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英國——海麵上遠去的白帆(1 / 3)

(1)文明的野蠻人與野蠻的文明人

是時候了!

是應該說說英國的時候了!

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近代人類的文明史,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英國的近代文明史;近代曆史的發展,就是英國的發展。這個國家在曆史上的道德聲譽遠不像它所表現的那樣好——這個國家曾經幹過很多壞事,但最終他們還是贏得了這個世界的尊敬——以成功者的名義。勝利者是不可被指責的——這隻是理由之一,而不是全部!

這個國家一直在界定著一種更為規範的競爭法則,他們對於流血事件的厭惡是如此之強烈,以至於發生在法國的同類事件看起來距離我們更為遙遠。也正是由於這樣一個原因,有些人對他們的厭惡遠比尊重更多。他們那尊重對手人格與尊嚴的表現與他們的目標是如此的背離,經常讓我們陷入迷惑之中。

重視尊嚴與榮譽更甚於生命本身,重視過程更甚於結果——這讓我們再次聯想起來維京海盜們的殺戮哲學。

而事實上,他們的血脈中流淌著的正是維京海盜的狂暴血液。

再也沒有一個民族像他們那樣地接近於自己的祖先。

這就給我們一個強烈的印象——仿佛他們是穿越了三千年的時光帷幕向我們走來,不管這個世界發生了多麼巨大的變化,也不論這些變化與他們自身的存在是如何的息息相關,他們從未改變過。

自始至終,直至未來。

界定一個世界的殘酷法則,並以自己的堅定信念去改變它,這就是英國人讓我們看到的。除非我們能夠把規則與道義這二者從目標本身剝離下來,否則我們是很難理解這些最文明的野蠻人。

沒錯,他們正是這樣一些最文明的野蠻人。

而他們所麵對的,則是最野蠻的文明人——與英國人相比,法國人更符合這一個非常模糊的定義。但我們在這裏是輕易不會產生什麼歧義的,文明的野蠻人重視規則,而野蠻的文明人更看重他們的目標。

重視過程者終將失去他們的目標——正如我們所看到的,英國人從他們的成功巔峰上摔了下來,大片大片的殖民地被迫放棄,昔日的日不落帝國重新蜷縮到那狹小的英倫三島——但是他們一直在這個世界上起著影響,這不同於葡萄牙、西班牙或是荷蘭,也不同於法國、德意誌、俄羅斯或是日本,這些曾經稱霸一時的世界霸主們或是銷聲匿跡,或是受困於他們自己的內部問題,而英國人卻仍然在這裏——隻要你希望有一個更為公正而有效的社會行為法則,你就必然需要他們。

重視結果者終將為他們的手段所異化,這個情境我們將會在法國人的曆史中看得更為清楚。當英國人在推翻他們的國王卻不想流哪怕一滴血而為之絞盡腦汁苦心孤詣的時候,法國人卻毫不猶豫地將天才化學家拉瓦錫送上了斷頭台。他們說:“共和國不需要天才。”他們說對了,不擇手段的人需要的隻是手段,除此之外任何東西都提不起他們的興趣來。

規則與目標同樣是他們看待事物的標準——文明的野蠻人天性就是野蠻的,所以他們不認為野蠻有什麼不妥當之處,而他們衡量對手的基本標準就是過程,如果你的行為的過程背離了道義,那麼就不會被他們所接受。

而野蠻的文明人則把他們的眼睛死死盯在目標上——為了達到目的,他們不惜比野蠻人更野蠻也更殘忍,而後他們再使用一些明顯是偽飾的借口為自己的惡劣行為辯解——所以文明的野蠻人與野蠻的文明人生來就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但野蠻的文明人注定不會走得太遠,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走向哪裏——他們注定了隻會在同一個地點反複打轉,從曆史的開始到曆史的結束,他們似乎從未曾離開過起點。

文明的野蠻人知道他們不知道目標,所以他們更為看重過程,隻要過程不至於迷失,那麼他們就不會迷失。

相反,野蠻的文明人雖然也不知道目標卻拒絕承認這一點,這就導致了他們為了他們所不知道的目標而憎恨對手的獨立意誌——偉大的法蘭西曾經流了多少寶貴的鮮血,甚至有一段時間,他們幾乎認為流血就是一切。這對於沒有流過一滴血就完成了他們的革命的英國人來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

但是,基於最終的結果——英國人在販賣黑奴上的醜陋行為,在對殖民地的非法掠奪方麵——更多的人堅持認為英國人才是野蠻的文明人,但事實上他們不是。

此外我們還必須注意一個事實——自從英國人走上他們的巔峰,他們就再也沒有走下來。

法國人以為他們取代了英國,可是當他們火焚莫斯科的時候,我們知道他們沒有。德意誌諸邦以為他們取代了英國,可是當他們轟炸德累斯頓的時候,我們知道他們沒有。東方的強權國家也曾一度這樣證明他們自己。可是我們看到的隻是赤裸裸的注定不會為任何人所接受的最終結果,而英國人還在他們的位置上。留裏克帝國的後裔也曾試圖走入曆史,但是他們很快就迷失了自己。當這個世界的紛繁煙塵散盡,我們看到的仍然是英國人——他們贏了,這是因為他們不重視最終的結果,這些把世界帶入工業文明時代的野蠻人始終從過程中獲得他們的樂趣。

我們知道,大英帝國同樣也是重商主義的信奉者及推行者,很明顯這是一個目標結合於手段的行為體係,事實上正是這一行為體係成就了英國人。但如果我們把觀察的視角放到整個歐洲,同樣是會有異議發出的。但我們既不關注這些異議也不去理會問題的本身——問題有意義嗎?

有意義的是行為本身!

也就是說,同對葡萄牙、西班牙甚至荷蘭一樣,我們對於英國的研究仍然是基於這個民族的行為模式的,在所有相關資料推出之前我們已經得到了結論並堅持認為他們是一夥“文明時代的野蠻人”,這多少有些顯得不是那麼嚴肅。

但是已經說過了,問題本身並不重要,而刻意的美化或是醜化,這些純粹的情緒性思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這甚至也包括了對史實的選擇與剪裁——所有的客觀都是相對的,這就是我們所麵對的現實。

(2)野蠻人的鬱悶童年

在英格蘭南部的沙裏斯布平原上,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巨石圈,歐洲的史學家據此堅信,這就是英國早期文明的開端。那一定是巨人活動的時代,否則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類有什麼理由把這些巨大的石塊堆砌在一起呢?但不管怎麼說,總之是曆史開始了,這完全沒必要否認。

大約在1萬年前的時候,一支遊牧部落就生活在中亞,他們在那種惡劣的自然環境中堅持生活了6000年之久,然後就產生了些什麼問題——戰爭,或者是氣候的變遷,於是他們向各個方向前進,東遷者建立了樓蘭,南遷者消滅了古印度,西遷者進入了伊朗,而北遷者,他們則成為了日耳曼人。

歐洲人稱呼這些早已消失在曆史的塵煙之中的部落為“古印歐人”。

古印歐人中的一支——凱爾特人,羅馬人稱其為高盧人,開始了西進,原因是日耳曼人的逼迫。就這樣他們一直逃到了不列顛島。而此時,皮克特人已經在島上創立起了還說得過去的文明。

皮克特人的首都是斯康宮,該宮殿以“斯康石”聞名蘇格蘭,史稱“定命石”,因為所有繼承蘇格蘭王位的王公貴族都要到這裏來舉行加冕儀式。直到1396年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一世決定把這種儀式改在倫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內舉行,但皮克特王國卻一直存在著,這種存在讓我們多少可以了解到這個民族的寬和程度。

公元前55年,愷撒大帝帶著他的古羅馬士兵來到了英國,凱爾特人象征地表示了一下反抗之後,就屈服了,於是愷撒大帝就心滿意足地撤走了。但是凱爾特人並沒有真正屈服,這就導致了克勞迪亞斯時代的古羅馬對凱爾特人的全麵征服,在這個征服的過程中雖然古羅馬建立起了有效的行政區,但也帶來了新的麻煩。

凱爾特人從古羅馬那裏學會了“建國”,這些草率建立起來的小公國主要是以襲擊被羅馬人占領的南部為存在方式,這讓當時的羅馬五賢帝之一的哈德良很是煩惱,於是他修建了歐洲曆史上著名的哈德良長城,希望與野蠻的凱爾特人拉開一點距離。

400年後,古羅馬人離開了,於是盎格魯—撒克遜人填補了這段曆史的空白,他們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除了凱爾特人之外,不列顛島上還有皮克特人,以及我們現在才知道的斯克特人。後兩支部落顯然不是那麼熱愛和平,他們以襲擊騷擾凱爾特人為樂事。於是凱爾特人的部落首領屋提吉倫邀請朱提人來幫助他們。

公元449年,朱提人從泰晤士河登陸,帶領這支原始人正規軍隊的是海恩吉斯和豪沙兄弟。他們在不列顛兢兢業業地為凱爾特人打了六年的仗——理論上說他們應該是最早的雇傭軍了,然後他們就因為報酬的問題和凱爾特人發生了爭吵。為了表明自己堅決不會妥協的態度,生氣的朱提人從此就在這裏居住了下來。與此同時,撒克遜人已經從 北海的東南岸出發,並在達沃什灣登陸,而盎格魯人則橫渡北海進入了英格蘭的南部——他們來這裏是想看看有什麼可以讓他們感到不虛此行的東西。

凱爾特人對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們說不出的惱火,這些客人將羅馬人的建築搞得一團糟,徹底成了廢墟。凱爾特人的首領阿魯狄爾采取了堅壁清野的辦法,讓這些粗魯的客人吃了閉門羹,但是客人們仍然沒有離開,而且時日長久,就連凱爾特人自己都弄不清楚誰才是不列顛的主人了,他們遷到了布列塔尼亞,也就是小不列顛。

從此撒克遜人居住在南部,盎格魯人則一直把他們的新家邊界推到了愛爾蘭海岸,凱爾特人則退到了威爾士、蘇格蘭和愛爾蘭。

不列顛島從此進入了戰國時代。

第一個應該提到的國家就是肯特,它是由凱爾特人請來的雇傭軍朱提人建立的。正是肯特王國的埃特爾伯特在其首都坎特伯雷接待了羅馬教皇格裏高利派出的特使聖奧古斯丁,並在奧古斯丁的勸說下接受了洗禮,這就是基督教進入英國的開端。

但是這夥雇傭軍的後代無所作為,他們最終被韋塞克斯所征服。

東盎格利亞國曾接替肯特王國成為英國事實上的統治者,但這個過程太短暫了,不久他們就成了麥西亞王國的附庸,然後又成為韋塞克斯的一部分。丹麥人的到來是這個王國揮之不去的噩夢——他們年輕的國王愛德蒙被丹麥海盜謀殺了。

盎格魯人則把他們的兩個小王國合並成為諾森布裏亞王國,但這個王國很難稱得上是英國人的驕傲,國王埃特爾弗裏特被德拉的愛德溫打敗,但他也很快被格溫尼德王國的國王卡德瓦爾隆殺死。此後奧斯瓦德成為了諾森布裏亞的國王,可是他也被麥西亞的彭達殺死了——這個可憐的小王國除了在傳播基督教方麵頗有建樹之外,其曆史就是由一連串被殺掉的國王姓名所組成。

丹麥人來了,他們的克努特大帝征服了整個英格蘭,並在諾森布裏亞設置了丹麥人伯爵。這些伯爵中最強大的是西瓦特,但是他那可憐的繼承人托斯提格卻被諾森布裏亞人趕走了,麥西亞伯爵埃德溫的弟弟摩卡爾取代了托斯提格的位置。但是不久後托斯提格卻在挪威的金發王哈拉爾德——我們應該還記得他,為了愛情,他統一了整個挪威——陪同下回來了,並擊敗了埃德溫和摩卡爾兄弟。然後剛剛登上王位的哈羅德二世又打敗了托斯提格和哈拉爾德,接著大名鼎鼎的維京人諾曼伯爵又打敗了哈羅德二世,從而結束了盎格魯—撒克遜時代。

現在說說麥西亞。它是由盎格魯人建立的正宗的盎格魯—撒克遜王國,這個國家一度非常強大,但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很快就會有更強大的國家取代它。於是它先是臣服於韋塞克斯,然後又聽命於來自於丹麥的維京人,但是阿爾弗雷德大帝的女兒——麥西亞夫人埃特爾弗萊雷,卻因為抗擊丹麥人而成就了一個時代的驕傲。

第五個應該提到的國家就是埃塞克斯了,這個國家聲稱他們的曆史遠比人們所知道的更為久遠,其王族祖先可以上溯到歐洲大陸上日耳曼人所尊崇的主神沃登。所以在這個國家裏,宗教信仰勢必會產生一些麻煩,他們先是接受了倫敦主教梅利圖斯,然後又趕走了他,接著又把他請了回來。在這一過程中當然伴隨著流血事件與政變,此後不久這個國家就臣服於韋塞克斯。

我們要提到的第六個國家是蘇塞克斯,曆史學家一直弄不清楚這個國家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直到公元681年約克主教聖威弗裏德來到這裏。

最後的一個國家就是我們一再提到的韋塞克斯了,他們的首領塞夫林趕走了凱爾特人,然後他自己的族人又將他和那些凱爾特人一道趕走了——不知道那些凱爾特人會拿這個家夥怎麼辦——韋塞克斯先是臣服於肯特,然後臣服於諾森埃裏亞,再後來他們迫使這兩個國家服伏於他們。

阿爾弗雷德大帝的出現讓韋塞克斯的光榮成為永恒,但這種局麵很快讓丹麥國王克努特給打破了。這個丹麥人征服了整個英格蘭,但是這些戰爭狂人的蹤影很快就消失了。包括韋塞克斯在內,整個英格蘭最終由一個國家演變成了純粹的地理概念。

於是我們就知道,新的時代到來了。

但正如我們所知道的,維京人——那些曾令我們驚訝不已的戰爭狂人——與英國的成長曆史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維京人因此所奉行的行為法則與當地人是如此的接近,以至於我們無法把這二者區別開來。

所以,我們的目光必然要轉到這些戰爭狂人身上來。

這一切是從維京人開始的。

(3)圓桌騎士夢想的續寫者

關於亞瑟王的傳說,是英國曆史上的英雄傳說,也是歐洲文明的一部分,它同樣也有理由成為世界文明的一部分。

亞瑟王時代的傳奇是最典型的歐洲騎士文化的組成部分,這其中所闡述的以尊嚴與榮譽為主體的騎士精神一向為歐洲人所稱道。如果我們留心審視這些騎士的風格,就會發現他們行事並不注重最終的目的。騎士的規則和行事過程,這些東西才是最核心的。當一個騎士披甲上陣,與他的對手相對決的時候,所有的人關注的並不是最終的輸贏,而是他們是否奉行了公平的法則。法則重於一切,所以英國人得到了他們的圓桌騎士。

圓桌騎士代表的是公平與公正——仍然是基於過程的。環繞圓桌而坐的騎士們,他們所麵臨的是一個平等的對局,每一個人都必須尊重別人的主體意誌,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這是歐洲文化的精華所在,所以當我們想尋找文藝複興雖然首先發生在意大利,但最終的主要受益者卻是英國人這一曆史現象的因由的時候,答案或許與此有關。

諾曼人——在這裏我們所提到的是居住在丹麥的維京人——來到英倫三島,未必是受這種騎士文化的吸引。但是,騎士文化重過程與規則更甚於結果的特征,必定對這些戰爭狂人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這是毫無疑問的。

公元789年,維京人侵入了不列顛,此後他們就成為了這裏常客,最終他們在英格蘭過冬並建立起了“丹麥統治區”。韋塞克斯王國在兼並了六國,統一了全英格蘭之後,卻拿丹麥人沒有辦法——他們注定是屬於這裏,誰也別想趕走他們。

公元879年,英格蘭的國王阿弗雷德——我們應該還記得他是一位發明家,也是一位作家與思想家——打敗了丹麥人,但不久丹麥人又回來了。說過了,誰也別想趕走他們。然後他們又侵入了法蘭西,諾曼人羅洛在法蘭西建立起了他自己的勢力範圍,從此成為了舉世聞名的“諾曼底公爵”。

然後丹麥人進入了意大利,並攻打拜占庭帝國。西線的挪威海盜則占領了愛爾蘭、冰島、格陵蘭、北美洲,甚至北美洲的東北部。東線的瑞典海盜則通過芬蘭灣進入了斯拉夫人的土地,建立起了基輔羅斯公國。他們就是今天俄羅斯人的祖先。

10世紀末丹麥人的卡努特大帝侵占了整個英格蘭,但20年後英格蘭複國,1042年韋塞克斯國王的後人“駕信者”愛德華登上了英格蘭的王位。這位國王的血統是歐洲文化融合的典型代表:他娶英格蘭大貴族哥德溫的女兒為妻子,他的父親是韋塞克斯國王伊塞爾雷德,而他的母親是諾曼底公爵——就是那位強行居住在法國的維京人——的女兒埃瑪。後來這位埃瑪又改嫁了卡努特大帝。如此複雜的社會關係及背景,足夠讓曆史學家們頭疼一陣子的了。

但是卡努特大帝在世的時候,並沒有因為愛德華的母親與他的關係而對愛德華有過什麼偏愛,相反,可憐的愛德華流亡到了諾曼底,逃到了他母親的家裏,而他母親卻嫁給了滅亡他的國家的男人——這真是一筆糊塗賬。

正是因為愛德華的這一段經曆,使得他難免會對諾曼底人懷有好感,所以在他複國以後,就任命了大量的諾曼底人擔任要職。結果這些諾曼底人和英格蘭的大貴族哥德溫——愛德華娶了他的女兒——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矛盾發展的結果,是哥德溫舉家潛逃——不知道他的女兒是繼續和愛德華在一起呢,還是隨著父親逃亡了。

但是沒過多久,逃走的哥德溫又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兒子哈羅德 和一支能征慣戰的驍勇軍隊。於是在英國的諾曼底人都逃了,但是愛德華沒有逃,隻不過,在他身死之後,當時英國的賢人會——谘議會選舉了哥溫德的兒子哈羅德出任英格蘭國王。

這時候諾曼底公國已經是法國境內最強大的諸侯國,八歲即位的威廉一世在法國國王亨利一世的支持下穩固了權力,他娶了佛蘭德爾伯爵鮑德溫五世的女兒馬提爾達,然後征服了緬因,控製了布列塔尼。如此偉大的成就讓他的野心迅速膨脹,達到了他祖先的程度。於是他聲稱:英國的愛德華曾許諾說要把王位傳給他——他還真沒有說假話,因為愛德華沒有兒子,又對諾曼底人心存感激,的確是這樣承諾過。

這時候有一艘帆船在英吉利海峽失事了,遇難者九死一生地逃上岸來,結果他們誤打誤撞地來到了朋蒂烏伯爵的勢力範圍,卻被朋蒂烏伯爵認出這些死裏逃生的遇難者中,赫然有英國國王哈羅德一世。

於是朋蒂烏伯爵就捉住哈羅德一世,將他押到了諾曼底。

諾曼底公爵威廉一世熱情地招待了這位遠來的客人,並要求對方將原本屬於他的東西——英國王位——還給他。

哈羅德一世當即宣誓,同意將王位交還給諾曼底公爵。這位維京人的後裔聽了後非常高興,就釋放了哈羅德。正如我們所料到的那樣,哈羅德一世回國後,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而諾曼底公爵卻是很認真的,為了這件事他到處奔波走訪,尋求支持——這就是此後英國人的行為風格,他們是如此注重於過程,這種模式已經構成了歐洲文明的一部分——終於取得了教皇與法國、德國、丹麥諸王的支持。

然後諾曼底公爵出發了。

哈羅德一世對此非常煩惱,他把自己的軍隊用石斧——當時英國人的科技水平僅限於此,可憐的哈羅德也沒別的辦法——武裝到了牙齒。但是還沒等到諾曼底公爵的部隊來到,另一個競爭者卻搶先出場了。

此人就是哈羅德的兄弟,獲得挪威國王哈拉爾德支持的陶斯提格,他非常希望能夠取代哥哥成為英國的國王,於是率聯軍在約克郡登陸。哈羅德一世急忙率軍趕去阻止,雙方在斯坦福橋遭遇,時間是1066年9月25日,這一天是陶斯提格和挪威國王哈拉爾德不幸的日子,他們雙雙被殺,哈羅德一世保住了他的王位。

斯坦福橋戰役剛剛結束,諾曼底公爵威廉就於9月28日率軍在伯文西登陸。可能是由於坐船太久而失去了對身體平衡的把握吧,威廉的腳一踏到地麵上,就失足跌倒,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顯然,威廉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驚喜交加地大叫起來:“諸位,我已經擁抱住了英格蘭!”

諾曼底公爵說得一點兒沒錯!

哈羅德一世帶著他的部隊急忙南返。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的哈羅德急切需要支持,但是,北方的兩個伯爵——埃德溫和摩爾卡拒絕了哈羅德一世的請求,理由是天氣不是太好。

哈羅德一世隻好孤軍奮戰,但是他很幸運,英格蘭南部的民眾對他是支持的,但這種支持好像沒有派上用場,因為決戰爆發得太快。10月14日,雙方會戰於黑斯廷斯,威廉一世為結束這場不愉快的戰爭盡了最大的努力,他派人傳話給哈羅德,告訴他說隻要他將英國的王位還給應該擁有它的人,也就是他自己,那麼他或許可以原諒哈羅德。

哈羅德拒絕了,於是有了曆史上七千步兵與五千騎兵的對陣廝殺。

哈羅德的步兵築起了盾牆,威廉的諾曼騎士們猛烈地衝擊這堵盾牆,但卻沒有任何效果。也許諾曼騎士們的戰馬太溫和了,而且騎士們的弓弩好像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這讓威廉非常的沮喪。

於是威廉命令他的諾曼騎士全線撤退,這分明是誘敵之計,哈羅德對此清清楚楚,但是他的部隊中有相當數量的民兵,這些民兵沒有聽到哈羅德的喝止聲,他們不顧一切地向前追擊——我們還是不太清楚這些民兵是如何想的,難道他們的兩條腿能夠追得上諾曼騎士的戰馬嗎?不管怎麼說,哈羅德的盾牆已經出現了缺口,這正如威廉所願。於是他的騎兵突然轉身,理論上來說他們要比哈羅德的民兵們更早一步趕到了盾牆上的缺口處,這就標誌著哈羅德一世的麻煩來了。

哈羅德的步兵們很快就被殺光了,可是他的禁衛軍還在,他們仍然護衛著國王的戰旗,可惜他們的國王眼睛上挨了一箭,哈羅德倒下了。而倒在他身邊的,是他所有的禁衛軍士兵。

哈羅德的死讓威廉陷入了悲傷之中,他拒絕了哈羅德母親贖回哈羅德遺體的請求,因為他認為把哈羅德埋葬在他的戰死之地更合適。這種情況讓我們確信,如果在戰場上倒下的不是哈羅德國王而是威廉一世,那麼情況還不會改變的,事實上,這原本就是一切規則的延伸與終點。

倫敦人得知他們的國王戰死的消息之後,就擁立了哈羅德幼小的堂弟埃德加王子,但是這時候威廉卻向倫敦伸出了橄欖枝——他承諾保留盎格魯人和撒克遜人原有的權利與習慣,倫敦方麵認為這個建議具有一定的可行性,雙方就締結了盟約。

1066年聖誕節,“大征服者威廉”在威斯敏斯特正式由約克主教主持加冕為英國國王,是為威廉一世。但在這個加冕儀式中發生了點兒小小的不愉快,當教堂裏的人發出呼喊聲慶祝威廉即位的時候,外邊的諾曼底士兵卻以為是英國人作亂,要加害他們的國王,於是他們立即行動了起來,許多英國人因此而被殺,他們的房屋也被燒毀。

然後威廉開始了他在英倫三島的征戰——擺平那些叛亂者。丹麥人是這些叛亂者最強大的盟友,與威爾士組成聯軍共同作戰,直到四年後威廉攻克了反叛者的最後一個堡壘——伊利島,諾曼征服戰爭才正式宣告結束。

但是,威廉一世征服了英國,卻給他自己和英法兩國同時帶來了麻煩,這恐怕是威廉一世始料未及的。

(4)戰爭是解決麻煩的手段

威廉一世同時擁有了英國和他的諾曼底地區,那麼英國應該算是諾曼底的一部分呢,還是諾曼底應該算是英國的一部分呢?法國國王腓力一世弄不清楚這個問題,於是他建議威廉一世的長子羅伯特起兵向威廉發難,這讓威廉非常惱火。其結果就是諾曼人和法國人打了一仗——這一仗又稱父子戰爭——威廉一世在這場戰爭中負重傷身死,他把英國給了小兒子威廉二世,大兒子雖然逃到了腓力一世的王宮裏,可他仍然是諾曼底公爵。至於最小的兒子亨利,他得到了父親的所有金銀珠寶。

威廉一世的長子、諾曼底公爵羅伯特,很不理解為什麼父親會把英國給弟弟小威廉,於是他就建議諾曼人推翻小威廉,這就導致了連續七年的諾曼底戰爭,而小威廉——他現在已經是老威廉了,威廉二世,獲得了一個綽號叫“紅臉威廉”。

羅伯特與威廉之間雖然有著一些不同的觀點,但他們畢竟是兄弟,即使是在戰爭中他們仍然保持著相互關愛的手足之情。所以到了1089年,羅伯特因為響應教皇的號召參加十字軍東征,卻缺乏軍費,於是他向弟弟威廉建議休戰,同時向威廉借一萬馬克,抵押物品則是諾曼底。威廉接受了這個建議。

於是,在七年的諾曼底戰爭之後,海峽兩岸又實現了和解。

1100年,當羅伯特參加十字軍東征歸來後,卻發現他已經無法再收回諾曼底了,於是他陷入了悲傷之中,不停地在心裏詛咒1100年令他苦惱的春天。

這個春天的確是多災多難。對“紅臉威廉”來說也是如此,他率人到森林裏打獵,其中有一個隨行侍從的箭法相當的犀利——他一箭命中了倒黴的國王,威廉二世立即死掉了。他的小弟弟亨利立即飛馬趕到溫徹斯特,先控製住國庫,然後趕往倫敦的威斯敏斯特,宣布即位為英國國王。

他就是亨利一世。

亨利一世頒布了“自由憲章”,許諾說“生而自由的英國人”,所以英國人把他稱之為“賢明者亨利”。即位六年之後,賢明者帶領他的部隊橫渡海峽,捉住了大哥羅伯特,然後把他關在了牢房裏,從此羅伯特安靜了。

法國國王路易六世與安茹伯爵對亨利即位持有不同觀點,於是亨利一世聯合德國皇帝亨利五世,兩個亨利分別從西南和東北分兩路夾擊法國,希望法國人能夠改變主意。亡國的危機令法國舉國震驚,路易六世以“黃金神焰旗”為號召集了20萬人,亨利一世這才悻悻退軍。但從此以後,安茹伯爵就收回了他的意見。

安茹伯爵棕弗裏的做法為他帶來了明顯的利益,他得到了賢明者亨利的女兒瑪蒂爾達。

瑪蒂爾達先是被父親嫁給了德國的皇帝——他也叫亨利——做皇後,但因為賢明者亨利唯一的兒子失足落水淹死了,所以亨利一世將女兒召回,並強行立她為繼承人。但是貴族們反對亨利這一安排,此外他們還反對安茹伯爵。所以當亨利一世死後,貴族們立即將他的外甥史蒂文從法國接來,讓他即位成為新國王。

瑪蒂爾達對貴族們胡亂插手很不滿,但隻有戰爭才能夠解決這一分歧。

瑪蒂爾達首先向教皇投訴,但是她沒有得到她所期望的支持。

但是瑪蒂爾達的舅舅——蘇格蘭國王和她的一個來曆不明的弟弟羅伯特——賢明者亨利婚外情的結晶——支持她,但是蘇格蘭人很快就被擊敗了。這時候,史迪文因為拘捕了索爾茲伯裏主教及其親屬,失去了教會的支持,所以瑪蒂爾達又回來了。

1141年,史迪文兵敗被俘,瑪蒂爾達進入了倫敦,但是她的異母兄弟羅伯特卻落入了史迪文的支持者手中,瑪蒂爾達隻好釋放了史迪文以交換羅伯特,隨後她就被運氣拋棄了,重登王位的史迪文占到了上風,她隻好逃離牛津,返回諾曼底,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從此諾曼底再次與英國形成隔海對峙的均衡力量,來自教會的籌碼將決定天平的傾斜方向。

倫敦大主教奧博德拒絕承認史蒂文的長子尤斯塔斯為王位繼承人,後者逃到了諾曼底,與瑪蒂爾達會合並表示支持。瑪蒂爾達對此深表欣慰,她委派自己的兒子、安茹小伯爵率領安茹軍隊進入了英國。

國王史迪文遭遇了一連串的麻煩事兒——他的妻子死了,長子尤斯塔斯也死了,次子威廉拒絕了維護家族榮譽的責任,沒有人能夠在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還不屈服,史迪文也不例外。

1153年11月,瑪蒂爾達的兒子亨利即位。

這就標誌著諾曼王朝時代的結束,安茹王朝的時代到來了。

亨利二世的時代同時標誌著一個規範的時代在興起,英國人有理由為此而感到驕傲。

(5)不會說英語的英國國王

由於安茹伯爵傑弗裏喜歡在他的帽子上插一枝金雀花,所以英國的安茹王朝又被稱為金雀花王朝。

亨利二世擁有當時麵積最為遼闊的王國——他得到父親所擁有的安茹、曼恩、布列塔尼等諸侯國,母親瑪蒂爾達的諾曼底公國當然也要劃歸到他的名下,法國阿奎丹公國的女公爵傑奎琳嫁給了他,帶來了阿奎丹、伯瓦圖、加斯科尼等地作為嫁妝,而他自己又奪得了英格蘭——可憐的國王不得不疲於奔命於海峽兩岸,成了一位在旅行中處理國事的國王。

這位自幼生長在法國的國王一句英語也不會說,所以他建立起了陪審團製度。在這一製度建立之前,英吉利實行的是“神命裁判法”,後者簡單而快捷,方法就是將男當事人投入水中,如果他在規定的時間裏沒有浮出水麵的話,那麼他就無罪。相比之下女性當事人的麻煩就多一些,她們必須用自己的手去抓住炙紅的鐵,如果沒有被燙傷,那就無罪——後麵這個辦法曾被運用到檢測巫婆的過程中,但評判的結果往往適得其反。

撤銷可疑的“神命裁判法”,亨利二世固然將文明帶到了英國,但這也預示著——他遲早不見容於教會。

亨利二世顯然對此有很強的預見力,於是他積極支持他最信任的國務大臣柏克特出任英國教會兩大主教之一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他如願以償了,但結果卻是他在失去了朋友的同時,也失去了教會的支持。

坎特伯雷大主教非常感激國王的栽培,為了回報國王的厚愛,他宣布:教會獨立於國家權力之外,世俗國王無權幹涉宗教事務。

可想而知亨利二世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是多麼的傷心與失望。

然後就輪到大主教本人失望了——柏克特在和國王爭奪處理犯罪教士的權力的過程中失敗,逃到大陸托庇於教皇的羽翼之下。亨利二世則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命英國的另一大主教——約克大主教主持了他兒子小亨利的加冕儀式。聽到這個消息後柏克特火速返回英國,並宣布要對約克大主教進行懲罰。這個做法顯然有點不明智。亨利二世氣憤得大叫大嚷起來,國王麾下最忠心的騎士們眼見國王受辱,遂找柏克特大主教理論。在這個過程中國王的騎士們運用了他們的專業技能——在坎特伯雷教堂中殺死了大主教柏克特。

英國人無法接受大主教被殺害的事實,教會更不會。

教會宣布柏克特為聖徒,並對亨利二世的教籍表示了質疑。

國王被迫屈服於教會的勢力之下。亨利二世來到坎特伯雷教堂,脫下衣服讓教士們鞭打自己的脊背——這開始引起英國人對教會的厭惡,如果連國王在教會的淫威麵前都無力保護自己的話,那麼民眾的境況豈不是更為可怕?或遲或早,教會必然為此付出代價。

然後,亨利二世的妻子背叛了他。

但也許是亨利二世先背叛了妻子,那麼久遠的曆史,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我們所知道的,是阿奎丹公國的女公爵最初嫁給了法國國王路易七世,但後來她遇到年齡比她小11歲的亨利,結果一次婚變讓法國痛失一半疆土,而亨利二世卻實力大增。除此之外他還得到了幾個兒子:小亨利、理查、傑弗裏及幼子約翰。幸福的家庭中滋生著情欲的怪胎,亨利二世發現他又愛上了一個絕色美少女,於是他以一個老騎士的優雅風度,投入了幸福的愛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