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海上最強大的兩個統帥第三次對話,也是上古的兩位海洋騎士第三次單獨的對決。
上一次,布萊克的旗艦上的桅杆被特龍普轟倒,戰船失去了控製,那麼這一次,他要向特龍普討回公道。
同樣的,特龍普在上一次失去了全勝的機會,隻是天氣救了英國艦隊一命,但是特龍普不相信上帝總是寵愛布萊克,他要在這場對決中找回他失去的全勝。
兩艘旗艦滿懷著對對手的尊敬與憤怒,迅速的向著對方逼了過去,直到它們馬上要在海麵上相撞,才各自突然之間一個側轉,仿佛心有靈犀,兩艘旗艦相隔不過幾米的距離相並而行。
火力交換開始了。
一切過程同上一次一樣,布瑞得裏斯號再一次壓倒了凱旋號。
仿佛一出精彩的水麵芭蕾表演。當第一輪炮火交換了一輪火力之後,布瑞得裏斯號旗艦在特龍普的指揮下快速的前進,以極小的半徑轉向,使用另一側船舷的火炮繼續射擊,然後是裝填,再轉向,再開火。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讓英國的炮手目瞪口呆,在相同的時間裏,英國人隻進行了一輪炮火齊射,而特龍普卻指揮著他的旗艦進行了三輪。
毫無疑問的,特龍普這位海戰藝術大師的技術更加精進了。就算是荷蘭戰艦的炮火口徑比較小,給英國人造成的損失那也足夠可觀的了。
對決不到一個小時,凱旋號上的英國艦長陣亡。
然後是布萊克的副官陣亡。
而布萊克他自己,則是大腿上被特龍普的炮火射穿。
布萊克憤怒了,他受夠了,特龍普的表演應該有點節製才對,現在應該輪到他表演了——他要請特龍普見識見識什麼叫英國人發明的新戰術!
簡單的對傷口進行過包紮處理,布萊克命令凱旋號旗艦遠離布瑞得裏斯號,他不再對近距離壓倒特龍普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希望了,戰術,戰術,這才是布萊克要展示給這位海戰藝術大師看的。
這時候英國將軍勞森指揮的中央分隊終於趕到了,他從西南方進入戰場並投入了戰鬥,喬治·蒙克也趕來了,看起來英國人也應該占到上風了。
但是他們錯了,很快布萊克就發現,這場戰爭並非是特龍普一個人的戰爭,實際情況是,荷蘭人所擁有的海戰藝術大師肯定不止特龍普一個人,荷蘭海軍上將德·魯伊特爾同樣也有著強烈的表演欲望,他和特龍普一樣,不願意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魯伊特爾迫不及待地衝進了英國後衛艦隊的陣列裏,巧妙的劃過一條精致的弧線接近了英國艦隊中最大的戰艦波裏斯特號戰艦。在船上的海員們還沒反應過來這些瘋狂的荷蘭人想幹什麼的時候,荷蘭人已經跳到了波裏斯特號,但是這些荷蘭人很快就被船上的英國士兵掃下海麵,接著其餘的英國戰艦向著魯伊特爾圍攏過來,但在他們到達之前,魯伊特爾還是飛快地占領了波裏斯特號。
這種明目張膽的羞辱令英國人怒不可遏,他們迅速地包圍了波裏斯特號,但是在這個時候,最為慘烈的戰鬥卻是發生在波裏斯特號的戰艦之上。
波裏斯特號的艦長是伯爾利中將,他目睹自己的戰艦脫離了陣列線,遭到了魯伊特爾所帶領的荷蘭人的圍攻——船上的大批人員被殺,他的艦失去了活動能力,荷蘭人從各個方向強行登艇,但是伯爾利中將仍然堅持在他的指揮艙裏,繼續與荷蘭人展開戰鬥,他親手殺手了幾個荷蘭人。魯伊特爾命人對他喊話,承諾說隻要伯爾利先生接受投降,就可以獲得寬恕,但是這個優厚的條件被伯爾利中將拒絕了,直到最後一粒步槍子彈打中了他的喉嚨,伯爾利這才退出艦長室,用盡力氣平躺到了一張桌子上,盡管他滿身都是汙血,但是應該說,做為一個英國人——他的死亡無疑是非常體麵的。
特龍普和魯伊爾特的精彩表演無疑讓荷蘭人發狂,更多的荷蘭將領也想這麼做,其結果就是讓英國的約翰·哈曼爵士不得不多費了些心思。
接舷戰是荷蘭人的強項,而且他們一個個又都是小半徑操舵的高手,哈曼爵士的戰艦一旦被荷蘭人靠近,就意味著徹底的喪失了戰鬥力。對方的一條縱火船勾住了它的右舷,熊熊的烈火如滾燙的沸油潑灑到船艙中來,這時候哈曼爵士的海軍中尉若無其事地跳入到火焰之中,摘下了鉤住戰艦的鐵勾,將它拋到船外,然後他又若無其事地回來了。荷蘭人被這一幕奇景看得極是稀奇,或許是為了測試這位海軍中尉的炙烤能力,他們又派了一艘縱火船過來,再一次用鐵鉤勾住了戰艦的左舷。
這一次打擊對英國人來說多少就有了點麻煩,帆布立即燃起了大火,海員們驚恐萬分,瘋子一樣到處亂竄,口中大叫大嚷著,50名船員因為過度驚恐而棄船跳了海。約翰·哈曼爵士眼見得情勢失控,便手握出鞘的劍,在那些還沒來得及跑掉的船員之間踱來踱去,並威脅道:“誰要是敢首先棄艦,或是不竭盡全力滅火,即刻處死!”船員們的精神狀態稍有平複,回到各自的崗位上采取措施,試圖控製火勢的蔓延。
但是戰艦上的火勢太猛烈了,多數帆纜被燒成了灰燼,一個中桅桅杆從高處跌落了下來,正砸中哈曼爵士的腿。與此同時,第三艘縱火船又靠攏過來,想再次勾住哈曼爵士的戰艦,幸好還沒等這艘縱火船完成它的工作,它就被炮火擊沉了。這時候荷蘭海軍中將埃弗森向哈曼爵士逼近,並聲稱他可以給其寬恕——這當然是有前提的。
哈曼爵士用溫和的口吻回答道:“不用!不用!還不到那種地步。”
然後哈曼爵士指揮全部的舷炮向荷蘭人猛烈開火,荷蘭海軍中將埃弗森中彈身亡。
而圍繞著波裏斯特號,英國戰艦與荷蘭海軍上將魯伊特爾展開了一係列極為激烈的爭奪戰,他們將魯伊特爾團團圍住,一心想活捉這位敵對國的高級軍官,但是魯伊爾特那絲毫不讓特龍普之後的操舵技巧幫助了他,他指揮戰艦在英國人的包圍中左衝右突,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他脫出了英國人的包圍圈,揚長遠去,將他的敵人扔在後麵目瞪口呆。
戰鬥持續到2月28日中午,一支英國的巡航隊姍姍來遲助戰,雖然他們來得晚,但是他們的戰術卻沒有絲毫的錯誤。這些英國人沒有直接加入到戰鬥中來,而是繞開激烈交火的主戰場,從側翼迂回去攻擊那些毫無保護的荷蘭商船。海戰藝術大師特龍普慌了手腳,急忙停止他的個人表演,被迫脫離戰鬥,率領部分戰艦去保護商船。
戰鬥演化為零星的區域追逐戰,因為海麵上沒有風,英國人始終無法追上荷蘭船隊。
29號下午,英國人終於追上了荷蘭人並主動發起攻擊,特龍普將他的艦隊排成有利於防守的月牙形,將商船保護在當中,戰鬥一直持續到晚上,布萊克沒有任何進展,他的所有戰術都沒有起到效果。幸好有12艘荷蘭商船被如此激烈的戰鬥嚇破了膽,他們脫離了編隊,想自己跑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結果他們卻落入了英國人的手裏,應該說,這個結果與他們的期望並沒有多大差距。
荷蘭人陷入了煩惱之中,事實上他們的戰艦所受損傷並不大,隻不過他們的彈藥快要用光了。
3月1號,英國艦隊再次在灘頭岬追上了荷蘭人,這一次布萊克的戰術收到了明顯的效果,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荷蘭人的月牙形防護圈被突破,英國戰艦按照事先擬定的戰術,不與荷蘭的戰艦進行正麵交火,而是專找那些商船的麻煩。這時候一些彈藥用光了的荷蘭戰艦認為自己再在這裏停留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就自作主張地宣布撤退——他們企圖逃跑,特龍普卻對這些紀律渙散的家夥早有所備,他的旗艦立即搶到了上風頭,用舷炮向逃跑的荷蘭戰艦進行警告性射擊,那些戰艦隻好怏怏地重新回到戰場,但除了吸引英國人的炮火之外,他們也起不到什麼有效作用。
戰鬥持續到深夜,荷蘭人損失慘重,他們失去了8艘戰艦和50艘商船。
特龍普為各艦重新分配了彈藥,但是所剩下來的彈藥最多也隻不過能用半個小時。但是特龍普對此絲毫不以為意,他命令各船的戰士們與艦長們準備好自己的馬刀,戰鬥持續到現在,這恐怕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那天夜裏臨睡下前,布萊克信心飽滿,他對於目前的戰績還是比較滿意的,但是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等明天早晨是不是應該和特龍普用馬刀展開對決,也許大家都期待著他這樣做,他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特龍普的挑戰——對於這位仍然保存著騎士之風的老對手,他心裏的尊敬甚至遠超過了荷蘭人。也隻有他,特龍普在這個寂寞世界上的唯一對手,才能夠理解這位老人內心中的孤寂與悲涼。
一夜的長籲短歎過後,第二天天亮,布萊克來到了甲板上,他舉目四望,不禁目瞪口呆。
海麵上空空蕩蕩,平滑得好似一麵鏡子。
特龍普的戰艦及其他所護送的荷蘭商船,居然一隻也不見了。
他趁夜偷偷溜走了,這個狡滑的老家夥。
布萊克氣得七竅生煙,怒不可遏,他立即命令艦隊尾隨追趕——很快他就追上了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家夥,可是特龍普早有所備,他仗著自己的船吃水淺,專挑那些沿海岸線的淺水域行進,英國人的戰艦吃水深害怕擱淺,隻能是隔得遠遠的跟著,就如同荷蘭人的護衛隊一樣。
他一直護送荷蘭人的船隊進入了佛蘭得斯和澤蘭的港口,這才怏怏地下令返航。
荷蘭人在這次的海戰中一共損失了12艘戰艦和50艘商船,整個船隊損失了四分之一,但他們總算保住了大部分的商船。事後荷英兩國各自發表了各自的勝利公告。但實際上荷蘭人是真正的輸家,他們失去了剛剛奪到手四個月的海峽控製權。反觀英國人,他們雖然沒有如願的全殲荷蘭海軍,但就目前的戰績來說,已經足夠英國人為之狂喜了,更何況他們還奪回了海峽控製權。
但是無論是特龍普還是布萊克,他們的心裏很清楚,這場戰爭遠未完結——除非他們拚出個你死我活,不如此,無以表示出他們對於對手的尊敬。
隻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戰爭比他們預期更早地到來了。
(12)戰爭不需要理由:騎士的謝幕挽歌
幾個月後,英荷海軍再一次於海麵上相逢。一見到老對手特龍普,布萊克大吃一驚。
這一次荷蘭人是有備而來,北方七省聯盟傾盡其力,裝配起一支規模更加龐大的艦隊,雖然他們無法滿足特龍普的願望,建造幾艘重防護、強火力的巨艦,但就目前這些裝備,應該叫英國人吃不消了。
考慮到這一次會戰的後果是如此之嚴重——荷蘭人不能失去他們的海峽控製權,否則他們就完了——所以他們派出了自己所有的海戰精英,除了特龍普為統帥之外,還有兩個副統帥:威特·德·威斯和德·魯伊特爾。前者雖然有過一次戰績不佳的記錄,但論及海戰戰略方麵的研究,在荷蘭尚無人能出其右,而後者,正如我們所知,他是操舵技巧不讓特龍普之後的海戰藝術大師。
從這個陣容上,我們能夠感受到荷蘭當局的決心。
但英國方麵的陣容也絲毫不讓於荷蘭人——仍然是羅伯特·布萊克為帥,喬治·蒙克和理查德·迪恩為副,這同樣是英國方麵最強勢的海戰精華,除了荷蘭人,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是不可能找到對手的。
荷蘭人擁有98艘戰艦和6艘縱火船,而英國人則擁有著110艘戰艦和5艘縱火船——從這個數量的對比上,我們認為史學家對荷蘭商人的指責是有道理的,僅僅從經濟力量上來說,荷蘭人完全可以得到比這更為強大的艦隊。
雙方在薩福克海岸不遠的加巴德沙洲相互發現。
當特龍普帶領他的艦隊向著布萊克撲過去的時候,布萊克看到了讓他不能不驚訝的一幕:
特龍普將他的艦隊分成三隊,德·魯特伊爾指揮前衛,特龍普自己統帥中軍,德·威斯統帥後衛——這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不妥當之處,布萊克有什麼理由為之感到驚訝呢?
你不要忘了,早在上次雙方海上交火之前,世界上的海戰戰術還沒有這種功能性分配戰術,正是布萊克本人,他在精心研究了特龍普的戰術之後,才發明了這個辦法。他使用紅、白、藍三色以區分前衛、中軍和後衛,比如在這場尚未開始的戰役中,布萊克就是命令喬治·蒙克和理查德·迪恩在決心號上指揮紅色分隊,勞森海軍中將坐鎮喬治號指揮白色分隊,威廉·佩恩在詹姆斯號上指揮藍色分隊。
現在我們應該明白了,這種戰術是布萊克剛剛研究出來的,他隻不過是在上一次的戰役中為了回報特龍普的海戰藝術表演,露了兩手給特龍普看看。可是布萊克萬萬沒想到,特龍普居然有著這種海戰天賦,他隻是略窺一斑,就把布萊克苦心研究出來的戰術學到了手,而且當場排兵布將,現場演練,其效果絲毫不讓布萊克之後。
這樣可怕的對手,讓布萊克既敬且畏——他不知道的是,特龍普對他的感覺也是如此,如果沒有他布萊克,荷蘭人就不會承受如此之多的苦難——所以這一場海上對決,與其說是英荷第二次海戰,莫不如說是特龍普與布萊克兩個人的戰役——他們都是一身係天下安危的重要人物。
布萊克看著他的對手特龍普,特龍普也在看著他的對手布萊克。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憤怒的複雜情緒,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對於對手的欽佩之情。在這個過程中兩隻龐大的編隊任憑海風的吹拂,以極盡緩慢的速度向對方推進過去。直到中午時分,雙方終於進入了彼此的射程之內。
又一起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特龍普沒有像前兩次那樣率先衝出去尋找布萊克決戰。相反,這一次搶先突出並衝進對方防線的,竟然是英國人。相反,荷蘭人卻采用了布萊克新發明的陣列線戰術,不疾不徐地與對手周旋著。
明白了,荷蘭人在學習英國人的陣列線戰術,而英國人則在學習荷蘭人的操舵技巧——向他們的對手學習,這樣的敵人無疑是最為可怕的——這應該是他們雙方共同的想法。
英國人在艦船數量與炮火上擁有著優勢,所以他們更願意逼近對手,這種情況下雙方就展開了火力交換。
荷蘭人匆忙之間射出的第一發炮彈,就給英國人造成了永遠的傷痛。
那一枚加農炮彈明顯是打偏了,所以它的弧線走得不是太正常——它向著英國海軍名將理查德·迪恩飛了過去,迪恩躲閃不及,當場身亡。
同樣是英國海軍的靈魂、注定了會改變英國曆史的走向的喬治·蒙克正站在理查德·迪恩的身邊,之所以死的是迪恩而不是他,這全是因為運氣的緣故。
眼睜睜的看著迪恩死在自己的身邊,蒙克一聲也未吭,他立即脫下自己寬大的鬥篷,將迪恩的屍體裹住並藏到艦長室中,然後他封鎖了消息,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人知道迪恩已經戰死了——這保持了英國人的士氣,他們在勇猛作戰的過程中始終以為自己的統帥和自己在一起。
荷蘭人更是想不到那枚炮彈事實上已經取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可是正因為他們想不到,結果這種“決定性的作用”最終未能發揮出來,雙方陷入了沉悶的對射中。這期間蒙克將軍備感惱火,因為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戰鬥——風把他的戰艦吹開了,他想重返戰場,但卻總是無法辦到。這時候約翰·勞森的前衛逐漸逼近了德·魯伊特爾——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他們也是老對手了——特龍普的中軍去支援魯伊特爾,不料這時候風向突變,勞森的前衛分隊發現他們陷入了荷蘭人的包圍之中。幸好這時候蒙克終於趕到了,雙方就是這麼你追我逐的交火到黃昏——由於戰艦數量的對比上吃了虧,荷蘭人的一艘戰艦發生爆炸,還有一艘被擊沉。
第二天兩隻龐大的艦隊繼續交火,荷蘭人明顯處於弱勢,100多艘英國人的龐大戰線凶猛地壓了過來,特龍普備感吃力。這時候艦長們又將一個極盡沮喪的消息報告給他——荷蘭人戰艦上的彈藥不足了——又是彈藥不足,這時候的特龍普是多麼的懷念他那被聯盟拒絕了的重火炮戰艦啊。
不肯就此放棄的特龍普又堅持了4個小時,直到打光最後一枚炮彈。然後他指揮自己的艦隊撤入佛蘭德斯淺海,又一次,英國人無可奈何地看著荷蘭人的戰艦一艘接一艘的在他們眼前溜走,他們的巨艦雖然彈藥裝備充足,可是卻開不進淺海,不知道特龍普對此又有什麼看法。
這一仗對荷蘭人的信心打擊是致命的,他們有11艘戰艦被擊沉,9艘被俘獲,人員損失也很大,僅被俘的就有1360人。英國人沒有損失戰艦,人員傷亡數量也小得多,可是他們失去了傑出的海軍將領理查德·迪恩,這個損失是英國人所無法接受的。
但是英國人奪回了海峽控製權!
荷蘭人遭到了全麵的封鎖,一切海上貿易被迫終止,空前的經濟危機到來了。荷蘭人的信心崩潰了,戰鬥意誌也開始動搖——他們開始償試著用外交途徑解決問題,聯省議會已經決定和英國人媾和。
但是,特龍普還在——這就意味著,荷蘭人還有希望。
而特龍普,盡管他已經垂垂老矣,但他必須要為自己的國家與民族進行最後一戰——這是他的責任,他的一生都在為此效力。
1653年8月3日,荷蘭海軍上將馮·特龍普在他的老旗艦布瑞得裏斯號上再度升起戰旗,率領100艘戰艦起航,他此行的目標是特塞爾島。在那裏,威特·德·威斯中將的27艘戰艦和10艘縱火船被英國的喬治·蒙克牢牢地封鎖著。而特龍普——他別無選擇,必須要為他的國家打破英國人的封鎖。
8月8日,特龍普的艦隊被英國人發現,蒙克急不可耐地靠攏過來——此戰由他替代退休的老布萊克,而他,肯定是一直期望著能與特龍普直接交手——尤其是在戰艦數量及火力都占有優勢的情況下,蒙克的這種願望就會更加強烈。
特龍普明顯在怯戰,他想躲開蒙克,蒙克則窮追不舍,並終於追上特龍普。
然後蒙克發現了一件讓他極為沮喪的事情。
被他封鎖在特塞爾的威特·德·威斯帶著他的艦隊逃了出來,並迅速地和特龍普會師了。
這樣也好——畢竟決戰是遲早要來臨的,無論是對於荷蘭人,還是對於英國人,情況都是如此。
8月10日,英國艦隊尾隨著特龍普的編隊重新返回到了特塞爾,而荷蘭人卻終於搶到了有利的風向,雙方艦隊緩緩靠近,大決戰行將爆發。
荷蘭的最後一戰!
數以千計的荷蘭人湧到沙灘頭,期待著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特龍普再一次的拯救他們的命運——此前特龍普曾多次這樣做過,這一次他還會這樣做的,對此,荷蘭人深信不疑。
而特龍普,他的身體在顫抖,也許整個荷蘭隻有他最清楚,他的國家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荷蘭的經濟早已因為英國人的長期封鎖而崩潰,造船的原料和火炮得不到補充,受損的戰船維護和保養一拖再拖,而戰事——一場又一場的海戰在大量消耗著越來越少的資源,他的手中雖然還擁有100艘戰艦,但是指望著這些船來拯救一個沒有希望的國家,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特龍普所能夠做的,隻是在戰場上為他的國家爭取到更多的體麵,以便將來在談判桌上能夠少一些被動。
所以他一定要贏得這場戰役——這是他為他的國家所能夠做的最後事情了!
他的旗艦布瑞得裏斯號向著英國人衝了過去,他要再度恢複昔日的雄風,找到對方的旗艦一決雌雄。
可是對方的指揮官蒙克——這個狡滑的家夥——特龍普發現自己找不到了,而應該是魯伊特爾的老對手——威廉·佩恩,帶著他的詹姆斯號卻死死地纏住了他。正當兩艘戰艦進行著激烈交火的時候,一名英國神射手爬到了詹姆斯號的帆索上東張西望,他看到敵方的旗艦上有一個花白胡須的老頭正在指揮戰鬥,神槍手就用滑膛槍瞄準對方,射出了一粒鉛彈。
海戰的藝術表演大師,荷蘭人的希望,馮·特龍普中彈倒地。
他一生都在為自己的國家而戰鬥,現在,他仍然是這樣。
威特·德·威斯接到這個可怕的報告,他當即命令手下人立即封鎖消息。同時,他禁止海員將布瑞得裏斯號的將旗落下,就讓那一直飄揚在高空吧,特龍普是不會撇下他的士兵離去的,更不可能離開他的戰場。這位世紀末最後的騎士,無論他活著還是死了,是永遠也不會謝幕的。早在威特·德·威斯以統帥的名義想登上布瑞得裏斯號卻遭到海員們的拒絕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點。
這一次威特·德·威斯同樣不會登上布瑞得裏斯——這艘旗艦是屬於特龍普的,永遠永遠。
威特·德·威斯秘密的接過了戰鬥的指揮權,他知道荷蘭已經完了,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他們都已經注定了再也沒有希望。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確保這支艦隊上所有戰士們的安全——避免他們因為被英國人徹底擊潰而遭到屠殺。所以他一定要堅持戰鬥到天黑——等到第二天,一切都是政治家們的責任了。
所以激烈的戰鬥仍然在繼續進行著,而且越來越激烈。
隻有當特龍普這位海戰藝術大師離去的時候,才凸顯出布萊克所發明的陣列線的威力——荷蘭人發現他們無法靠近敵船,他們的機動性與靈活戰術被英國人識破了,他們隻能被動地仿效英國人的陣列線來保護自己——這麼做當然是非常拙劣的,可是失去了特龍普的荷蘭海軍,也就失去了靈魂。
但是荷蘭人卻不會因此而放棄,他們每個人都和特龍普一樣,無論在生前還是在死後,都是滿懷著悲壯的心情與敵艦周旋到底。在這場戰鬥中沒有一艘荷蘭戰艦被俘——它們都被英國人的重炮打得粉碎!
戰鬥持續到黃昏,海麵上漂浮的到處都是荷蘭戰艦的殘桅碎片,總計有11艘戰艦被擊沉,其餘的也都被英國人的重炮轟擊得麵目全非。共有1600多人陣亡,但是更多的人仍然活了下來。
現在,他們在自己統帥的帶領下開始了撤退。
威特·德·威斯和魯伊特爾親自殿後,以防止撤退中的戰艦發生混亂。這一次撤退再一次展示了荷蘭人的高超海戰技巧——但是,每個人都清楚,戰爭就要結束了。
荷蘭戰艦返回了本土,特龍普的死訊終於公開了,荷蘭舉國沉浸在無限的悲痛之中,他的死意味著荷蘭人的最後希望的喪失,他們再也沒有可能與英國人在海戰中分庭抗禮了——此外,一些英國人也透露出極度的悲傷情緒,這些人多是些王黨分子,他們本來寄希望於特龍普打敗英國的艦隊,這樣王黨說不定就會有複辟的機會了——可是現在,最終還是喬治·蒙克幫助了這些王黨分子,但這與荷蘭人卻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特龍普的死,同時也使得議會中共和派人士的觀點再次占到了上風,正是這種政治情緒推動著荷蘭人與英國簽訂了停戰條約。
但這個條約形同廢紙,第三次英荷戰爭,很快就要爆發了。
(13)逃無可逃的戰爭宿命
早在歐洲的三十年戰爭之初,法國人就對西屬尼德蘭有領土要求。
法國人是個不肯輕易改變主意的國家。
這就意味著——法國人對荷蘭有領土要求——而且越來越強烈。
事實上,多少年來法國人始終無法理解這樣一件事:為什麼荷蘭會在法國的版圖之外?——這就直接導致了拿破侖時代直接把荷蘭劃進了法國的統治區域裏,至於荷蘭人對此有什麼看法——那是荷蘭人自己的事情了,與法國的利益無關。
當荷蘭人與英國簽訂了停戰協議,又與瑞典結成三國同盟的時候,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對此非常不滿,於是路易十四著手拆散這個讓他討厭的聯盟,應該說他的努力是非常成功的。他不斷給英王查理二世送去大量的錢財,並在事實上承諾將控海權交給英國人,這對於查理二世的誘惑是無法抵禦的。而法國,他隻是熱衷於他的大陸擴張政策,這就是英法聯盟能夠締結的基礎了。
路易十四的所為導致了這樣一個事實:一旦當戰爭啟動,荷蘭人將會發現他們在整個歐洲找不到一個同盟者。
荷蘭人當然不會喜歡這個結果,所以他們盡一切可能避免戰爭,但是,戰爭是有著自己的客觀意誌的,它不會聽任天真的荷蘭人任意擺布,這是此後荷蘭人將會明白的一個道理,但在當時,他們仍然拒絕這一點。
英國的戰艦接到了國王查理二世的命令——當英國皇家的一艘快速帆船受命從位於英吉利海峽的一些荷蘭戰艦附近通過的時候,如果荷蘭戰艦沒有降旗,那就毫不客氣地對荷蘭人開炮。
1672年1月,英國人照會荷蘭,要求荷蘭承認英國國王對英國各海洋的主權,並命令荷蘭艦隊要向哪怕是最小的英國戰艦降旗敬禮——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支持英國人的這一照會,並急切地期待著荷蘭的拒絕。
但是荷蘭人屈服了——失去了特龍普,荷蘭人已經徹底喪失了最後的勇氣。
查理二世對於荷蘭人的“無禮”非常氣憤,就命令他的海軍攻擊了一支荷蘭船隊。
荷蘭人沒有敢吭聲。
查理二世終於“忍無可忍”了,他正式向荷蘭宣戰。
與此同時,法國陸軍分成幾個軍團向前推進,穿過西屬尼德蘭郊區,直接從南麵和東麵向荷蘭發起猛烈攻勢。
現在荷蘭人終於知道了,戰爭就是他們的宿命,最終逃無可逃。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將75艘戰列艦編入現役——至於讓誰來領導這最後的海上力量,他們最理想的人選當然是特龍普——然而他已經死了,永遠將他的人民拋棄了!
這時候,德·魯伊特爾走了出來,這一年他已經66歲了。
敗軍之將!
魯伊特爾雖然在前兩次英荷戰爭中多次有過精彩的表現,但最終,他仍然不過是一個敗軍之將。在那場決定國家生死存亡的戰役中,荷蘭人的希望與精神支柱特龍普戰死了,而他卻活著回來了。
隻有魯伊特爾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活下來,就是等待著這個時候——這個真正的存亡關頭,也許除了他,再也沒有人能夠拯救荷蘭了。
新一輪的海上大戰開始了。
然而,魯伊特爾所麵對的情勢,遠比任何時候更為糟糕——北部七省期望著他能夠立即趕往泰晤士河,在英法兩國的艦隊會合之前搶先攻擊,魯伊特爾完全支持這個建議,但是,他的艦隊遲遲湊不足——事實上,他的艦隊中的絕大部分都沒有準備好,這並不是因為管理不當,而是出自於當時的政見分歧,支持君主立憲的派別反對由共和黨來領導這次戰役——然而魯伊特爾還是來到了海上,並在紹斯沃爾德灣與英法兩國的聯合艦隊相遇。
人們期望著魯伊特爾能夠戰勝敵人,至少也要給他們一個教訓。然而,出乎人們的意料,魯伊特爾卻逃走了,他逃得那麼快,逃得又是那麼遠,以至於聯合艦隊追了好久也沒有追到他。
聯合艦隊返回了港口,為了一次未曾真正交火的勝利而稍嫌感到遺憾——但是,這種遺憾馬上就轉化為一種驚慌——魯伊特爾又回來了,就好像他根本沒有離開,一直等在紹斯沃爾德灣一樣!
魯伊特爾用一部分戰艦牽製住法國人,使他們動彈不得,然後他同時向英國的兩支分艦隊展開了強攻,猛烈的炮火打得英國人潰不成軍——有關這次戰役,英國曆史學家以極其悲憤的情緒告訴我們,在當時,荷英兩國的戰艦與兵力之比為三比二——這恰恰證明了魯伊特爾的優秀與不凡,這種優秀與不凡已經超出了與他同時代的任何人——包括了偉大的特龍普將軍。
這場戰役一般被稱為紹斯沃爾德灣海戰,也稱素萊灣海戰——德·魯伊特爾所表現出來的軍事才能與魄力,堪稱經典,在他之前從未曾出現過——在絮弗昂和納爾遜之後,也從未出現過。但是在當時,所有的人——荷蘭人、英國人和法國人,他們全都低估了這場戰役,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一次規模性海上交火而已,不過是一次牽製性戰鬥,其作用不僅使聯合艦隊遭受到了巨大損失,並使其彈藥耗盡,最終導致了這支聯合艦隊出航延期一個月,僅此而已——似乎就僅此而已。
但接下來的戰事發展,卻終於使這場戰鬥體現出其無與倫比的價值——事實上,正是這場規模性交火拯救了荷蘭。
也就是說,是66歲的魯伊特爾拯救了荷蘭。
當時的實際情況是,北部七省麵對英法聯軍的強大攻勢,已經對這場戰爭的結果感覺到絕望了。
戰爭開始前,荷蘭執政的共和黨錯誤地運用了戰略,他們把陸軍布置在每一座設防的城市裏,寄望於每個城鎮中的軍隊能夠阻止住法國陸軍的推進。但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卻聽從了部屬的建議,他集中兵力隻攻擊一些比較重要的城鎮,一旦重鎮被攻克,那些次要的城鎮就會在強大的壓力下主動向法軍繳械投降。
戰事的發展與路易十四的期望一般無二,法國人一路推進,勢如破竹。北部七省的陸軍和他們的領土,就這樣一部分接著一部分地落到了法國人手裏。還不足一個月的時間,法國人就占領了荷蘭的中心,獲得了全麵的勝利——在法國人的麵前,再也不存在一支有組織的軍事力量能夠阻止他們的前進了。
盡管魯伊特爾已經在海上重創了聯合艦隊,但在荷蘭本土,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當時整個荷蘭陷入了極度恐懼與騷亂之中,悲觀絕望的情緒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裏:魯伊特爾?隨他去吧!荷蘭已經滅亡了,他那場所謂的勝利,對於一個業已滅亡的國家來說又有什麼實際意義呢?
1672年6月15日,荷蘭州州長獲得國會的批準,派出一個代表團前往法國與路易十四會晤,他們試圖在外交上尋找一條可行的方案——說不定路易十四會提出一些讓荷蘭容易接受的建議。
而在這個時候,荷蘭的城鎮仍然是接連不斷地向法國人投降——整個國家已經喪失了希望。
6月20日,法軍進入了通往首都阿姆斯特丹的要隘默伊登。
受極度恐懼所驅使的默伊登市民沒有勇氣拒絕法國人的進入,他們躲在自己的屋子裏,從窗口向外邊驚恐不安地張望著——他們看到了幾名法國士兵,但卻沒有看到更多的法國人。
很快大家就弄清楚了,這幾名法國士兵隻是迷了路而已。
默伊登人為自己的畏懼與膽怯而感到羞愧,但是他們還是缺乏與法國人正麵戰鬥的勇氣——哪怕對方不過是幾個迷路的士兵——於是默伊登市民就用酒將這幾名法國士兵灌醉,而後殺死了他們。
默伊登事件激勵了阿姆斯特丹,為了防止法國人的報複,阿姆斯特丹派出一支軍隊去保護默伊登。當法國人到來之時,他們打開了堤壩放水阻止住了法國人,而默伊登則從此依靠海路為自己提供給養——現在我們應該能夠知道魯伊特爾重創聯合艦隊的意義了!
魯伊特爾的勝利為荷蘭保住了最後的給養供應通道,這使得他們可以放手對付法國人——而法國人卻無力應付這種攻擊。
政治談判仍然在進行之中,並且取得了一定的進展,這時候談判代表還在法國人的兵營裏,但是荷蘭民眾卻已經等不及了,他們不應該坐視魯伊特爾的勝利白白流失——阿姆斯特丹的防護堤被打開了,緊接著,其他城市也仿效著阿姆斯特丹的做法打開了他們各自的防護堤,這些城市都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但是法國人,卻發現他們的陸軍不得不進行一場海戰——荷蘭的每座城市就像是屹立在深水區的島嶼,法國的陸軍不知道如何才能接近它們。
浸泡在水中的荷蘭在戰爭麵前繼續推進他們的政治變革,奧蘭治威廉出任了北部七省最高行政長官,並擔任了陸軍和海軍的元帥——後來他成為了英國國王威廉三世——而在幾個星期之後,共和黨的首領德威特兄弟被暗殺。
戰爭陷入了僵局,這就為荷蘭在國際上爭取支持贏得了充足的時間。此時歐洲各國都已經意識到了如果荷蘭滅亡給自身所帶來的危險。於是德國皇帝、勃蘭堡選帝侯和西班牙國王率先發表聲明,公開支持荷蘭。這時候路易十四決定放棄他最初的那些苛刻條件,答應荷蘭人當時提出來的和談建議——但現在荷蘭人卻不同意了,戰爭與政治就是這麼一回事,任何人都必須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哪怕是國王也不例外。
聯合艦隊與魯伊特爾的戰鬥仍然在繼續,事實上,泰瑟爾海戰已經是雙方的第三次交火,每一次交火的情形都是大同小異,魯伊特爾按照他選定的時機進行攻擊,將聯合艦隊的彈藥消耗完就立即撤退,這樣他就將荷蘭近海的控海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以保證那些被洪水包圍著的城市能夠及時獲得他們的給養。
聯合艦隊在與魯伊特爾作戰的時候也曾采用過多種戰術,其目的就是要誘使魯伊特爾遠離海岸,這樣一旦風向轉變,魯伊特爾就不能再利用其海岸進行防禦。看起來這個計劃並沒有如願以償,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激烈的海戰交火還是難以避免的。
聯合艦隊的後衛——英國人愛德華·斯普拉格爵士在戰鬥中發現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物——特龍普——老特龍普的兒子小特龍普,如今的小特龍普繼承父親的遺誌已經成為了荷蘭海軍中的翹楚——早在老特龍普在世的時候,愛德華·斯普拉格爵士曾向他的國王承諾過:即使不能把特龍普的本人,也要把特龍普的屍體帶回英國,否則斯普拉格爵士就戰死沙場。
但是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特龍普在荷蘭最後一戰中身死,而斯普拉格爵士非但沒有把他的屍體帶回英國,也沒有戰死沙場,而是好端端地返回了本土。這個未曾實現的諾言使得愛德華·斯普拉格爵士耿耿於懷。如今看到小特龍普,斯普拉格爵士顯然認為這是一個他彌補自己諾言的好機會,於是他下令整個後衛艦隊全部停下來,而他本人則親自去追捕特龍普。
斯普拉格爵士的這個任性行為讓聯合艦隊混亂不堪,但是他卻和小特龍普在海上上演了一場激烈的追逐戰,彼此雙方旗艦之間的戰鬥更是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雙方都曾擊毀了對手的旗艦,迫得他們不得不轉移到其他戰艦上去,再重新開始了追逐與交火。然後他們的戰艦再一次地被擊毀——但到了第三次的時候,斯普拉格爵士的戰艦中了一發炮彈,這艘戰艦下沉的速度明顯有點快,這從斯普拉格爵士再也沒有能夠從水裏鑽出來就可以得到證明。
泰瑟爾海戰後的第9天,1673年8月30日,以浸泡在水中的荷蘭為一方,西班牙——這兩個不世之仇終於因為利益而走到一起來了——格林和德意誌皇帝為一方組成了正式聯盟,並且趕走了法國駐維也納的大使。麵對這種局勢,路易十四開始認真考慮從荷蘭撤兵的可能——他的方案實際上說起來極為荒唐,他打算與荷蘭和解,然後再對西班牙、奧地利王室和德意誌進行宣戰——這就又回到了歐洲三十年戰爭的老路上去了。很顯然,路易十四的腦子有點跟不上時代。
但是最先和荷蘭簽訂和解條約的卻是英國人——荷蘭承認英國艦隊擁有從西班牙的菲尼斯特雷角到挪威的這片海域的絕對控製權,並給予戰爭的賠款——這個條件固然是屈辱性的,但荷蘭顯然支持不了同時的海上與陸上兩場戰爭,這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此後四年,雖然英國人退出了,但是卷入這場戰爭的國家卻越來越多,幾乎有著全歐洲戰爭的發展趨勢。
首先是德意誌諸邦與奧地利共命運,對法國進行宣戰。而在波羅的海,丹麥看到瑞典加盟了法國一方,就匆匆忙忙地與德意誌合作,派出了15000人的軍隊加入到了這場戰爭之中。而巴伐利亞、漢諾威和符騰堡卻仍然忠實地和法國人站在一起,這樣就導致了幾乎全歐的國家全都卷了進來,戰爭的主戰場也就不再局限於荷蘭,而是越過法國的東部邊界,推向萊茵河。此後不久,荷蘭海軍在小特龍普的領導下,與丹麥人組成了聯合艦隊,於1676年戰勝了瑞典。
戰爭發展到最後,首先是西班牙國力耗盡,無力防守西西裏島,請求北部七省派軍艦支援。但這時候的北部七省早已是精疲力竭,負債累累,貿易損失巨大,還必須向奧地利皇帝和德意誌諸邦的君主們償還本次戰爭的借款,資財耗盡,一蹶不振了。直到1678年1月,荷蘭與英國這兩個海洋國家訂立了一個攻守同盟,法國才認真地考慮撤回他們的陸軍。
(14)曆史的足音
作為本章的結束,我們引用一位荷蘭曆史學家的原話,以便讓我們更清楚地認識到荷蘭的崛起與衰落。
這位曆史學家說道:“坐落於法國和英國之間的北部七省聯合體,自從它們獨立於西班牙之後,不是與這兩個國家中的這個,就是與那個,持續不斷地進行戰爭,耗盡了資財,毀滅了海軍,使它們的商業、製造業、貿易迅速地衰敗。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就這樣被無緣無故的、持續不斷的敵對行動給毀了。英國與荷蘭友好對荷蘭造成的損害常常不亞於與其為敵時。而當一個實力在不斷地擴大,而另一個實力在不斷地縮小時,兩者的聯合便成為巨人和侏儒的聯合。”
這就是荷蘭的悲劇之所在了,作為一個小國,荷蘭因其幅員小,力量單薄與位置不適,無論是與英國敵對還是與英國同盟,最終隻能是一個受害者。它的崛起獲益於歐洲諸國的多邊博弈態勢,它的衰落也同樣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