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曾發生的曆史
四百年了——已經超過四百年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他們因為得到了世界而又丟失了它,遭受到了曆史的指控。
他們被指控說:因為他們沒有能夠建立起來資本主義體係,因而將他們到手的世界全部又丟失了。
然後遭受到曆史憤怒指責的第三個被告是荷蘭人——他們被指控的原因和理由,與葡萄牙、西班牙一般無二,都是丟失了他們曾經得到的世界。
但針對荷蘭的指控卻說:他們之所以丟掉了這個世界,是因為他們建立起來了資本主義體係的緣故。
我們的曆史學家精心地布設了一個循環論證、往複不已的陷阱,他們先是自己跳了進去,然後把此後的研究者全部帶到了裏邊。
在這個陷阱裏堆砌著數之不盡的矛盾觀點——這些觀點都是建立在確鑿的事實基礎之上的,隻不過,它們都被精心地篩選過了。
陷阱的一側,堆滿了關於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兩個昔日的海洋帝國衰敗的史實,所有這些史實都被用來證明他們的過錯——這些史實證明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是多麼瘋狂的宗教狂熱者,為了這個目標他們甚至不惜一切。西班牙派駐尼德蘭的總督阿爾法公爵在率領1.8萬名軍隊來到尼德蘭之後,建立起來了“血腥委員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處死了數千人後並宣稱:“寧把一個貧窮的尼德蘭留給上帝,也不把一個富庶的尼德蘭留給魔鬼!”被殺害的人數很快超過萬人——這種倒行逆施勢必會支持史學家的任何結論,而讓我們忽視了這些事件的發生恰恰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為了挽回衰落的頹勢而作的無益掙紮。
說得清楚些,在這個思維陷阱的一側,堆砌的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因為未能建立起來資本主義體係”而導致衰落的證據。而在陷阱的另一側,史學家堆砌出來的史實卻恰恰相反。
通常情形下,我們會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史學家硬塞給我們的觀點,更不會花費時間對這些真實性與準確性絕不存在問題的史實進行細致的梳理。但有時候,我們還必須要做這樣的工作,不是為了推翻史學家們的既定結論——任何結論都是無法推翻的,我們所做的事情隻能是尋找真相。
我們將要看到的情形就是這樣:荷蘭是最早建立起了資本主義體係的商業國家,重商主義與民主政治並重導致了他們在危機麵前的反應遲鈍——他們不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即使在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貿易帝國的過程中,也是這樣。如果這樣一個國家能夠躲得過災難的話,那倒是件奇怪的事情了。
荷蘭最偉大的政治家德威特對商人政權的斤斤計較表示了最大程度的憂慮,他說:“荷蘭人在和平時期由於害怕與人決裂,不會下決心預先花錢使自己的國家強大起來。荷蘭人的特點是,除非危險就在眼前,否則他們才不會心甘情願地把錢用在國防上,我現在必須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他們在應該節省的地方揮霍浪費,而常常在他們應該花錢的地方卻又十分吝嗇。”
統計數字從另一個側麵印證了德威特的憂慮:從1713年到1770年,由七省聯盟所組成的荷蘭商業帝國中,除了荷蘭省以外,其餘的6個省在長達70年的時間裏沒有為他們的艦隊投入一文錢。這種情況對於一個國家的防衛力量而言意味著什麼,是任何人都能夠想象得到的。
這種結果導致了荷蘭海上部隊淪為了他們敵人最喜愛的獵物,一位英國曆史學家在回顧他們擊敗荷蘭並最終取得海上霸主地位的漫長曆史時,曾經意味深長地說道:
“荷蘭的經濟狀況極大地損害了他們自己的名聲和貿易。位於地中海的軍艦總是得不到足夠的糧食,他們的護航船隊不但缺少戰鬥力,而且裝備極差,以致於我們每損傷一艘艦船,他們卻要損傷五艘。於是便形成了一種總的看法,即我們是靠得住的、具有良好信譽的運輸者。因此,在這場戰爭中我們的貿易得到了迅速發展,而不是減少。”
直到現在為止,曆史學家為我們所提供的結論還是無懈可擊。在這個衰敗之後的商業帝國麵前,所有的人都表現出他們共同的智慧——荷蘭人,他們最終被自己的戰爭體製拖垮了。
除非我們還能夠記得——正是荷蘭人最早擁有了他們的海上正規力量,如果他們在未建立起來龐大的商業帝國之前就能夠做到這一點,那麼為什麼在獲得更多的利益之後,反而無力支付此前的成本了呢?
實際情況是這樣的。在16世紀以前,最受各國政府青睞的仍然是雇傭軍製度,盡管那些雇傭軍是如此的貪婪,如此的難以控製。他們不僅想從雇主那裏獲得金錢,還想獲得權力——雇傭軍為他們的雇主所帶來的問題遠比他們解決的問題更多——但是,供養一支高效的海軍太花錢了,海軍的機動與後勤維護特點決定了這一點。
陸軍可以雇用或是以各種名義臨時招募,海上的普通水手也可以在財務不景氣的時候予以解雇,由著他們自生自滅。但是,對於海上的戰鬥力量來說,無論是否存在著戰爭的可能,新的艦船必須要不斷地製造出來,一大套的基礎設施必不可少,投資昂貴的船塢,技術熟練的木工,經驗豐富的領港員,專業的製圖員,以及懂得如何保養軍械的武器專家等。這些人必須要構成永久性的專業性服務核心,一旦國家遣散了他們,那麼他們就會轉而為其他的雇主效勞——這甚至是件比戰敗的後果更為嚴重的事。
而且,事情的麻煩在於,即使有哪個國家願意付出這種投入,可是能夠把如此之多的專業人手湊在一起的可能,仍然是微乎其乎。當曆史學家不無譏諷地將西班牙拚命地開采白銀礦視為愚蠢行為,諷刺他們不過是一個“硬通貨不消化”的貿易帝國時,卻很有可能忘記了這樣一件事情:
正是靠了這些硬通貨,西班牙帝國才養活了他們的無敵艦隊,並在這支艦隊被英國的海盜消滅之後迅速地建立起了第二支。而在當時的英國,伊麗莎白女皇隻為了勉強維持一支實力嚴重與西班牙不對等的小艦隊,就把這位強硬的女人搞得破了產,不得不擱置道義不顧轉而求助於私奴販子及海盜的幫助。而斯圖亞特王朝則因此惹來更大的亂子,最終釀成了政治上的災難。
我們知道,戰爭是件花錢的生意,這筆龐大投資唯一收回的希望就是能夠在戰勝後獲得索賠。而海軍的供養卻全然是一支純粹的防禦力量,在你戰勝敵對國之前,投資的回收是不存在的,存在的隻是越來越大的巨額支出。
公正地說,當時的荷蘭是世界上唯一的能夠供養起自己的職業軍隊的國家,他們可以命令自己的士兵去挖戰壕,也可以經常性地訓練這些士兵——這兩件事情是讓當時所有的軍事家羨慕到了眼紅的最大優勢。不知道這些基本資料而輕言荷蘭政府的得失,是件極不明智的事情。
歐洲的諸國在資本上是無力與荷蘭相對抗的,他們所能夠做到的事情隻有一樣——向本國的金融專家求助。查理五世就曾向福吉家族借錢,結果福吉家族因此而破產。然後查理五世轉向韋爾澤家族借款,結果韋爾澤家族也因此破產。接著查理五世又向霍克斯泰克家族借款,繼前兩個銀行家之後,霍克斯泰克也被查理五世搞得破產了。
無論是荷蘭、此前的葡萄牙、西班牙,還是此後的英國,誰也支付不起漫長的海岸上越來越龐大的防禦線經費支出,這是一個再也簡單不過的道理。事實上,這個思維陷阱的產生實質上是源自於另外一個等同的問題,這個問題的表述在此之前我們已經接觸過:
如果富裕的荷蘭供養不起他們日益龐大的軍費開支的話,那麼他們此前又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呢?
真正值得我們關注的,不過隻有這一個問題。
(2)隱沒於風雲之中的80年戰爭
我們所知道的是,荷蘭這個美麗的國家,是在經曆了80年的獨立戰爭之後,從西班牙中分離出來的。但是有關這場拖延日久的戰爭態勢與格局,卻從未引起任何一位史學家的關注,這又是一個什麼原因呢?
了解這一情況就必須要返回到當時歐洲的大背景去。查理五世,他在將一個又一個可憐的銀行家搞到破產之後,最終成功地將西班牙及奧地利這兩個國家的王冠戴到了他一個人的頭上——那時候世界上還不存在荷蘭這個國家,當地的民眾隻能委曲求全地接受這位蠻橫的皇帝的治理。查理五世死後,西班牙和奧地利又分開了,但這兩個國家王室中共同的血統使得他們總是糾纏不清。看起來這些事似乎同老實的荷蘭人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不要忘了,尼德蘭是達爾文新教徒的聚集之地,而在這個時候,法國的王太後凱瑟琳正著手準備淨化他們王國的宗教氣氛,但事情的發展卻最終走上了它自己的軌道——聖巴托羅繆節慘案——並由此而引發了荷蘭人80年戰爭的開端。
事件發生於法國著名的“瑪戈王後”——法國大文豪大仲馬有一部小說正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新婚之夜,她要嫁的丈夫就是納瓦拉國王——他是一位新教徒,法國人稱呼他們為胡格諾教徒——而王太後凱瑟琳則正緊鑼密鼓地策劃著刺殺胡格諾教領導人的重大國事活動,應該說計劃的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有問題的是,為了慶祝他們國王的新婚大喜,那一天會有大批的新教徒聚會於巴黎。
新教徒雲集為凱瑟琳王太後帶來了麻煩,她很擔心自己是刺殺行動主謀的事實暴露出來,反而會引發大批的新教徒暴亂,於是凱瑟琳便考慮采用更有效而更簡捷的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
王太後凱瑟琳和她的兒子查理九世策劃了針對新教徒的秘密屠殺,時間在1572年的8月23日至24日的前夜和淩晨,那一天正好是聖巴托羅繆節,所以這一血腥慘案在曆史上就被稱為“聖巴托羅繆節慘案”。當時有超過三千的新教徒慘遭殺害,他們的屍體被扔到了塞納河裏。而瑪戈王後那位倒黴的新教徒丈夫也未能逃脫,雖然保住了性命卻終未能免去牢獄之災。
從此備感寂寞的瑪戈王後成為了法國文學史上最富價值的寫作題材,她和王室聯手對許多美男子進行了愛與死的考驗——她負責引誘這些美男子成為她的情人,而王室則興致勃勃地用殘酷的刑法殺掉這些人,以便讓王室的耳根子清淨一些。曾有一位年輕的軍官在見到美麗的瑪戈王後時驚呼道:如果能夠一親芳澤,我寧願自己被絞死——他的這兩個願望很快就都實現了。
抑鬱的瑪戈王後繼續尋找她的新情人,而可憐的國王亨利四世卻因為對新教徒過於寬容而被惱火的天主教徒拉瓦亞克殺掉了,拉羅歇爾遭到了圍攻,西班牙的天主教——請注意,他們來了——和法國的羅馬天主教之間此呼彼應,不斷製造新的事端。
總之,當時的宗教不在它應該待的位置上。
這個混亂的態勢所帶來的機會被葡萄牙抓住了,同時也被西班牙抓住了。
兩國的王室紛紛介入到了天主教和新教徒的宗教鬥爭之中來,他們設立宗教法庭,通過對新教徒的殘酷迫害而向孤獨的教皇表達忠誠,正為英國的不馴服大為惱火的教皇立即回報了他們,他們得到了瓜分世界的《托爾德西裏亞條約》。這是教皇對忠誠者的獎賞,當然也是對不忠的新教徒的懲罰。
這就意味著,教皇授權予葡萄牙和西班牙懲罰那些叛教者。
於是葡萄牙得到了他們的“希望”——永遠在回來途中的塞巴斯蒂安,上帝保佑他別在濃霧中迷失了方向才好。
而在尼德蘭,當地的“貴族同盟”——他們多是新教徒——向女總督瑪格麗特提出了一係列權力要求,在這些要求遭到拒絕之後,他們策動當地的新教徒們搗毀了聖·勞倫斯修道院的聖像——缺乏創意的尼德蘭人索性就叫這場運動為“搗毀聖像運動”——然後他們拆除了火刑柱,舉行了公開的暴動。
尼德蘭人希望這種激烈的手段或許可以強迫當局停止迫害新教徒,承認新教徒的宗教信仰。但是他們認識不到,如果當局對他們屈服了的話,那就意味著當局必須要和羅馬教皇決裂,而隨之帶來的後果是可怕的,西班牙必將成為歐洲共同的敵人。
盡管西班牙支付不起如此慘重的代價,但女總督瑪格麗特還是屈服了。
這位政治手腕高超的女總督遠不像她的外表那樣纖弱。她不動聲色地分化了“貴族同盟”的力量,一部分人被她感化轉而成為了她的支持者,其餘的堅定分子,如威廉·奧蘭治隻能逃之夭夭了。
隨後王室中強硬派阿爾法接管了尼德蘭,他可不像瑪格麗特那麼容易向新教徒們屈服了——尼德蘭則淪為了恐怖地帶,包括埃格蒙伯爵、荷恩大將、安德衛普市的市長斯特拉在內的二十多名貴族被送上斷頭台,正是因為他們從新教徒的立場轉為支持瑪格麗特才讓他們落到這一地步——鐵的手腕在警示新教徒:任何人,不管他是誰,哪怕他是國王,也必須要為他的新教信仰付出血的代價。
尼德蘭的貴族聯盟首領威廉·奧蘭治逃回了他的德國領地拿騷,並在那裏聯係德國的新教徒和法國的胡格諾貴族,期望得到他們的幫助。尼德蘭的總督阿爾法命令他“立即回到尼德蘭接受除暴委員會的審判”,奧蘭治接到這道命令後就回來了——帶著他的三萬名雇傭兵。
從“貴族同盟”向女總督遞交他們的請願書的那一天開始,尼德蘭與西班牙從此糾纏了整整80年,這80年的曆史進程對於軍事學來說沒什麼值得一提的貢獻,但是荷蘭人自己是不會認可這一觀點的。
比如說,荷蘭人堅信新教徒“海上乞丐”於1572年在布裏爾登陸堪稱史上所有戰役的經典。他們也會以同樣的興致提到哈勒姆保衛戰,一座彈盡糧絕的城市居然能夠堅持抵抗8個月之久,這難道不是一個奇跡嗎?
在阿爾克馬爾——以及在萊頓,新教徒們堅持了幾個月,直到彈盡糧絕仍然拒絕投降——兩名赫赫有名的貴族、威廉·奧蘭治的兩個親弟弟戰死在這裏,這讓奧蘭治從此不敢再見他的母親——如果不是“海上乞丐”的軍隊引水夜淹西班牙軍隊的話,這座城市肯定會遭到以往每座由新教徒所占據的城市一樣的命運。
應該說,後來替代阿爾法出任尼德蘭總督的雷克威森斯伯爵還是贏得了新教徒的喜愛的。但是這位伯爵在國王宣布西班牙全國總破產後,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他顯然不知道自己是繼續履行職責好,還是聽之任之——最後他選擇的是憤而自殺。
國王的私生子唐璜接替了雷克森斯伯爵的位置,然後尼德蘭人最熟悉的瑪格麗特又回來了。
很顯然,西班牙人始終不知道應該拿尼德蘭人和他們的領袖奧蘭治怎麼辦,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各種方式譏笑奧蘭治的第二任妻子的偷情韻事——除此之外他們真的拿不出更有效的法子解決目前這個難題。
西班牙王室懸重金想得到威廉·奧蘭治的頭顱,一名叫巴爾薩塔的人得到了這筆錢,隻用了一枚子彈的代價,從而徹底地改變了他的生存狀態。
兩天後,西班牙放棄了尼德蘭,奧蘭治的死難免會讓他們想到些什麼——更何況他們還有著數不清的麻煩要處理:英國和法國,他們與奧蘭治結成統一聯盟,從未放過任何一次打擊西班牙的機會。蠻不講理的法國海盜幹脆一把火焚毀了哈瓦納,而英國人則把視襲擊西班牙商船為已任的德雷克視為民族英雄。
這個神聖的日子是1582年的7月12日。
奧蘭治被他的新教徒尊為“國父”。
親王遇刺之後,他的兒子——小親王毛裏茨被推上了曆史的前台,接掌了荷蘭省執政和海軍元帥之職。
公正地說,這位小親王的軍事才幹不過是馬馬虎虎,與西班牙曾經的強大征服者陣容根本無法相比。但是他畢竟親自率軍攻克了阿克塞爾,在圍攻克布雷達之時,他還異想天開地使用了特洛伊木馬之計,事先令70名士兵隱藏在泥炭船中潛入城中,然後裏應外合拿下這座城堡。這件瑣事在戰爭史上是不占任何位置的,但是,剛剛獲得獨立的荷蘭人太需要他們自己的英雄了,他們毫不猶豫地誇大了這兩樁微乎其微的小事,並使用最濃重的筆墨來刻畫這兩場戰爭。
民眾的寵愛顯然無助於小親王個人道德的完美。他喜愛醇酒美人,私生子多得不計其數,但卻始終沒有結婚,以至於王位的空懸成為了讓荷蘭人無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緊接著,小親王幹了他生平最愚蠢不過的一件事情,他把老資格的政治家奧爾登巴納送上了斷頭台——這件事情造成的後果是:從此荷蘭人選擇了對這位小親王的遺忘,在如今的荷蘭,你找不到毛裏茨的一座雕像。
此後的歐洲三十年戰爭構成了尼德蘭獨立的最後之戰,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荷蘭是這場大規模宗教戰爭的副產品——此外就是,荷蘭接替西班牙成為世界海上貿易帝國也是這場戰爭的副產品——此外還有,荷蘭貿易帝國的最終崩潰仍然是源自於這場戰爭。
所以我們必須要提到這場戰爭,否則我們永遠也無法理解此後發生的曆史。
(3)史上最大規模的宗教戰爭
我們曾經提到過,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和她的近親堂弟菲迪南的婚姻,結出了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的胡安娜這枚苦果,而胡安娜則下嫁了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美男子腓力——此外我們還曾提到了哈布斯堡的統治者查理五世,他把一個又一個銀行家搞到了破產——但是,這個家族的運氣好得實在有點出人意料。1526年,受土耳其人戰爭威脅的匈牙利為了尋求盟友,選舉查理五世的弟弟斐迪南做了他們的國王,從而這奧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得以在中歐、尼德蘭、西班牙、南意大利、地中海和美洲牢固地確立了自己的地位。
哈布斯堡家族國際地位的確定,使得法國處於重重包圍之中,法國人陷入了極度的緊張狀態之中。這時候稍有風吹草動,國際間的勢力平衡就會被打破——總之,正如同一桶烈性火藥隻差一枚火星,極度危險的戰爭正在醞釀之中,隻不過,誰也沒有想到這場戰爭竟然將整個歐洲都牽扯了進來。
親手點燃了這桶烈性炸藥的正是羅馬教皇馬提亞斯本人——他作出了一個看起來無關緊要的決定,任命一名天主教徒斐迪南為波希米亞國王——這個決定帶來的是一場立即爆發的戰爭:
歐洲立即分裂為天主教和新教徒兩大陣營。
天主教陣營以哈布斯堡家族為主幹,包括了奧地利、西班牙及被它強行吞並的葡萄牙,此外還有德意誌、波蘭。羅馬教皇和他們站在一起。
新教徒陣營包括法國(他們由一位虔誠的天主教人士紅衣主教黎塞留所統領)、丹麥、瑞典、荷蘭、德意誌新聯盟成員——有一條隱秘的暗線貫穿著這支新教徒的隊伍,我們應該還記得,他們是一支潛沒於歐洲達數百年之久的維京狂戰士——英國和俄國站在他們這一邊。
虔誠的天主教徒斐迪南出任了波希米亞國王之後,他忠實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禁止新教徒的宗教活動,拆毀其教堂。新教徒積憤於心,最終於1618年5月23日掀起了一場叛亂。
新教徒衝進了王宮,極其粗魯地把國王斐迪南從窗口扔了出去,同時扔出去的還有國王的兩個助手,他們跌進了壕溝裏。新教徒則利用國王從壕溝裏爬上來的機會成立了臨時政府並宣布捷克獨立。或許是為了表明新教徒決不屈服的決心,圖爾恩伯爵率領捷克軍隊進軍奧地利,對維也納進行了圍困。
為了消除教皇本人對於維也納遭受新教徒圍困的憂慮,最忠誠的西班牙和帝國軍隊組成聯軍,在布庫阿和丹彼爾的率領下進入了捷克,迫使圖爾恩伯爵解除了對維也納的圍困,返回捷克。次年,普法爾茨·腓特烈被公選為捷克國王,與此同時,新教聯盟決定不再訴諸武力,開始尋求與天主教聯盟進行談判。
此時,天主教聯盟卻已經獲得了哈布斯堡家族的承諾,雙方聯盟之後於第二年的9月初派蒂利伯爵和布庫阿的軍隊進入了捷克。兩個月後,捷克軍隊在白山戰役中被擊潰,普法爾茨·腓特烈遁逃,新教徒領導人被處死,捷克被劃歸到了哈布斯堡王朝的統治之下。
白山戰役的結果讓英國、荷蘭及法國備感沮喪,因為這意味著西班牙的持續強盛。經過幾年的秘密遊說及說服,到了1625年,衝動的丹麥人願意出兵,以援助德意誌新教聯盟的名義進入德意誌,占領了盧特城。為了配合丹麥人的行動,曼斯菲爾德率英國進占捷克西部。但是曼斯菲爾德在德紹遭遇到了由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任命的瓦倫斯坦將軍,瓦倫斯坦將軍擊退了英國人,而蒂利伯爵則逐走了丹麥人並收複了盧特城。
隨後,瓦倫斯坦將軍與蒂利伯爵合兵直搗尼德蘭半島,進而攻戰了梅克倫堡及波美拉尼亞,丹麥人被迫與神聖羅馬帝國簽訂了《呂貝克和約》,該和約承諾說,丹麥人此後將不再幹涉德意誌事務。
取得了戰爭勝利的瓦倫斯坦卻在帝國的政壇上吃了敗仗,他日益增長的威望與更加武斷的行為引發了諸公國的不滿。帝國皇帝斐迪南二世迫於來自公國的壓力,被迫解雇了瓦倫斯坦。
但是,戰爭並沒有結束——事實上,戰爭隻不過是剛剛開始,皇帝頒布法令,命令新教徒歸還被他們搶占的天主教徒的土地,這一命令下達以後,德意誌的新教徒們立即行動起來,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正在這個關鍵時刻,瑞典的新教徒們介入了這場戰爭,德意誌的新教聯盟除了獲得了一支戰鬥力強大的新教徒正規軍事武裝之外,還得到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國王——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阿道夫。
教皇的憂慮應該更多才是——因為瑞典的這次軍事行動是得到了法國的全麵支持——古斯塔夫迅速地進入了德意誌中部,並在布賴滕費爾德重創蒂利伯爵,然後瑞典軍隊推進到萊茵河畔,薩克森帶領他的士兵攻陷了布拉格。
1632年,瑞典軍揮師巴伐利亞,與蒂利伯爵再度展開了萊茵河會戰。
蒂利伯爵的部隊遠不如古斯塔夫國王的軍隊訓練有素,但是他們對付薩克森招募的新兵還是很有效果的,戰爭一開始薩克森的步兵就潰散了,他們逃入了瑞典的軍營中,並在那裏稍作停頓,進行了搶劫。但是蒂利伯爵的步兵卻被古斯塔夫的騎兵所驅散,而且瑞典人在射擊的時候是以帝國軍隊陣營中的擔架手為目標,其結果就是蒂利伯爵陣營中到處都是橫七豎八躺倒在地上呻吟的傷兵。很可能是受到了這一幕殘忍景象的刺激,蒂利伯爵兩翼的騎兵逃走了,把他們的步兵孤零零地留給了瑞典人的炮手做靶子。
奇怪的是,帝國的騎兵在逃走的過程中也轉身向他們自己的步兵射擊,被瑞典人俘虜的帝國炮手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到這一場圍獵中來,超過6000名的帝國士兵被打死,餘下的6000名則成了俘虜,而蒂利伯爵則受了傷,不久就因為傷重死去了。
帝國無計可施,隻好再度召回被驅逐的瓦倫斯坦將軍。
1632年,瓦倫斯坦臨危受命,擔任了當時已經並不存在的陸軍首腦,他利用自己的威望,在三個月內收編了一支大約有四萬人的雇傭軍。當時古斯塔夫正在掃蕩巴伐利亞,當局命令瓦倫斯坦趕去營救,但是瓦倫斯坦不予理睬,而是取道向北,去對付古斯塔夫弱小的同盟者薩克森,他甚至蠻橫地強迫巴伐利亞的軍隊也趕來與他會合,這導致了巴伐利亞徹底地暴露在古斯塔夫的炮火之下。然而,正如瓦倫斯坦所估計的那樣,古斯塔夫擔心薩克森被消滅,不得不從巴伐利亞撤軍北上,此後兩軍展開了追逐戰,並幾次正麵遭遇,但是瓦倫斯坦認為時機還不成熟,他那些新近招募來的新兵肯定不是古斯塔夫的對手——但是別人可不這麼認為,相反,德意誌人將瓦倫斯坦的這種做法視為卑劣的怯懦,這就伏下了日後瓦倫斯坦遭到暗殺的契因。
帝國的公國們很希望瓦倫斯坦戰死,但是他沒有,他隻是患了腳氣,在作戰過程中必須要用轎子抬著走路,還有就是他的軍隊不時地去追趕薩克森的弱小聯軍,而古斯塔夫則如他所願地疲於奔命地追在他的後麵。此後這幾支軍隊先後抵達了盧塞恩,並在那裏發生了激烈的會戰。瑞典人在這場戰役中並沒有輸,但是他們卻付出了他們經受不起的慘重代價——他們的統帥古斯塔夫國王在這場會戰中戰死。因為濃霧的原因,他和自己的部隊分開了,結果遭遇到了帝國騎兵的包圍,他身邊的兩個衛士有一個逃走了,而他則和另外一個衛士同時遇難。
古斯塔夫的死,徹底斷絕了瑞典人希望組建一個新教國家大聯盟的夢想,從此歐洲陷入了曠日持久的宗教戰爭之中。
1634年,西班牙人趕來援助他們的天主教,在訥德林根將瑞典軍隊擊潰,瑞典軍被迫北撤。
瑞典軍隊的失利將法國推到了最前線,現在他們再也不能躲在幕後了,雖然他們是天主教徒,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們隻能挺身而出,為新教徒而戰。
更主要的是,法國人實際上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利益而戰,教皇將世界瓜分給了葡萄牙和西班牙,這是法國和英國最無法容忍的。英國人按照他們傳統的刻板風格論證說:“尚未占有的權力不起作用。”也就是說,領土要求隻有在業已有效占領的地區才會起到作用,而法國則顯得更幹脆些,他們堅持認為:“在西班牙國王未曾占有的地帶,法國人不該受到幹擾,他們在海上航行時也是如此,他們也不會同意被剝奪海洋或天空。”而信奉天主教的法國紅衣主教黎塞留更是歐洲第一個公開宣布教會隻為法蘭西國家利益服務的人。
法國對奧地利宣戰,荷蘭和威尼斯站在了法國這一邊。
戰爭同時在德意誌、西班牙、西屬尼德蘭、意大利等地同時展開,戰爭一開始,雙方均以蹂躪對方的占領地區為能事,掠奪和殺戮居民。法軍采取的是多點進攻和破襲交通等手段疲憊對方。
法國人的加入徹底地改變了遊戲規則,戰爭進入了最後階段:侵入與征服。這是全歐洲最為混亂的年代,德意誌慘遭蹂躪而喪失了活力。
野蠻的年代,隻有軍人才可以保住性命,而老人、婦女和孩子,為了避免遭到不明武裝力量的虐殺,隻好像尾巴一樣跟在部隊後麵,終日疲憊不堪地逃命。曾有人見到這樣一支歐洲軍隊,士兵人數有3.8萬人,但在這支隊伍的後麵,卻跟隨著12.7萬人的婦女、小孩子和其他隨行人員。絕望的德意誌試圖將戰火引入巴黎的城門口,衝天的火光使居民們驚惶不已。戰鬥就在這種毫無生機的狀態之中進行著,一片地區又一片地區的人口遭到了徹底的滅絕,直到所有的人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為止。
回顧這場戰爭,法國人會對孔代親王在法國北部的羅克魯瓦與梅洛將軍率領的西班牙人相遭遇,並在會戰中殺死了15000名西班牙士兵的戰事感興趣,但是德國人所關心的卻不是這個。
1880年,德國駐倫敦的大使哈茲費德親王向格蘭維裏勳爵說:“德國在三十年戰爭和七年戰爭中的損失,至今仍未恢複,所以德國政策的重點應為阻止這種類似的災難再發生。”哈茲費德親王的話是有感而發的,實際情況是,德意誌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了,帝國已經被法國人蹂躪得麵目全非,成為了一片荒郊,再也無力供養它的軍隊了。
戰爭應該結束了。
但是沒有。
丹麥人又回來了,但這一次他們不是以德意誌為目標,而是對瑞典宣戰。考慮到這場戰爭最初就是由丹麥人發起的,而且英國人配合著荷蘭人在每次戰爭中實施著針對於西班牙人的軍事行動,我們可以知道歐洲的混戰此時已經到了誰也說不清楚的程度。
但在1648年10月,對這場戰爭厭倦透頂的參戰各方最終坐了下來,簽訂了《威斯特伐利亞和約》。
謝天謝地,這一次戰爭是真的結束了。
這一次戰爭的後果是:
歐洲領土被重新分割,法國人贏得了他們想要的一切,瑞典鞏固了他們在波羅的海的地位,德意誌從此一蹶不振,西班牙被嚴重削弱,葡萄牙再次脫離西班牙,恢複了獨立。
此外就是荷蘭和瑞士這兩個小國家的獨立獲得了全世界的承認。
整個歐洲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才獲得了他們最期望的和平,可是當他們剛剛坐下來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在這場漫長的戰爭中的副產品——荷蘭,他們已經悄無聲息地成為了海洋貿易帝國了。
如果不是新舊教徒的三十年戰爭,無法想象荷蘭人僅僅靠著以醇酒美人為樂的小茅裏茨能用他的特洛伊木馬戰勝龐大的西班牙。如果不是英國海盜德雷克將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摧毀,尼德蘭人勢必為他們的不羈行為付出更為慘重的代價。
任何時候歐洲人也無法接受一個把三十年全歐宗教戰爭與獨立運動割裂開來的荷蘭,而這恰恰是荷蘭人所堅持的。此後漫長的曆史進程之中,憤懣的歐洲陷入了這樣一個充滿了疑惑的問題之中:
荷蘭人,他們是如何在一場戰爭的空隙中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的?
(4)神秘的西印度公司
把荷蘭人的神秘致富簡單地歸結於海盜行為,是極不妥當的。當西班牙稱雄海上的時候,活躍在加勒比海以掠奪其商船為職業的海盜不僅有荷蘭人,同樣也有英國人和法國人。如果這兩個置道義於不顧的國家沒有能夠在這種肮髒的生意中獲得機會的話,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認為荷蘭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荷蘭——其政治名稱為北部七省聯合體,其實力的增長完全是以海洋為基礎的,並充分地運用了由荷蘭民族龐大的海運體係和貿易天才所形成的有利因素。實際上,荷蘭人不僅精明而且講究成本,他們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以明確的利益為指向——他們接管了西班牙的主要貿易城市,其殖民地遍布於東方的各海洋上,印度、馬六甲、爪哇、摩鹿加和澳大利亞北部群島等,非洲的西海岸也有他們的領地,荷蘭的西印度公司幾乎擁有從巴西的巴伊亞州向北沿岸三百多個商業社團。
沒錯,是西印度公司。
有關這一家始終籠罩在曆史煙雲中的神秘商業社團,始終是史學家執著追尋的一個不解之謎。可以確信它與東印度公司一樣,都是由商人、冒險家同政府聯合進行擴張的社團。荷蘭政府是荷屬東印度公司的後台,是它強有力的後盾,有時候,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首領就是國王本人。這一有著獨立外事法權的商業社團所針對的目標是印度尼西亞,曾經深深地卷入到了馬打蘭的內戰之中,但是當英國勢力出現在這一地區的時候,東印度公司很快就退讓了,荷屬西印度公司取代了它的位置,將馬打蘭的內戰轉變為了英屬東印度公司與荷屬西印度公司之間的殘酷較量。
僅僅從這個角度上來看,荷蘭的西印度公司似乎比英屬東印度公司有著更濃烈的軍事組織色彩。
實際情況是,尼德蘭的新教徒們始終針對他們的敵人西班牙同時在兩條陣線上作戰。一條是地域橫跨歐洲大陸及海洋的多邊戰爭,在這個過程中尼德蘭的特洛伊木馬之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點綴。而在另一條陣線上,尼德蘭的精明商人早已介入到了葡萄牙與西班牙的殖民地域之內,大量的金錢正是從這裏源源不斷地流出,用以支持威廉·奧蘭治以及小親王茅裏茨數之不盡的情婦們的日常開銷。如果沒有如此充足的經濟來源,尼德蘭的80年堅持是不可能的。戰爭讓哈布斯堡家族破產,讓西班牙全國破產,而荷蘭人,卻找到了一條隱秘的財富之路。
80年的獨立運動無論對誰來說也太過於漫長了,在通常情況下,這往往就意味著失敗與絕望。而西班牙一而再再而三地挫敗尼德蘭人的不軌之舉,軍事上的勝利掩蓋的卻是另一場戰役的失策——尼德蘭商人對任何形式的停戰協議充滿了怨言,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那隱秘的財富爭奪之戰很有可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幾內亞的黃金海岸,曾有600名荷蘭軍人向控製在葡萄牙人手中的聖喬治城堡發起了進攻,企圖奪取這座商業要隘。葡萄牙總督唐·克裏斯托巴·德·梅羅於中途設伏,擊潰了這股正規武裝。
此後這支武裝力量又返回過兩次,他們甚至企圖利用一次地震導致了城堡受損的機會發動攻勢,但仍然未能得手。
三次失利之後,荷蘭人派出了他們的海軍上將詹·迪裏克鬆·朗,以及一支稱得上是真正的大部隊,包括了15艘帆船,1200名荷蘭士兵和150名非洲籍戰士。他們在距聖喬治城堡以西約6英裏處登陸,而他們的對手隻不過是56名守軍。
但是荷蘭人還是失敗了,他們的損失超過了500人,其餘的士兵在當地土著戰士的追殺之下逃回到了船上。
現在荷蘭人終於意識到到底是誰在妨礙著他們的戰略目標了。荷蘭的摩裏總督尼古拉·馮·易普倫親自起來瓦解當地土著人對葡萄牙的支持,而在軍事方麵,由海軍上將拿騷伯爵率領著9艘軍艦和800名士兵趕來增援。此外還有一千多名當地部族的戰士分乘二百多艘小船在海岸角登陸,共同參加了對隻有56名守軍城堡的圍攻。
但是這座堅不可摧的城堡還是攻不下來,荷蘭方麵的指揮官柯因上校下令占領城堡附近的聖雅各山,用重炮居高臨下地對城堡進行猛烈的轟擊。
這一招很快就奏效了,葡萄牙守軍被迫投降,荷蘭人得到了這座城堡,與此同時他們還得到了幾內亞的黃金海岸。此後他們牢牢地將這座城堡抓在手中,直到英國人趕來為止。
三十年的宗教戰爭對於偉大的民族德意誌來說無疑是一個悲劇,對於歐洲其他各國也不例外。唯有尼德蘭,唯有北部七省聯盟,或者是說唯有荷蘭是一個例外。
聰明的荷蘭人從不把他們的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在歐洲各國的新舊教徒們陷入了戰爭的狂熱而喪失了理智的時候,他們卻成立了西印度公司來摧毀葡萄牙人在南大西洋的貿易排他體係。他們什麼生意都做,毫無忌諱也從無道義上的拘泥。從西非販賣黃金與象牙,從非洲販運奴隸到巴西種甘蔗,然後再把糖出口到歐洲。當時被西班牙吞並的葡萄牙人趕來維護他們的利益,荷蘭人一度吃了大虧——雖然他們在商業領域中戰無不勝,但他們在軍事領域中始終未能取得令人滿意的成績——三十年戰爭結束之後,剛剛從西班牙中恢複獨立狀態的葡萄牙向荷蘭人伸出了橄欖枝,呼籲和平。但這一良好的願望同時被荷屬東西印度公司拒絕。
無論是東印度公司,還是西印度公司,他們從未掩飾過對於戰爭的迫切需求。公司負責人在為他們的這種選擇辯護的時候曾經說過:“光榮的公司通過同葡萄人打仗已大大壯大了自己,因此,公司在亞洲大部分海事貿易中獲得了壟斷地位。公司可望平均每年獲利七百萬至一千萬,如果公司仍被準許照此辦下去,上述利潤可望逐年增加。”
有些史學家反對片麵強調這兩家麵目可疑的商業社團對於荷蘭財富積累的重要性,他們說這種分析很有可能是在誇大了事實的基礎上得出的,因為荷蘭商船參加東印度公司貿易的份額僅占商船總數的0.2%。但是,即使是這些反對者也說不清楚西印度公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隻有一種普遍性的懷疑讓人們疑惑不定——西印度公司的冒險活動是阿姆斯特丹的實際攝政者所為,這家商業社團到底都幹了些什麼,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可以斷定的是,西印度公司真正得益的途徑還在於他們參與走私與海盜式的劫掠活動。荷蘭人皮特·海思曾經在曼坦孔斯一次性的俘獲了西班牙的整個運輸船隊,破壞了西班牙人在加勒比海的貿易係統數年之久,並最終將西班牙拖到了破產。而皮特的夥伴霍金斯卻戰績平平,他在組織了一連串無關痛癢的小規模伏擊之後,始終未能有效的影響到西班牙海洋帝國的貿易。於是他返回英國並成為了海軍上將,隨後帶著他的外甥海盜德雷克消滅了西班牙的無敵艦隊。
早在16世紀時,獲得主事認可並授權的私掠船還在歐洲備受攻訐,但等到17世紀的時候,這種私掠行為已經因為過於頻繁而幾乎合法化了。私掠船都擁有他們自己國家的國王親自授權的海盜行為許可授權書——這種授權書不可以買賣出售,但有的海盜卻同時擁有幾個國家的授權——我們還不能夠確定這些海盜們與上古時代的維京人之間是否存在著血統上的聯係,但是他們幾乎都是英國人和法國人,當然還有荷蘭人。
英國人和法國人最早的殖民地就是他們的海盜窩點,他們率性而為地把自己的戰船掛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旗幟,不分清紅皂白地進行搶劫活動。而荷蘭人按照既往的風格,他們從不出現在風險過高而利潤不足的商業領域,所以他們主要的工作是向英國人和法國人提供航海裝備和技術指導,同時還為缺乏保障的海盜們建立起了一個保險體係,這使得荷蘭人在海盜之中大受歡迎。同樣受到海盜歡迎的還有荷蘭人替他們提供了一個小規模的交易市場,這在再一次的證明了荷蘭人那天生的商業智慧的同時,也為荷蘭財富的聚斂立下了汗馬功勞。
盡管參與東印度公司的荷蘭船數量極少,但這家商業社團的通常紅利在125%~150%之間,而西印度公司應該比東印度公司更高才對。這兩家商業社團所起到的作用是決定性的——整個歐洲因為三十年的宗教戰爭都被拖到了破產的邊緣,但是荷蘭人卻因為把這起戰爭生意經營得更加符合利益準則而財源滾滾。當停戰協議簽訂之後,荷蘭人成為了唯一能夠供養一支強大的海軍的國家,他們有充足的錢雇用更為專業的技術人手,還可以對士兵進行日常的操演訓練,並使用這支海洋上的強大力量來保護他們的商船。
直到這時候,海盜們才如夢方醒,把他們的目光轉向了他們早就應該轉到的方向。
當荷蘭人取代他的對手西班牙成為了海洋上的私掠獵物的時候,英國人和法國人則把他們的目光轉向了耕作,他們迫切的需要糧以及其他類型的農產品,這就意味著他們同樣需要同荷蘭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