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德意誌諸侯緣何會選擇這麼一個與德國毫無幹係的人做他們的皇帝呢?
理由非常簡單,任何一個德國諸侯如果做成皇帝的話,在場的眾家兄弟皆不服,當時諸侯心裏琢磨的是,這個皇帝我不做可以,但你們也不能做。如此一來,凡屬德意誌境內的大小諸侯,都已經失去了登上皇位的可能。
所以這位皇帝,非得是和德國八杆子打不著的外人不可。
那麼,何以這位魯道夫會在範圍更大的“外人”之中被大家選中呢?
這個理由就更簡單了,因為這位魯道夫名氣太小,又連個封地都沒有,明擺著,像魯道夫如此平凡的尋常人,就算是做了皇帝也不會影響到大家的生意——至少他不可能像奧托一世、腓特烈一世那樣動不動就讓大家出錢出人打仗吧?
總之,默默無聞的魯道夫就以他這種別人比不了的“優勢”,成功地摘取了德意誌帝國皇帝的桂冠。
但等到這頂桂冠戴在頭上,這位魯道夫卻突然露出了一副令諸侯吃驚錯愕的梟雄嘴臉。
魯道夫登基之後就突然發力,借助德意誌帝國的強大力量替哈布斯堡攻城略地,而且這家夥的本事相當了得,他大破捷克的波希米亞王,奪取了奧地利。
從此以後,“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這個專有名詞,就成為了歐洲文化及曆史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專業術語。
按說到這時候德意誌的那群傻瓜諸侯應該醒過神來了,但是他們沒有,繼魯道夫之後,他們竟然又找了一位哈布斯堡的成員——艾伯特一世。
這位艾伯特更狠,全然不理會德意誌的諸侯們在一邊急得跳腳,隻管出動德國全部的資源,不惜血本地替哈布斯堡開疆拓土。德意誌的諸侯們連續兩次吃盡了苦頭,到了第三次,他們撇開哈布斯堡王朝,另選了威特斯巴哈家族的人為王,再之後是盧森堡家族的查理四世登上了帝位。
查理四世可是真心實意地替德國人著想,這樣一來他就顧不得自己的盧森堡王朝了,結果盧森堡王朝不可避免地衰落了。而哈布斯堡王朝的勢力卻越來越強大,他們不僅霸占了德國的皇位,連西班牙也沒放過,這個自私的王朝害慘了德意誌帝國,但說到底,這也是德意誌的諸侯們咎由自取。
自私的哈布斯堡王朝就像一隻吸血的水蛭,緊緊地吸附在德意誌帝國的身上,它在將德意誌帝國吸食幹枯的同時,還為這個國家帶來了一場空前的大劫難——三十年戰爭!
(6)三十年噩夢的詭異開端
公元1414年,在康斯坦城,世界上時間最長的一次會議隆重召開了。
這次會議整整開了四年,與會人員多達75000人,想來這麼多的人哪怕是一個人隻說一句話,四年的時間,應該也不算長。
這是一次失敗的大會——也就是說,這是一次由教皇主持的宗教大會,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解決與傳統教義明顯背離的“異端”問題。
這時候最大的異端就是捷克的波希米亞了,這個國家幾乎人人信奉胡斯教派。
所以,當這次全歐宗教會議決定把胡斯送上火刑柱燒死的時候,捷克的波希米亞人理所當然反抗了。
異端胡斯被燒死的直接後果是發生了胡斯戰爭,然後胡斯一派迅速催生出馬丁·路德派、加爾文派、英國的清教、法國的胡格諾教。當時世界的宗教格局總體來說是這樣的,英國是一個新教國家,法國天主教與新教在數次砍殺之後終於達成了和解,西班牙人堅守天主教信仰毫不動搖,狂戰士的後裔、北方的強國瑞典和丹麥也都是新教國家。
看看這麼麻煩的局麵大家就會知道,僅僅是四年的會議時間太短了,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於是大家就決定,用更長的時間——比如說三十年,去隨便使哪一個國家打上一仗,以便解決這個問題。
那麼選擇哪一個國家讓歐洲諸國進去殺人放火玩個痛快呢?
德意誌帝國非常榮幸地中標了。
為什麼大家這麼喜歡去德國打仗呢?
說來說去,全都是那些諸侯們惹的禍。
這是因為,當時德國的諸侯們已經分裂成了新舊兩個教派,形成了對立的兩大軍事陣營。
新教聯盟的首領,是羅馬的七大候選帝中的普法爾茨候選菲德列,舊教聯盟的首領是巴伐利亞公爵馬克西米連——請注意巴伐利亞公爵這個稱號,這個稱號的諸侯始終是德國不穩定的因素,這一次,他的機會終於來臨了。
有關這次漫長的戰爭,其間充滿了詭異莫明之事,直到今天,歐洲許多史學家還就是靠了研究這場戰爭而撈得缽滿盆滿——德國的哲學家、詩人也都紛紛拿這場戰爭作題材,表達自己內心深切的傷慟。
德國大詩人歌德悲哀地說:“一想到德意誌人民,我常常不免黯然神傷,他們作為個人,個個可貴,作為整體,卻又那麼可憐。”
德國曆史學家弗朗茨·施納貝則認為:“在歐洲所有的民族當中,德意誌人由於他們居住空間上的地理條件,使他們成為了一個負擔最為沉重的民族。”
大詩人海涅幹脆直接寫詩:
法國人和俄國人占有了陸地,
海洋是屬於英國人的,
隻有在夢想的空中王國裏,
德國人的權力才是無可爭辯的。
……
但三十年戰爭開始的時候,俄羅斯帝國不過剛剛成立,如此說來,至少在歐洲,德國人還是有機會的。
但這個機會被自私的哈布斯堡王朝、教會、捷克的一扇窗戶給徹底地打碎了。
也就是說,以德國為主戰場的歐洲三十年戰爭,是從捷克的波希米亞開始的——從那場足足開了四年的全歐洲宗教大會開始的。
那次宗教大會開了四年之後,終於有了一個結果:燒死胡斯,將三個教皇合並為一,大會還一致通過,考慮到捷克波希米亞的現狀,委派哈布斯堡王朝的菲迪南做波希米亞的皇帝。
這個建議,理所當然地遭受到了波希米亞新教徒們的反對。
於是哈布斯堡王朝適時地作出了讓步——他們承諾說,如果菲迪南做了波希米亞皇帝的話,那麼,他們決不會找新教徒的麻煩。
波希米亞的新教徒傻乎乎地相信了哈布斯堡王朝的承諾,於是菲迪南皇帝走馬上任,他下車伊始,就建立起宗教法庭,將那些信奉胡斯教的波希米亞人架到火刑架上烤。然而新教徒們可不是那麼好烤的,他們憤怒地衝入王宮,捉到菲迪南皇帝的兩個親信,將他們扔出了窗外。
這件事在歐洲的宗教曆史上赫赫有名,被稱為“擲出窗外事件”。
此事惹得菲迪南皇帝很生氣,遂決定對這些新教徒進行武力鎮壓。
新教徒自知不是對手,就琢磨出一個怪招,借力打力——他們熱烈歡迎德意誌普法爾茨的候選帝菲德列出任他們的皇帝,因為這位候選帝也是一個新教徒。
由於當時德意誌與羅馬帝國的皇帝也是哈布斯堡王朝的成員,這場捷克的宗教戰爭,正沿著一條導火索迅速地燒向德國。
普法爾茨的菲德列接到邀請,就立即趕來援助他的波希米亞新教兄弟們。
於是波希米亞就出現了兩個皇帝——天主教承認的哈布斯堡王朝菲迪南,以及新教徒們信任的菲德列。
兩個波希米亞皇帝會麵於捷克,這時候第一個詭異的情形出現了。
這兩個皇帝都沒有自己的軍隊!
沒有軍隊的皇帝,是中世紀歐洲的一大人文景觀。當時歐洲很多債台高築的窮皇帝和窮國王,躲避債權人幾乎是他們職業生涯的全部——所以借兵打仗替自己撈地盤是可憐的窮皇帝們的唯一出路,哈布斯堡王朝的菲迪南也不例外。
菲迪南決定向強大的西班牙借兵——這段曆史我們已經提到過了,情形就是這樣,西班牙人來了,要知道這時候正是西班牙的國勢如日中天的時候,論及戰爭的技術與藝術,歐洲人在他們麵前連小學生都算不上。八千西班牙精兵——這個數目表示出西班牙人對這場戰爭的重視,要知道,西班牙人消滅擁有數十萬大軍的古印加帝國,也隻不過出動了168個人,而這一次一出手就是八千,絕對地是給足了新教徒及普法爾茨的候選帝菲德列麵子。
我們可以想象得到菲德列的表情,隻有一個詞可形容——欲哭無淚。
但是菲迪南顯然認為這不足以讓菲德列馴服,他又邀請了他的老同學出馬,幫助他擺平菲德列。
菲迪南的老同學就是我們前麵幾次提到的巴伐利亞公爵了。
這位公爵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最看不慣的就是新教徒了,再加上菲迪南承諾說事成之後,普法爾茨候選帝菲德列的地盤全部由巴伐利亞公爵接收,這位公爵當然要賣上老命了。
新舊兩教會戰於白山,菲德列和他的五萬新教徒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命。
然後西班牙人興高采烈地打道回府去了——他們要去和強烈要求獨立的荷蘭人繼續打,而這邊,波希米亞戰事已息,從此,戰爭已經全部地轉入到了德國境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堪稱世界上最為神秘的人物出現了——他很有可能——許多人這樣懷疑,甚至有人確信不疑——是一個因為時光交錯從未來世界誤入德國三十年戰爭的現代人,當然也有更多的證據可以駁倒這一荒謬觀點,但這仍然改變不了這個人的出現將構成德國三十年戰爭中最為詭異事件的定論。
(7)從時光縫隙中漏出去的現代人
新教慘敗白山,當然不肯善罷甘休。
於是他們向強大的新教國家求助。
這些國家包括了法國、英國、北歐的瑞典和丹麥。
但是法國人正窮於應付內部的叛亂,英王查理一世根本弄不到錢,瑞典答應出兵但開價有點高,隻有丹麥人開出一個很低的價格,讓新教徒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丹麥之所以低開低走,不是他們有著什麼“國際新教主義精神”,而是因為丹麥的國王同時還兼任著德意誌的荷爾斯泰因公爵,這場戰爭遲早有他一份,趕早不趕晚,更何況這時候還有人願意替他出軍費,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丹麥國王克裏斯汀四世興高采烈地提五萬勁旅,殺奪德意誌,由此戰爭進入了丹麥階段。
哈布斯堡王朝的德意誌皇帝嚇傻了眼,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應付眼前這個大威脅。
就在這時,一個神秘的星相術士出現了。
華倫施泰!
但他不是來給德國皇帝看手相算命的,那活他已經在遊曆歐洲的時候玩膩了。而現在,這個波希米亞人願意無條件地為德國皇帝提供一支軍隊。
養軍隊是世界上最花錢的營生,連歐洲的大多數國王皇帝都養不起軍隊,這個華倫施泰,哪來的這麼多錢?
天知道,反正這家夥就是有錢!
而且,這家夥肯定是當時歐洲最有錢的人。
所以當他在弗裏德蘭豎起招兵大旗之時,整個歐洲最優秀的雇傭軍全都跑到他那去了,他們沒有一個人失望,華倫施泰給他們的報酬完全符合他們的心理預期。
而且,這個華倫施泰還是一位精通戰爭心理學的謀略大師。
有一次,華倫施泰手下的大將伊索拉尼立了戰功,華倫施泰當即獎勵他4000弗洛林,伊索拉尼拿著這筆錢,當天夜裏就在賭博中輸了個一幹二淨,賭局還沒散場,已經有人奉了華倫施泰之命,又給伊索拉尼送來2000弗洛林——你小子有本事接著輸,看你能輸多少?
伊索拉尼感激地去華倫施泰那裏致謝,華倫施泰沒理他,隻是眼角瞟了一下剛剛收到的情報——那上麵說,敵方的一支運送給養的運輸隊正要通過某一個地區——伊索拉尼二話也沒說,掉頭就走,出門後翻身上馬,帶領一個小分隊星夜出擊,擊潰了這支運輸隊,連同給養一塊給華倫施泰搶了回來。
總之,丹麥人將在德國戰場上遭遇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奇異的人物,他從未從事過商業,卻有著富可敵國的財產——那些錢他仿佛永遠也花不完;他從未參加過一場戰爭,但其謀略與魄力,即使是著名的將領在他麵前也隻能是甘拜下風。而且他還是一個波希米亞人,卻幫著天主教來打這場戰爭,這家夥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那實在是隻有上帝才知道。
素以凶猛著稱的丹麥人就這樣被華倫施泰驅逐出了德國。
猜猜這位華倫施泰又幹了什麼?
他發兵丹麥,將可憐的克裏斯汀四世趕到了一個荒島上躲藏了起來,而華倫施泰則統領他的雇傭兵占領了丹麥。
想來這位丹麥國王一定後悔得想哭——早知道今天,當初何必非要招惹這個麻煩呢?
但不管怎麼說,三十年戰爭的丹麥階段就這樣結束了。
然後這場戰爭進入了“瑞典階段”。
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帶著他的狂戰士來了。
1630年,瑞典國王古斯塔夫率領他的一萬三千名精銳軍隊,在德國登陸,正式拉開了三十年戰爭的瑞典階段序幕。
此時,德意誌帝國擁有十萬之眾的得勝之師,這個古斯塔夫,是不是活膩了?
沒有,古斯塔夫知道上帝他老人家站在他這一邊,當他來到德意誌之後,德國的三軍統帥華倫施泰就離職了——他玩夠了,不想再玩了。
華倫施泰一去,從此天下無人是古斯塔夫的對手,布萊登菲爾德一役,他以區區三千人的損失,殺死德軍七千人,俘獲六千人,此外還繳獲了所有的大炮和九麵軍旗。
在這場戰爭中,德軍統帥堤利被炮彈炸斷了雙腿,古斯塔夫聞訊,派了自己最好的宮廷私人醫生趕去替堤利醫治,但終究未能救回這位老將軍的性命。
古斯塔夫很傷心,於是他宣布德意誌從此歸他所有。
德國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喘,沒人敢發表不同的見解——除了華倫施泰。
他回來了!
從此三十年戰爭的曆史由這兩位不世的英雄來寫就,他們雙方在德意誌帝國的大地上相互追逐、廝殺,不停地調動軍隊,搞到最後兩個人全都累倒在擔架上,讓士兵抬著他們繼續進行無休無止的周旋。
直到1632年11月16日,雙方軍隊才終於成功地在呂岑實現了對接——呂岑會戰。
這次戰爭空前的慘烈,古斯塔夫一不留神失陷於德軍陣營之中,他的隨從全部被砍死,他自己也差一點被砍得七零八碎,但是他的坐騎馱著他的屍體逃了回去。
失去統帥的瑞典人陷入了狂戰士素有的瘋狂之中,他們誓死不投降,和華倫施泰拚了老命——華倫施泰身邊的隨從全部被槍彈打死,他的戰馬也中彈斃命,連鬥篷也被射穿,華倫施泰已經沒法再跟這夥維京人的後裔計較了,隻好悻悻離去。
此次戰爭之後,華倫施泰帶著他的親信返回到自己的莊園,從此再也沒有出門一步。傳說他被德國皇帝殺死了,也有人說他失蹤了,還有人堅定不移地相信他已經回到了他來的地方——上帝知道那是什麼地方,總之,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瑞典人走了,法國人來了。
此後14年,是法國人把可憐的德意誌破壞成為千裏無人煙的曆史。
與瑞典人、丹麥人相區別的是,法國人的戰術更為幹脆,他們幾乎是一見到德國人就殺,根本不問那麼多,結果搞得德國百姓不得不拖兒帶女跟在自己的軍隊後麵,往往幾萬人的部隊後麵緊緊地跟著數十萬的老百姓,仗打到這份上,德國人再也受不了了。
停戰吧!
公元1648年。
此時的德國已經支離破碎,再不複為一個國家。
(8)哲學家的強盜傳奇
此後50年,普魯士帝國崛起於一片荒原之中。
又一個腓特烈一世登場了——普魯士的腓特烈一世。
這位腓特烈大帝絕對是一個奇怪的家夥,他組建了一支八萬五千人的龐大常備軍隊,軍隊中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千挑萬選挑出來的,每一個士兵都身材高大,體魄強健。腓特烈一世就天天帶著這些大高個子出動,到處去抓同樣是身材高大的歐洲美女,逮到這些美女之後就把她們婚配給士兵們,然後腓特烈一世就急不可耐地蹲在門口,等著他們快一點生出身材更為高大的後代,以便振興偉大的德意誌。
他還有一個無法辯駁的觀點,他認為越是艱苦的磨練就越是能夠成就偉大的軍隊,所以他天天拎著一根粗大的木棍,不管逮到士兵還是軍官,就劈頭蓋臉地亂打一氣。
普魯士帝國境內,有一個臣民最讓腓特烈一世瞧不順眼,對於這個家夥,腓特烈恨不能揍死他,可又舍不得下手,所以他隻能狠狠地指著這個家夥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廢物,養你有什麼用?就算是讓你去站崗你也站不穩當。”
這個最讓腓特列一世討厭的家夥,就是偉大的數學家與思想家萊布尼茨,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搞來一張中國的先天八卦圖,蹲在小屋子裏搗鼓出了世界上的第一台計算機。
腓特烈一世不僅對他的國民如此要求,對他的兒子小腓特烈——這位未來的國君,更是如此。
他給小腓特烈的宮廷教師定下了這樣的規矩:“我不希望腓特烈腦子裏充斥無用的玩意兒,隻許教他現代的德意誌曆史、政治經濟學、軍事策略、數學、德語和法語,他不需要學習任何16世紀以前的曆史,之後的也僅僅是德意誌的日耳曼曆史,不準教他拉丁語,絕對不需要。”
但是,剛剛8歲的小腓特烈卻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學生,他自己要求宮廷老師教他拉丁語,宮廷教師猶豫了再猶豫,最終也未能拗過小腓特烈。
於是小腓特烈就幸福地學到了些文學和音樂。
不幸的是,這件事卻被老腓特烈發現了,氣急敗壞的老腓特烈揮舞著他的手杖在王宮裏追打那位倒黴的宮廷教師,一邊追還一邊在吼叫:“你在教我兒子什麼鳥語!”
充滿了叛逆精神的小腓特烈獲得了母親的支持,每天在王宮裏與老腓特烈鬥智鬥勇,搞得老腓特烈多次心髒病發作。到了小腓特烈18歲那一年,因為他堅決拒絕老腓特烈替他安排的婚事,於是就棄國而逃,準備逃到英國去和他的表妹雙宿雙飛,但就在他行將穿越國境線的時候,尾隨追來的近衛軍逮到了他,將他押回了柏林。
小腓特烈被下獄整整18個月,這期間,所有參與這次逃跑事件的同謀全都被老腓特烈處決了。最終這父子兩人各退了一步,小腓特烈答應娶那位他不愛的女人為妻,而老腓特烈呢,仍然決定讓小腓特烈繼承他的王位。
到了老腓特烈心髒病突然發作的那一天,小腓特烈登上了帝位。
這就是舉世聞名的腓特烈大帝。
腓特烈大帝上任的第三天,就下令禁止在審訊的過程中拷打囚犯,同時,他譴責軍隊中的體罰現象。
於是大家知道了,他們得到了一位哲學家皇帝。
這位哲學家皇帝才一登基,就發起了針對奧地利的全麵戰爭。
為什麼要選擇奧地利呢?
那理由實在是太簡單了,第一是奧地利跟普魯士近;第二,奧地利與普魯士同為德意誌脫胎出來的兩個國家,既然普魯士想重溫德意誌統一之故夢,那奧地利當然是非打不可的了。
但是奧地利顯然不太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事實上奧地利人更多的是一些和平主義者,他們最大的希望就是關起國門來過自己的幸福日子,所以當小腓特烈率領軍隊撲將過來的時候,奧地利人隻能臨時湊些人手,硬著頭皮來“禦敵於國門之外”。
這樣一來,這場戰爭就注定了必然具有著濃烈的歐洲戰爭的特點——歐洲幾乎所有的國家都跑來了,組織起形形色色的同盟重溫三十年前的舊夢。
這場戰爭中有一個人差一點嚇壞了——讓你想象不到的是,這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腓特烈大帝,也就是我們在這裏所講到的小腓特烈。
戰場上慘烈的情形把發動這場戰爭的小腓特烈嚇壞了,他對他所統率的將軍莫林恒說:“戰火讓我頭暈目眩,我現在將指揮權交給你,我要下去休息休息。”
等休息過後,小腓特烈終於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理狀態,重返戰場,帶著他的士兵狠狠地在奧地利的國土上咬下了一大塊——他獲得了富饒的西裏西亞,還從波蘭那裏瓜分到了西普魯士。
普魯士帝國迅速地強大了起來。
還記得最讓老腓特烈厭惡的萊布尼茨嗎?當年的老腓特烈是那麼的不喜歡他,但正是這位數學家與哲學家,用他的思想推進了普魯士經濟的發展。
到19世紀40年代,普魯士已經擁有了超過1000台的蒸汽機,擁有了長達4000公裏的鐵路線。
這些機械和鐵路,說起來都要歸功於這位在戰場上嚇壞了的小腓特烈。
這位小腓特烈有一個好朋友——大思想家伏爾泰。
伏爾泰是法國人,法國具有誕生大思想家的豐沃土壤,但是,法國人卻無法容忍這些思想家們的言論,伏爾泰在他的祖國遭到了極大的羞辱——一名貴族吩咐他的幾個仆人將伏爾泰暴打了一頓,於是全巴黎人都在興高采烈地傳這件事,能夠讓這麼一個舉世聞名的人物丟臉,這對於法國人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榮耀。氣急敗壞的伏爾泰提出決鬥,他得到的回應是被國王的衛隊像捉小雞那樣將他抓走,塞入一輛車中押到國境線上,然後一腳將他踹了出去,能走多遠走多遠吧,法蘭西不需要你。
聞說伏爾泰被逐出法國,小腓特烈急忙將他接來,兩個人天天在一起談論不著邊際的哲學問題,結果談著談著兩人就吵了起來,吵過之後又和好了,從此兩人就改由書信討論問題——免得再當麵廝打起來。
小腓特烈還對音樂非常癡迷,即使在戰場上,他仍然保留著吹奏長笛的習慣,他在無憂宮與大音樂家巴赫一起探討過長笛音域的問題,估計巴赫是吸取了伏爾泰的教訓,不和這個小腓特烈抬杠,而是閉著眼睛把小腓特烈的音樂天賦狠狠地誇了一番。
勵精圖治,小腓特烈所做的事情就是這些。
這是那些光著腳板餓得肚皮幹癟卻急於征服世界的法國人所無法想象的。
所以雖然強權法國在拿破侖的帶領下幾次擊敗了普魯士,但談到“可持續發展”這個問題,法國明顯地缺乏後勁。
而普魯士,卻一直在準備之中。
直到機會成熟為止。
(9)獅吼聲中的恐怖足音
普魯士曆任國王之中,最倒黴不過的就是腓特烈三世了,他不幸地遭遇到了陸地強權拿破侖的崛起,幾次三番淪為了拿破侖的獵物——當年那些由老腓特烈一手訓練出來的強悍軍隊已經嚴重老化,實不堪與那個來自於科西嘉島的小矮子較勁。
沒有證據表明拿破侖所帶來的赫赫聲勢是否對普魯士國王造成了毀滅性的壓力,但事實上,腓特烈四世確實是精神失常了,於是,腓特烈三世的次子就登上了王位——這也是一位腓特烈,但為了表明這個時代的不同特點,我們還是按照老習慣稱呼他叫威廉好了。
威廉才剛剛登基,就遭遇到一個咄咄逼人的家夥向他發難。
這人對他說:“當代重大問題不是說空話和多數派決議所能解決的,而是要用鐵和血來解決。”
然後這個人又氣勢洶洶地責難國王:“既然人總是要死的,我們能不能死得體麵一些?陛下,你現在已經無路可走,隻有奮鬥!”
隻有奮鬥,聽聽這句話,真可謂擲地有聲。
但怎樣一個奮鬥法呢?
這事可憐的威廉國王就弄不清楚了,所以他隻好請這個家夥來幫他一起奮鬥。
於是這個家夥——鐵血宰相俾斯麥從此走入了曆史!
歐洲的曆史因他而改寫。
獅子般的凶猛,狐狸般的狡猾,魔鬼賦予的智慧,鐵血鑄就的信心。
這就是俾斯麥。
長期以來,人們斷定,威廉國王與他的鐵血宰相恰如天生的一對,他們之間的合作就像最和睦的夫妻關係那樣——如果不是威廉國王,如何能夠成就俾斯麥的不朽功業?如果不是俾斯麥,如何能夠締造出如此輝煌的帝國神話?
盡管這種猜測建立在邏輯的基礎上是合情合理的,但真實的曆史,卻不是這麼一個樣子的。
實際情況是,國王和宰相,這兩個家夥都是倔脾氣的老頭子,而且他們的脾氣明顯犯衝——隻要他們一見麵就吵架,經常會從早晨吵到半夜,簡單來說,當時普魯士國政的處理方式就是威廉國王和宰相俾斯麥的吵架。
欣慰的是,每一次吵架,都是俾斯麥撒潑強迫國王接受他的意見——而事後的曆史發展證明,他的意見總是對的。
曾經有一次——具體的時間是1866年,那是普奧戰爭中普魯士已經取得了柯尼希格萊茨大捷之後,急性子的國王強烈要求直搗奧地利的首都維也納,徹底解決問題。但是俾斯麥認為普魯士當時麵臨著法國幹涉的危險,萬一弄不好就會前功盡棄,所以他極力勸說國王放棄進攻,以有利的形勢與奧地利簽訂體麵的停戰條約。
但是國王堅決不肯答應,幾代人的努力才終於有了今天這個局麵,想要說服他放棄?休想!
俾斯麥急得淚流滿麵,他使出一個狠毒的辦法——他走到窗前對國王發出威脅說,如果國王不接受他的建議的話,他立刻就從四樓上跳下去。
為了避免弄出人命來,國王無可奈何地作了讓步——但是,這事還不算完,痛苦的國王命人把這件事情記錄下來,存檔於國家檔案館之中,“以此證明他當時是多麼的無奈和委曲求全”。
還有一次,國王和俾斯麥因為一個問題從白天一直吵到午夜,最終的結果仍然是國王被迫屈從了俾斯麥,當俾斯麥離開之後,可憐的國王因為過度委屈,趴伏在沙發上大聲地嚎哭起來。
而俾斯麥呢?他也不輕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接連摔碎了十幾件東西,這才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總之,雙方合作得非常愉快,這是毫無疑問的。
那麼,這兩個脾氣倔強的糟老頭子,湊在一起搭幫都幹了些什麼呢?
他們就幹了一件事——統一德意誌!
說到德意誌,我們還記得,在這片土地上先後建立起了1789個政權,一個強大的帝國,與其說是國民的渴望,不如說是少數人的野心,至少當時的奧地利就是這樣想的——他們關起門來,小日子過得好好的,憑什麼非要逼著他們和另外一些什麼人“統一”呢,而且奧地利人智商一點也不低,他們太清楚了,普魯士希望和他“統一”的目的,無非是需要奧地利的金錢和人力,讓他們既出錢又流血,為了什麼呢?一個強大的德國嗎?那麼奧地利為什麼要這個強大的德國呢?是為了日子過得更好嗎?可人家奧地利現在的日子已經過得相當富足了,你讓人家流血流淚流汗再搭上白花花的銀子,歸根結底還是要過現在這種日子——這不明擺著是精神狀態不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