的西班牙軍隊:800人。

科爾特斯率領的印第安人軍隊:2500人。

主動加入到科爾特斯陣營中效力的印第安人聯軍:6萬人。

圍城時間:75天。

城中戰死及饑餓而死的人數:24萬人。

這場戰爭奠定了科爾特斯在西班牙人心目中的地位,此後他先是被任命為“大洋新西班牙總督兼海軍大將”一職,然後這一職位迅速地遭到宮廷的褫奪,科爾特斯死於貧困潦倒之中。

另一位名氣絲毫也不遜色於科爾特斯的征服者是弗朗西斯科·皮薩羅。他有理由引起許多人的刻骨痛恨,因為他竟然以僅有177人的軍隊擊潰了印加帝國的8萬正規軍隊。更令人無法容忍的是,皮薩羅的行為標誌著極端的權力已經失去了其合法的及合理的依據。

我們知道,印加帝國的皇帝阿塔華爾帕並不太在意這些外鄉人,他更關心的是他的同族人有可能對他的任何形式的冒犯——無論是針對他的權力,還是針對他的尊嚴,這都是他所無法容忍的。因此他頒布命令,凡屬超過十個以上士兵的調動必須要持有他的手書,這樣他就徹底斷絕了同族中那些覬覦他的權力的人利用軍事機器威脅他權力的可能。這道命令有效地保護了皇帝本人的權力及尊嚴,阿塔華爾帕確信他已經高枕無憂了。

所以當皮薩羅率領他的小分隊長驅而入的時候,引發的是沿途駐軍的無限驚恐,他們不能夠在沒有皇帝本人的手書的情形下擅自離開自己的駐地去追擊這夥陌生人,能把這夥人長驅直入的消息讓一個信使飛馬報告給皇帝就已經盡到了他們的職責了。

但是皇帝本人還沒有接到信使的報告,皮薩羅的小分隊就已經抵達了他的皇宮,並派人邀請皇帝本人與他們進行談判。每一個皇帝都願意向處於自己權力範疇之外的人展示自己寬大的胸懷,阿塔華爾帕沒有理由是個例外。於是他來了,還帶著他的皇家衛隊,但是這些手持落後冷兵器的美洲人不是西班牙軍隊的對手,他們很快在一場伏擊中被擊潰,印加帝國的皇帝阿塔華爾帕淪為了西班牙人的俘虜。

皇帝本人提出,他願意以黃金交換他的自由。

皮薩羅當然不會反對這個提議。

不料就在籌集黃金的過程中,印加人的一支軍隊偷襲了西班牙人,企圖營救他們的皇帝。不確定他們是接到了皇帝本人的秘密手書而行事,還是純粹自作主張。但無論怎麼說,這件事讓皮薩羅意識到一種潛在的危險——皇帝本人,他必須要與他的龐大帝國脫離關係。

皮薩羅采用了歐洲最典型的方式,絞死了這位皇帝。死前他還做了這樣一件事:他強迫阿塔華爾帕皈依了天主教——如果這件事的意義不是證明了西班牙的宗教法庭的邊界在擴展的話,那麼就很有可能,皮薩羅心裏有一個隱秘的願望——他渴望著絞死一個天主教徒,不管他是誰。

印加帝國的覆亡帶來的是西班牙遠征軍的內部分裂,皮薩羅的助手迪戈·阿爾馬格羅希望能夠與皮薩羅分庭抗禮,但是支持他的軍隊被擁護皮薩羅的人馬打敗,阿爾馬格羅淪為了俘虜後被立即處死。

1540年9月,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一世厭倦了皮薩羅,就指派克裏斯托瓦爾·卡斯特羅來接替皮薩羅做秘魯的總督。但是皮薩羅沒有接到這紙命令,在此之前,阿爾馬格羅的兒子,小阿爾馬格羅以典型的西班牙方式為他的父親複仇,帶人衝進總督府殺死了皮薩羅並接管了權力。而後小阿爾馬格羅被克裏斯托瓦爾·卡斯特羅所擊敗,隨後就被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