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遙遠的傳說
有誰未曾聽說過德意誌?
它距離我們是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遠。
這個民族在狂暴中體現出來的力量是那麼的可怕,而在沉靜中所表露出來的智慧又是如此的驚人而優雅,這個民族似乎生來就是為了創造奇跡,無論是他們的狂暴還是他們的沉靜,無一例外地令整個世界為之動容。
日耳曼!
這個民族最早居住於山野之間——在上古時代,所有的民族都居住在山野之間——早在氏族時代,他們就擁有了自己的“議會”,他們的“議會”一般選擇在森林中的參天大樹之下舉行,會議議程無一例外地由族長發布新的決定,而大家則用喝彩聲和噓聲表示同意和反對。
可以確信的是,那種平靜而和諧的生活方式一定是現代人所向往的。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極盡規範的民族,他們甚至為牲畜設置了排糞槽。
他們自古以來就是一夫一妻製,而且對不安於室的婦人給予強烈的譴責。
他們還曾擁有自己的神祇。
他們的神祇沒有寺廟,也沒有神像,他們隻是在叢林中設置祭壇,那般虔敬的表達方式,像極了現在非洲叢林中友善的土著居民。
他們的眾神之父叫沃當——我們必須要提到這個名字,或許沃當神因為歲月久遠,連他們自己也已經不再記得了。但是,那遠古的記憶始終以核甘酸的方式鏈結在他們的基因之中,如果有誰想了解在這個民族的沉靜表層之下潛意識的話,就必須知道這些。
誠如奧地利心理分析大師弗洛伊德所言——每一個民族的神話都是他們的原始記憶,是他們集體潛意識人格形成的根源。
所以我們一定要了解沃當,看看這位隱伏於日耳曼人潛意識深處的眾神之父是如何締造他們的偉大世界的。
沃當——wodan這位高高在上的眾神之父,他把那些征戰中戰死疆場的孤魂野鬼們聚集在自己的周圍,騎著一匹有八隻蹄子的公馬,身披彩雲織就的錦袍遨遊於天空。
每周的星期三,就是這位眾神之父的名字。
沃當的妻子叫弗雷雅,是春神,她是所有人的婚姻與每家灶火保護之神,是懷春的少女與羞澀的少婦的保護者。
每周的星期五,就是這位春神的名字。
星期二是戰神的日子,他的名字叫提烏。
星期四是雷神,他的名字叫多納爾。
多納爾的武器是一把大錘,他乘坐一輛由兩匹公馬拉的車子在太空巡遊,在巡遊的途中,他用大錘把閃電打入人間,通過電閃雷鳴讓莊稼茁壯成長,從而賜福於人類——或者,當他生氣的時候,就讓洪水泛濫,莊稼欠收,讓人類為了他們的蠢行而受到懲罰。
此外還有火神羅基。
在講述的過程中我們能夠發現這樣一個事實——日耳曼人的原始神話並不像我們所想象的那樣古老而久遠,實際上,這些神話正是這一民族麵臨著基督教義的衝擊之下而逐漸形成的,最後他們選擇在形式上放棄了這些,而把這一信仰放在了自己的心中。
最讓我們驚訝的是這一神話傳說中所蘊含的原始規範哲學——日耳曼人注定是一些按部就班的人,無論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按照一個嚴格的技術操作流程。
事實上,德意誌的幼年成長史——如果我們把德國立國之初的一段曆史稱之為這個民族的幼年的話——正是這個民族與試圖將神權淩駕於其上的教廷激烈衝突的曆史,這一段曆史中的許多著名事件甚至構成了歐洲曆史上有名的成語典故。
而且,這個民族除了他們自己所特有的規範克己之外,在性格上與法國人有著某些相通之處——實際上,德國、法國和意大利是一個家族之中成長起來的三兄弟,這三兄弟之間和和睦睦的流血戰爭,為他們的子民們平添了太多的痛苦。
但曆史確是由君主們的征討曆程所寫就的——正如我們將要重返查理曼大帝時代所看到的那樣。
(2)奔跑了千年的烈馬
德國的下薩克森州的徽標是一匹奔騰的烈性戰馬,傳說這匹馬已經奔跑了千年之久——從查理曼大帝時代一直奔跑到現今。
提到查理曼大帝,我們自然而然地就會聯想起法蘭克帝國時代的輝煌,在矮子丕平由宮相取克洛維家族的懶王而代之,成為法蘭克帝國的國王之後,王位世代相襲,傳至了查理曼大帝之手。
查理曼大帝是墨洛溫王朝最嗜好武力的國王,說他窮兵黷武也不為過。他從公元772年到公元804年,32年的時間裏共對薩克森發動過18次征服戰爭,而薩克森民族卻是出了名的倔強——無論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都知道這一點。
那麼,薩克森人倔強到了什麼程度呢?
曾有一次,查理曼在征服薩克森的途中遭遇到了壞天氣,白晝如夜,電閃雷鳴,查理曼大帝和他的士兵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忽然之間,他看到前方有一座孤零零的宅院,就立即上前去求宿。
巧極了,這裏正是薩克森公爵維爾金德的住所。
雖然查理曼大帝並不認識這位伯爵,但是維爾金德伯爵卻一眼就認出了他。
麵對前來投宿的敵人,維爾金德絲毫也沒有猶豫,立即打開房門迎接遠方的客人,他對查理曼以禮相待,讓這位好征戰的帝王受到了一種貴賓般的禮遇。
第二天一早,維爾金德公爵陪同他的客人來到了牧場,這時候查理曼大帝看到了一匹神駿的白馬,他頓時心動,上前就想捉住這匹馬,但是他追得越快,白馬逃得就越遠,查理曼大帝隻好掃興而歸。
薩克森公爵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於是他向那匹白馬吹起了口哨,親切地喊它回來。就見那匹白馬乖乖地跑了回來,並把它的頭依在主人的肩頭親來親去。
查理曼大帝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感慨道:
這匹馬,正體現了薩克森人民堅強不屈的性格,用武力是壓不服的,隻有用親善的辦法才能取得成功。所以,這匹馬應該成為全體薩克森民族的象征。
從此,這匹馬就在公元七世紀向我們奔來——直到今天,它的奔行仍然未曾止息。
現在我們記住了,薩克森人——一個吃軟不吃硬的民族,這個民族開始成長了。所有的成長都意味著對權威的否定,這個民族也不例外。
查理曼大帝的無垠疆域分裂之後,東法蘭克王國的王位落入了薩克森家族的手中,於是德國得到了他們的第一個國王:
亨利一世。
偉大的亨利一世在當時又被稱為“無柄之劍”,或者是“捕鳥者”亨利一世。
這兩個綽號是什麼意思?莫非亨利一世的劍是沒柄的,又或他是一位捕鳥的高手嗎?
都不是,我們已經說過了,這個民族正處於幼年的成長階段——成長就意味著對權威的否定,此前的權威不推倒的話,一個民族就無法形成自己獨立的人格。
亨利一世的這兩個綽號,正是他同權威抗衡的產物。
誰是當時德國的權威?
教會!
當德國初具雛形的時候,那位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已經成為了久遠的記憶,現在,上帝的仆人們正在德國境內拚命地撈錢,同時把他們的手伸向了王者的權力。
但是亨利不理睬教會這個槌子,他在即位時拒絕讓趾高氣昂的教士替他行“塗油禮”,如此一來,他這位國王也就沒有獲得上帝的許可,所以是非法的。
因為他的權力非法,所以他手中的劍,不過是一把無柄之劍。
因為他的權力非法,所以他充其量不過是野地裏跑來跑去捕鳥的野孩子,沒資格在上帝的恩賜下庇護他的人民。
但是亨利一世才懶得理會這些,隻要他的人民與士兵服從他的命令,這就夠了,讓教會回到他的教堂去吧!
於是亨利一世兵討馬劄爾人。
這些馬劄爾人就是從中國大漢時代逃來羅馬的匈奴人與當地人的混血,現在亨利一世把他們當做荒野的鳥兒來捕捉,將他們徹底擊敗。然後他又對斯拉夫人發動了戰爭,奪取了大片的土地。
然後他在公元936年,即他創建德國之後的第十五個年頭裏,將他的後事交待給了他的兒子奧托一世。
(3)來自於異邦的美麗寡婦
與他父親不同的是,奧托一世非常聰明地選擇了與教會和解,他在即位的那一天,接受了美因茨大主教為他舉行的加冕儀式——這樣一來,奧托一世的權力就獲得了合法的承認。
有關這次加冕儀式,曆史上有著極為詳盡的記載——諸侯們事先在教堂門前恭候新王,當新君主登上寶座之後,諸侯們依次在奧托一世麵前下跪,宣誓效忠,然後眾人陪同新王進入禮拜堂。這時候,身穿白色祭衣,右手執權杖的美因茨大主教迎上前來,攜著奧托一世的手,向諸侯們宣布:上帝選派奧托一世為王,亨利國王也指定他為繼承人,如果大家同意這一選擇,請舉手——於是大家舉起手來縱情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坦白地說,這一次加冕儀式對德國王室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它不僅確定了奧托一世的合法權力,連同“捕鳥者”亨利一世的權力也一並獲得了教會的承認。
但是,奧托一世選擇讓教會為他加冕,決不是僅限於這麼一點點心思。
他的目光在羅馬——在意大利!
他渴望重溫查理曼大帝時代法蘭克帝國的舊夢。
這個夢想注定不會實現。
雖然如此,但把意大利搞個烏煙瘴氣顛三倒四,這個本事德國人還是有的。
事實上,德國這個國家之所以遲遲未見起色,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們曆代的君主都把目光放在了意大利,幾乎每一個德國君主都把找意大利的麻煩當成了他們最重要的事情,這導致了意大利陷入了長期分裂之中,始終未能得以統一。
我們以現代國家地理的概念苛求於古時代的德國君主,固然有我們自己的道理,但我們這個道理跟公元9世紀的奧托一世是說不通的,他渴望重溫祖先的光榮,這難道有什麼不妥當嗎?
所以我們完全沒必要責難奧托一世對洛泰爾夫人的脈脈柔情。
這位洛泰爾夫人是遠道從意大利一路狂逃來到德國的,她之所以逃來德國,一來是她的生命和財產正受著嚴重的威脅,二來她久慕奧托一世大名,認為唯有這位薩克森勇士才是能夠救她的白馬王子。
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洛泰爾夫人是意大利君主洛泰爾的美麗妻子,但是洛泰爾死於一場原因不明的疾病之中,在他身死之後,他的國土立即遭到了瓜分,瓜分者的下一個目標,當然就是美麗的洛泰爾夫人了,所以洛泰爾夫人如果想活命而且不被瓜分的話,唯有一走了之。
就這樣,她逃到奧托一世這裏,並請求奧托一世替她複國,而她的回報是,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全部意大利疆土。
僅僅是前一項報酬,就已經構成了任何男人無法拒絕的誘惑,更何況還有後者。
奧托一世隨即起兵,不久占領了意大利北部,並成為了那裏的王。
次年,奧托一世娶了這個美麗的寡婦為妻。
然後他統兵進入了羅馬,要求羅馬教皇宣誓對他效忠——這時候他已經成為了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他覺得向教皇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成長中對權威的否定——我們在奧托一世的行為中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此外還有那種年輕民族的野心——希望按照他們的方式重新界定世界秩序,這是每一個年輕人的夢想,奧托一世沒理由不這樣做。
教皇勃然大怒,竟然讓上帝的代言人向他這個凡人效忠,有沒有搞錯?
沒有搞錯!
奧托一世的軍隊像碾碎雞蛋一樣輕而易舉地將教皇聚攏起來的抵抗軍隊擊潰了,奧托一世嚴肅地宣布:廢掉這個不聽話的教皇,此後凡屬新教皇的任命,如果沒有他這位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許可,一律不生效。
現在我們明白他為什麼在即位時願意接受美因茨大主教的加冕了吧?
他為的就是這一天!
以退為進,將教皇玩弄於股掌之上。
然後他成功地死掉了。
然後是他的兒子奧托二世即位,這位年輕的奧托在即位之初就打敗了想奪他王位的巴伐利亞公爵——順便說一下,這位巴伐利亞公爵早在亨利一世的時候就想奪取王位,卻被亨利一世所打敗,然後他又想奪取奧托一世的王位,結果又被打敗,現在輪到了奧托二世,再次重複了他的失敗——然後他向羅馬進軍,想效仿他的父親建功立業,但是他的夢想卻被阿拉伯人擊碎了,阿拉伯人打敗了他,此後不久他就死掉了。
現在輪到奧托三世執政,他的年齡太小了,才不過三歲,這麼小的孩子,那是任誰想欺負就欺負的,教會的權力就趁這個小家夥不懂事的工夫裏迅速地膨脹,到了小家夥長大成人,坐在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寶座想逞逞威風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沒他的機會了。
教會的勢力在迅速地膨脹,就像一隻墜著鉛塊的熱氣球,黑壓壓地壓在德意誌帝國國王的腦袋上。
奧托三世就在這重壓之下鬱悶了一生。
然後是亨利二世。
然後是亨利三世。
然後輪到了亨利四世。
可憐這許多小亨利,他們雖然貴為君王,卻同一個叫花子沒什麼區別,因為國家的財政收入大權全部落到了教會的手中,所有的錢全都是教會的,國王也好皇帝也罷,一個子兒也甭想拿到。
更慘的是,這些小亨利們繼位還必須要通過教會的加冕才算數,此前的羅馬帝國皇帝加冕儀式必須要由教皇來欽定,現在不用這麼費事了,隻需要一個大主教就足以打發他們了。
這些還遠遠不能滿足教會的胃口。
教會向羅馬帝國皇帝提出:此後教會的財產要嚴格地控製在教會的手中,此外,主教等教職必須由教皇來任命——以前這些都是皇帝們的權力,但是現在,教會的權力日益淩駕於世俗政權之上。
亨利二世忍了。
亨利三世也忍了。
但輪到亨利四世,他卻是忍無可忍了。
1076年,忍無可忍的亨利四世在沃姆召開了帝國會議,他希望能夠通過這次會議,聯合不甘於忍受教皇淫威的教俗兩界人士,把教皇的囂張氣焰打下去,會後,亨利四世向羅馬教皇發布了最後通牒:
我,亨利,是神授的皇帝,教皇大人,請你給我滾開——或是類似於此的言辭,總之,挑戰的意圖是非常明顯的,情緒也非常的強烈。
然而,亨利四世的挑戰在教皇看來實不足一哂,他隻是嘴唇輕微一動,就徹底解除了亨利四世的武裝。
教皇宣布:開除亨利四世的教籍,並命令亨利四世的臣民都不要效忠他。
這道聖諭一出,帝國那些與亨利四世合不來的貴族們立即明確表態,堅決擁護教皇的英明決定,誓與亨利四世劃清界限。
霎時間,亨利四世陷入了孤家寡人、眾叛親離的尷尬境地。
擺在亨利四世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屈服!
現在亨利四世終於領教到教會的勢力是多麼的強大了。
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打聽到教皇要去卡諾莎城堡訪問狄爾德女伯爵,便千裏迢迢翻越阿爾卑斯山脈,到達了卡諾莎城堡。
這個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穿著罪人的麻衣,赤著雙腳,光著頭,在冰天雪地裏整整站了三個晝夜,教皇才接見了他,在訓誡了他之後又重新恢複了他的教籍。
“到卡諾莎去”,這句話從此成為了西方的一句成語,正如同中國的“負荊請罪”一樣,至今歐洲人如果遇到必須要請求別人原諒的事情,就會使用這個成語,說起來這也是亨利四世在冰天雪地裏站了三晝夜之後,為歐洲文化的貢獻。
但是,這決不是亨利四世對歐洲唯一的貢獻!
決不是!
(4)帝國的黃金盛季
亨利四世的卡諾莎贖罪之行標誌著皇家權力的衰敗,現在,教皇可以與他平起平坐了,這對於亨利四世的打擊無異是致命的。
所以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四年,亨利四世卷土重來。
這一次,他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已經足以和教皇相抗衡了——他正式宣布,廢黜教皇格裏高利七世,另立克萊門特三世為教皇。
可以看出來,這一次亨利四世不僅積蓄了足夠的力量,而且在行動之前也是煞費苦心,他的行動最值得稱道之處就是宣布了一個新的教皇,這樣一來,教會內部自己就會陷入分裂之中,克萊門特三世沒任何理由反對亨利四世的建議,所以教會內部的矛盾就足以將格裏高利七世的手腳捆住。
果然是這樣。
四年後,眼見教會內部權力鬥爭已經到了不可開交的程度,亨利四世這才不疾不徐地提兵進入羅馬,他命人剝下格裏高利七世身上的法衣,將這個老家夥趕出教會。可憐的格裏高利,為了教會的利益,這位曾讓一位皇帝跪倒在他腳下的老教皇,被趕到了一個叫薩勒諾的小地方,一年後他孤零零地死去。
亨利四世雪恥了,但教俗的權力鬥爭卻更加趨於激烈。
1085年,亨利四世死後,繼位的亨利五世為了避免兩敗俱傷,和教會麵對麵地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舉行了談判,這次談判中雙方都保持了最大限度的理性與克製,有原則地讓了步,因此亨利五世算是度過了他平安的一生。
但是,皇家與教會權力的鬥爭隻是暫時平息了而已,這種平息決不意味著調和主義真的有什麼實質性的效果,相反,行將到來的鬥爭,隻會更加慘烈。
這個神聖的使命,曆史性地落到了腓特烈一世的肩上。
腓特烈一世,國內或譯作弗雷德裏希大帝,全名腓特烈·巴巴羅薩,他的特征是一臉鮮紅怒放的大胡子,所以後人又稱之為“紅胡子大王”。
關於這位紅胡子大王——他堪稱德意誌曆史上不朽的神話,甚至可以說是歐洲曆史上最動人的傳說之一,而且他又生在一個傳奇的歲月——與他同時代的,是法國的智慧擁有者路易七世,英國則擁有著他們永遠的傳統獅心王理查,這樣三個各具特色的大人物碰撞在一起,必定會成為人類文明史上最有趣的話題之一。
可以說,腓特烈一世也正同法國的路易七世、英國的理查一樣,都已經構成了他們傳統的一部分,融入到了民族的血液中並鑄成了這一民族特定的行為模式,所以我們不能不對他的征戰足跡作一個詳盡的評點。
腓特烈一世——他生來就是一位野心家,為了征服意大利,重溫大羅馬帝國的舊夢,他不辭辛苦地五次越過阿爾卑斯山,成為意大利人永久性的噩夢。
1154年,腓特烈一世突然宣稱,他奉教皇的宣召,請他前往布裏西亞平定叛亂,在教皇得知這個消息之前,他已經到達了羅馬,在他重兵的簇擁之下,沒有任何辦法的教皇隻好加冕他為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
四年後,他再次宣稱意大利的北部城市違背了他的命令,因此他有必要親自前往與對方進行會談。於是他二出阿爾卑斯山,進入意大利後宣布取消許多城市的自治權,並向這些城市派遣市長,進駐軍隊,開始行使他收稅的“正當權力”。
意大利北部城市怒不可遏,在最強大的米蘭城市的率領之下,紛紛起來反抗。這正中腓特烈一世的下懷,於是他率軍將米蘭團團圍住,連續兩年的攻打,最終使米蘭屈服了。米蘭城市的八個執政官和幾百名貴族赤著腳,穿著罪人的麻衣,來向腓特烈一世負荊請罪。他們跪在腓特烈一世的腳下,親吻他的腳,讓腓特烈一世樂不可支。
但腓特烈一世認為,這種懲罰還遠遠不夠。
當天,米蘭的全體居民全被驅逐出城市,所有的人無一例外地光著雙腳,脖子上套著繩索,頭上撒滿灰塵,手執燃燒的蠟燭,迎著腓特烈一世走來,占領軍吹響了嗚咽的號角,聲聲悲切,似乎為這座死亡的驕傲城市下葬。
根據腓特烈一世的指示,米蘭的城旗被撕碎,居民們哭聲震天,仆伏於地。
米蘭城市的許多民居點被搗毀,還在地上撒了一層鹽,以便讓這塊土地永遠貧瘠。
米蘭的征服,標誌著腓特烈一世的麻煩來了。
新教皇亞曆山大三世就任了,這位教皇剛一上任,矛頭就直指腓特烈一世。
教皇宣稱:教權高於俗權,所有的國王或是皇帝——包括腓特烈一世在內,都必須向他稱臣。
腓特烈一世聞言大怒,立即宣布廢黜亞曆山大三世的教皇之位。
亞曆山大三世針鋒相對,立即宣布革除腓特烈一世的教籍。
氣急敗壞的腓特烈一世第三次衝向了意大利,可是教皇早已逃之夭夭,躲到了法王路易七世那裏,讓腓特烈拿他沒有辦法。
找不到教皇亞曆山大三世,這也難不住腓特烈一世,他幹脆再立一個教皇——教皇維克多四世。
就這樣,基督世界出現了兩個教皇,大家都是上帝在塵世間的代言人。
但是腓特烈一世推出的維克多四世很快就死掉了,於是亞曆山大三世又成為了無可爭議的上帝的代言人,他大搖大擺地回到了羅馬,繼續向腓特烈一世挑釁。腓特烈一世氣得七竅生煙,隻好第四次來征羅馬,而教皇亞曆山大三世卻和他玩起了迷藏,當腓特烈一世氣喘籲籲地趕到羅馬的時候,亞曆山大三世早已到了法國的巴黎,正和他的老朋友路易七世談笑風生。
正在這節骨眼上,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襲擊了腓特烈一世的兵營,德軍士兵的戰鬥力迅速地下降為零,這時候以米蘭為首的意大利二十幾個城市所組成的“倫巴底同盟”趁機發難,向德國人展開了猛烈的進攻,德軍士兵頓時淪為菜板上的魚肉,任意大利人隨意宰割。
屍堆如山,血流成河。
德軍悉數魂喪異鄉。
可是腓特烈大帝卻失蹤了。
不久之後,一個老鄉農拖著他疲憊的腳步,返回德國,當他露出一臉的紅胡子的時候,德國人才確信,他們的皇帝活著回來了。
這次意外的慘敗,讓腓特烈足足消停了六年。
六年之後,他又回來了。
這一次倫巴底同盟齊心協力地迎戰這個紅胡子老混蛋,他當年戲辱米蘭人的慘狀曆曆在目,如果這一次再讓他得逞的話,那他們的結果實在是太可怕了。
為了保住性命,意大利人除了跟紅胡子拚命之外,別無他法。
一人拚命,萬人難抵。
更何況這次是全體意大利人在拚命。
意大利人拚命的結果是當場擊斃了腓特烈一世的坐騎,此外加上幾乎全部的德軍——餘下的人成了俘虜,而腓特烈一世再次神秘地失蹤了。
這一次腓特烈一世沒有返回德國,而是出現在威尼斯教皇的麵前。
這隻凶悍的獅子,此時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隻搖尾乞憐的狐狸,他滿臉憨厚地跪倒在教皇的麵前,抱著教皇的雙腳狂親不止,教皇被他親得六神無主,隻好恢複了他的教籍。
之所以突然產生了這麼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是因為腓特烈終於發現了意大利人不好對付,既然硬的不行,那就隻能來軟的。
1186年,腓特烈一世命令他的兒子——就是後來的亨利六世——娶了比他大整整15歲的康絲坦公主,這位公主是意大利南麵西西裏王國的王位繼承人。
安排好這門婚事之後,腓特烈大帝興高采烈地和法王路易七世、英國的獅心王理查一道,參加了愉快的第三次十字軍東征,1190年6月,在橫渡小亞細亞的塞勒夫河的時候,他失足跌進河水之中,再也沒有爬上來。
腓特烈一世死了,但他的兒子亨利六世成為了西西裏國王。
但是這位亨利六世太不爭氣了,他隻活了三年,就匆匆死掉了,他的兒子年齡太小,結果讓西西裏王國落入了教皇格裏高利九世之手。
但是小皇帝遲早要長大的——麻煩的是,這位大名鼎鼎的腓特烈二世生在西西裏,長在西西裏,對於德國淡漠得很,但他對於西西裏的治理卻是非常投入——他拆除領主們的城堡、剝奪各城市的自治權,並且征收重稅。西西裏諸城怒不可遏,他們聯合教皇格利高裏九世,重組倫巴底聯盟,一起來跟腓特烈二世發難。
教皇格利高裏九世宣布——廢除腓特烈二世的教籍。
這是德國第三個被廢除了教籍的皇帝了,如果算上亨利一世及奧托一世,幾乎德國的每一個皇帝,都和教皇發生過激烈的衝突,這就給人們一種感覺——好像這個教會存在的全部目的,就是為了要和德國皇室過不去。
可想而知腓特烈二世對教皇是何等的怨恨了。
腓特烈二世起兵,直取羅馬。整個意大利人都起來反對他,倫巴底聯盟再度與他們的宿敵德國人交上了火。但這一次,倫巴底聯盟明顯不像上一次那樣玩命了,與腓特烈一世的戰爭關係到整個意大利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而現在,問題似乎並沒有那麼嚴重。
就在這種嚴重的輕敵思想之下,倫巴底聯盟被腓特烈二世打得落花流水。
教皇格利高裏九世吃驚地發現,他現在已經孤零零地暴露在德國人的麵前,似乎整個世界之上,隻有他孤身一人在與腓特烈二世的大軍相對抗。
教皇慌了手腳,急忙宣布召開全歐洲主教會議,想用整個歐洲的力量來對付腓特烈二世。
但是腓特烈二世秉襲其祖之風,做事是相當不講究火候技巧的,隻圖一個自己痛快——他公然攔截了主教們的船隻,活捉了兩百多名主教,順便還將格利高裏九世的一塊地給搶走了。
教皇格利高裏九世急氣交加,被活活氣死了。
腓特烈二世走到了他人生的最頂點,一洗德國皇室此前所蒙受到的教皇的羞辱。
(5)歐洲的皇帝專業戶
西西裏帝國瓦解於腓特烈二世身死之後,而德意誌仍然存在。
隻是,由於這個爛攤子長期無人照看,現在德國本土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
腓特烈二世的繼承人隻活了四年就匆忙去世,按照德意誌的傳統,先例是由諸侯選舉新皇帝,先是荷蘭伯爵被選為皇帝,可是不久後他就被人刺殺了。這時候英國的國王亨利三世支持他的弟弟、康沃爾的理查德被一部分諸侯選為皇帝,但與此同時,在法國國王的支持下,另一部分諸侯也推舉了腓特烈一世的後裔阿方索十世。
於是德意誌得到了兩個皇帝,史稱“雙王時代”。
這兩個皇帝並駕齊驅地在德意誌開心地玩了整整二十年,兩個皇帝跟沒有皇帝沒什麼區別,反正這兩個皇帝的話大家都可以不聽,因此這一時代又被稱為“無王時代”。
這麼亂七八糟的德意誌,讓教皇看不下去了。
1273年,在教皇的主持下,德意誌眾家諸侯雲集法蘭克福,當場選出了遠在瑞士的一個小王朝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員魯道夫為皇帝。
這就是哈布斯堡王朝的正式開端,從這一天起,這一王朝將全麵影響整個歐洲的曆史進程,歐洲任何一個國家一旦發現國王缺貨,一般情況下就會來哈布斯堡家裏挑選一個,就這樣這個家族從此成了職業王族,曾經有一段時間,歐洲大部分國家的國王都是出自於這個家族,這也算得上歐洲曆史上的一樁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