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奧地利堅決不統一,堅決不愛德國。
而普魯士人卻一定要讓他們統一,一定要讓他們愛德國。
理由很簡單,奧地利或許不需要普魯士,但是普魯士實在是太需要奧地利了。
僅此一項理由就夠了!
對於需要戰爭的人來說,戰爭就是正義。
於是戰爭就開始了。
奧地利人即使在夜夢中,也能夠清楚地聽到來自普魯士那恐怖的戰爭足音。
但是他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他們在歐洲。
他們知道,一個分裂的德意誌是符合全體歐洲人民心願的——所以,如果普魯士敢輕率地動用武力的話,那就意味著又一場三十年戰爭。
他們估計普魯士人沒這個膽子。
奧地利人的判斷一點沒錯。
但是他們卻忽略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俾斯麥。
他在這裏。
人類有史以來罕見的大陰謀家。
有他在,德意誌實在找不出什麼不統一的理由來。
這卻是奧地利人所沒有想到的。
(10)最偉大的陰謀家
擺在俾斯麥麵前的有兩個問題。
一是不願意統一的奧地利——按說這並不是一個問題,可是因為第二個問題的存在,就讓情況變得複雜了起來。
第二個問題是法國。
法國會希望德意誌統一嗎?
如果法國真的有這種想法,那才叫怪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法蘭西原本就是一個內陸國家,身邊再放著這麼極具威脅力的龐大國家,那還讓法國人睡不睡覺了?所以如果普魯士敢打奧地利的主意的話,法國人就會在第一時間內跳出來打抱不平。
俾斯麥必須要解決這兩個問題——換句話說,他至少先要找到一個讓法國人找不到足夠理由插手的事情來做。
這件事情很快就被他找到了——丹麥。
為什麼要找丹麥人的麻煩呢?
要是你能夠猜透的話,俾斯麥也就不會稱為俾斯麥了。
所以當普魯士重拳出擊,狠狠地揍丹麥的時候,丹麥人那一臉的茫然表情,也就是可想而知了。
俾斯麥之所以進攻丹麥,也不是平白無故欺負這些狂戰士的後裔,實際上,是丹麥人給了他一個完美的進兵借口。
——在德意誌的北疆,有兩個小小的城邦,它們都是屬於丹麥國王的私人領地,不過這些私人領地並不屬於丹麥國土,在這個特定的時代,領地與領土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或許是嫌管理上的麻煩,丹麥國王在這一年將這兩個小邦並入到自己的國家之中了——以前這種事情也經常發生,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但這一次,丹麥人卻惹來了麻煩。
普魯士軍隊進入了戰爭狀態——且慢,為什麼要攻打丹麥人呢?
想起來了,好像是為了奧地利,是不是?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肯定是要拉上奧地利一起來幹的。
以德意誌帝國同胞的名義,普魯士人向奧地利人發出了熱情的邀請:來吧,大家一塊打丹麥,打贏了之後,普魯士和奧地利各得一邦。
奧地利相信這個嗎?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反正奧地利得和普魯士組成聯軍,否則,現在普魯士人要打的就不是丹麥,而是奧地利了。
丹麥國王悔之不迭,央求和談,願意把這兩塊領地還給普魯士。
於是普魯士就把一個叫霍爾斯坦的地方,分給了奧地利。
奧地利大喜,從此願意支持普魯士。
這時候俾斯麥已經出發了,他到了俄國,答應幫助俄國鎮壓鬧事的波蘭,於是俄國大喜,表示願意再一次在戰爭中支持普魯士。
俾斯麥再到法國,明確表態說盧森堡自古以來就是法蘭西領土——法國人大喜,承諾說在下一場戰爭中願意站在普魯士一邊。
然後俾斯麥又到了意大利,他答應意大利人說他願意幫忙把被奧地利吞並的威尼斯再替意大利人奪回來,意大利人大喜,於是普意聯盟也結成了。
外界條件完全成熟了,普魯士突然對奧地利人翻了臉,譴責奧地利人侵略霍爾斯坦,並聲明隻有普魯士才是擁有霍爾斯坦主權的國家。
奧地利人傻眼了,搞不明白普魯士在發什麼飆,隻好硬著頭皮與普魯士人會戰於薩多瓦,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奧地利人被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在這節骨眼上意大利人也趁火打劫,從斜刺裏殺上來奪取威尼斯,奧地利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俾斯麥征服了。
1867年,北德意誌聯邦成立——這就意味著,還剩下半個德國在逍遙法外,因此普魯士仍然需要戰爭——或者說,需要戰爭的借口。
這時候法國人迫不急待地把這個普魯士最需要的借口送上門來了。
這時候法蘭西皇帝是那位路易·拿破侖,他是在法國人一致支持的情形下登上王位的,史稱拿破侖三世。很可能法國人以為這位拿破侖三世也和那位拿破侖一世一樣,能夠再度將戰爭的榮譽帶給法國人。所以,當一封傳說中的電報在法國民間流傳的時候,所有的法國人發出了憤怒的吼聲——要戰爭,不要麵包,也不要和平,要對普魯士宣戰!
拿破侖三世沒了法子,隻好對普魯士宣戰。
普魯士人大喜過望,立即擬定了簡單有效的作戰方案——先將法國野戰軍全殲於普法邊境,然後直搗巴黎。
但是法國人姍姍來遲,他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將22萬人湊到了普魯士人的炮口之下。
法國人不清楚的是,靠極端的思維所激發出來的激情是不可能持久的,他們或許會在拿破侖的率領下征服整個歐洲,但他們不可能總這樣幹。或遲或早,他們會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代價,實在是過於慘重了。
法國野戰軍半數被殲,餘者投降。
德意誌統一的最後一道障礙,至此已經徹底清除。
1871年1月18日,在凡爾賽宮鏡廳,威廉一世以法蘭西征服者的名義,正式宣布成立德意誌帝國。
分裂了千年之久的德意誌終歸統一。
但對於德國民族的成長而言,他們不過是剛剛開始。
正同所有的民族成長曆程一樣,他們仍然需要付出成長的代價。
希特勒!
(11)秩序的挑戰者
年輕人好鬥衝動,這是為什麼呢?
這是因為年輕人往往不知道人類社會積千百年而形成的社會博弈平衡法則,在許多年輕人看來,世界上存在著太多的不公正,然而這些不公正往往是社會關係長期博弈所形成的,沒有人會喜歡這種不公正,但是你在解決這些不公正的過程中所消耗掉的社會成本與人的生存成本遠超過這種不公正本身。但是有些年輕人不願意接受這一點,他們希望締造一個對他們自己來說相對公正的社會規則——而這卻隻不過意味著對別人的不公正。
年輕人急於重新界定一個有利於自己的社會規則,而對於一個成長中的民族來說,情況同樣如此。
一個迅速成長之中的民族是很難接受既定的國際關係法則的,如德意誌,在它統一之前其國際地位是不需要多說的,而它一旦強大起來,自然就會謀求自己的權力並擠壓別人的生存空間。
現代心理分析學對此有一個專用術語——那些不諳熟社會法則的年輕人易於衝動,他們急切地想重新界定一個有利於他們自己的社會遊戲規則。
說了這麼多,不如政治經濟學上一句話來得幹脆——新老帝國主義又要重新瓜分世界了!
就這麼簡單。
強大起來的德意誌要說話了!
而此前,在這個世界上是沒他們說話的地位,現在他們長大了,當然要求這項權力,而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推開別人才行。
也就是說——戰爭!
有關這場戰爭的版本早已是五花八門,幾乎每一個版本都有著各自的的權威性與價值——但我們關注的是細節。
隻有細節才能體現出一個民族的特質,也隻有細節,才能夠讓我們還原整個事件的真相。
我們看到的這次戰爭細節就是:1908年俄國與土耳其之間爆發了一場戰爭,這場戰爭打亂了世界平衡的格局——所以在討論這場戰爭的國際會議上,俄國從土耳其搶奪來的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兩個省暫時交由奧匈帝國管轄,但是缺德的奧匈帝國卻將這兩塊大肥肉給私吞了,他宣布將這兩個省份並入自己的版圖。
這個決定把塞爾維亞人氣壞了。
那麼塞爾維亞人緣何生氣呢?
這是因為,被奧匈帝國吞並的這兩個省份,大部分居民都是塞爾維亞人,因此塞爾維亞認為這兩個省份理應歸自己。氣憤的塞爾維亞人向俄國申訴,但是德國皇帝卻向俄國人發出了最後通牒,警告俄國人閉嘴,少管閑事。
於是俄國人閉了嘴——他們剛剛在日俄戰爭中被日本人打敗,這會兒正在忍氣吞聲勵精圖治,隻好先認了。
但是塞爾維亞人卻堅決不肯認這筆賬,遂有1914年6月28日的薩拉熱窩刺殺事件。
那一天,奧匈帝國的皇太子菲迪南來到了南斯拉夫,在他行進的路途中有六批刺客埋伏,第一批刺客扔出了炸彈,但是菲迪南運氣好避過了,但第二批刺客就沒那麼好對付了,他們在近距離用手槍打死了菲迪南和他的妻子。
應該承認,這次事態是非常嚴重的——但是,沒有證據表明這是貝爾格萊德高層人物所策劃的陰謀。
但糟糕的是,同樣也沒有證據否認這一點。
所有的人都傾向於對塞爾維亞采取強硬措施,所有的人都這樣認為。
學生們在示威遊行,工人們組織罷工,新聞界嚴厲地抨擊政府,並要求立即報複。
就是現在!
這或許是奧匈帝國一次輕微的報複行動,一次勢在必行的冒險。至於歐洲國家,他們理所當然地會提出抗議,甚至措辭還會相當的強硬,但也僅於此罷了,這應該是人們所期待的底線。
國王等待了四個星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這是頂著公眾強大壓力的四個星期,他需要一個理由才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但沒有人把這個理由給他。
所以塞爾維亞接到了他們的最後通牒,他們必須要在48小時內對這一最後通牒作出答複。
曆史就在這裏出現,塞爾維亞發現他們無法在48小時之內收到這份最後通牒,更不用說答複了。
因為首相正在忙於競選。
因為外交部長正在休假。
這一情況在柏林也同樣遇到,多數議員都已經外出度假,大臣住在他的鄉間別墅裏,沒有人能夠找得到他,而外交大臣剛剛結婚,正在外出度蜜月。
沒有人想到戰爭,更沒有人需要戰爭,可是戰爭已經來了。
整個世界在這場無法送達的最後通牒麵前陷入了泥沼之中。
俄國向塞爾維亞保證,他們決不會坐視奧匈帝國欺負塞爾維亞,還有法國。此外,如果德國敢幫助奧匈帝國鎮壓塞爾維亞的話,就會發現自己打錯了算盤,他們將會為自己的一時魯莽付出慘重的代價。
塞爾維亞在最後通牒生效前3個小時下達了總動員令,全世界的報紙都知道了這一消息,但仍然無法確定——那份最後通牒他們到底見到沒有。
戰爭就這樣爆發了。
1914年7月28日,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
同年8月1日,德國向俄國宣戰。
8月3日,德國又向態度曖昧的法國宣戰,同一天,德軍進入了比利時。
8月4日,英國以德國進攻中立國比利時為理由,正式向德國宣戰。
8月23日,日本向德國宣戰。
第二年5月,本來屬於同盟國的意大利反戈一擊,向老盟友德、奧宣戰。
幾個月之後,中國的北洋政府在段祺瑞的強烈要求下,也向德國宣戰。
……
到戰爭結束時,全世界共有31個國家宣了戰。
驚天浩劫!
血肉橫飛!
(12)歸來的戰爭狂人
我們注意到——在素以理性而著稱的德國人身上,出現了與法國人同樣不理性的瘋狂行為——這種行為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
第一次世界大戰讓德國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阿爾薩斯和洛林被法國收回,義務兵役製被協約國所禁止,而且德國再也不被允許擁有空軍,陸軍人數不得超過10萬,萊茵河東岸50千米以內,德國不得設防。
此外還有大批的戰爭賠款。
德國人沉默了。
如果他們冷靜思考一下,就會知道這個結局是必然的。
因為,任何一個通過戰爭手段而過於強大的軍事國家,必然不會符合世界所有國家的願望,這個現象在戰爭進程中的表現是,如果有哪一個國家獲得了這樣的機會,那麼他的盟友就會倒戈,徹底將它打入絕望的深淵——這恰恰是一戰中意大利突然倒戈的原因,因為意大利決不會任由德國強大之後再讓它肆意宰割自己。
所以,任何一個國家如果以自己的武裝力量為倚仗,公然挑起戰爭的話,那對它自己來說絕對意味著一場災難。
但是德國人卻無法接受這一點。
盡管他們是一個理性的民族,但是他們同樣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於是他們得到了希特勒——正如法國人得到了拿破侖一樣。
希特勒原本是奧匈帝國的一個下級士兵,曾經有一天,他與朋友一同去欣賞音樂會——維也納是音樂之都,每一個德國人都是天生的藝術大師,正如他們是天生的機械大師一樣——音樂會中,巴赫的激昂樂曲讓全場聽眾為之肅然,等到曲盡人散,希特勒卻不見了。
他的朋友到處尋找他,後來終於在一座樓房的台階上找到了他。
當時希特勒臉色慘白,雙手顫抖,兩眼呆滯地坐在台階上,朋友們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問他怎麼了。
隻見希特勒抬起頭來,用顫抖的聲音對他的朋友們說道:
“是時候了,是時候了,是我們應該為德意誌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的確是時候了。
他說到了,而且他做到了。
整個德意誌都在期待著他的到來——如果有誰在感情上無法接受這樣一句話,那我們不妨換一個說法——希特勒在德國的出現並上台,是有其曆史必然性的。
這個所謂的曆史必然性,跟德國的經濟無關,跟德國的政治也無關,跟德國的任何東西都無關——它實質就是德國人在當時國際狀態下的行為規律。
這個民族盡管已經長大了——但它遠未成熟,此前千年之久的壓抑蓄勢行將噴薄而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挫折未必觸動了他們的理性意識,相反,正像一個初涉世事的年輕人在遭遇到挫折時表現的那樣,他還意識不到自己的不成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們隻是覺得自己委屈,一種認為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話語權卻遭到排斥時的必然委屈心理。
至少——他們也要向誰傾訴一下自己的委屈心情吧?
這無可厚非。
同樣,這也是希特勒存在的價值!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希特勒——這個給全世界帶來了深重血劫的魔王,他絕非是一個單純的卡通形象,相反——他的個人品性無可挑剔,他過著純潔簡單的生活,道德上沒有任何不光彩的記錄,他視錢財如糞土,以其淡薄與堅忍的意誌抵斥著彌漫在當時德國社會上的物質亨受主義。他不吸煙、不喝酒,是個靜默的素食主義者——總之一句話,除了全心全意地為德國人民服務,任何事情他都不感興趣。
他為德國人民流過血——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並因為戰功而獲得了一枚十字獎章,他經曆過顛沛流離的生活,蹲過監獄——或許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理解德國人民苦難的人了。
他愛好音樂和繪畫,在藝術方麵有著獨到的見解與高雅的品位,他不僅是一個勇敢的戰士,而且還是一個人民理想中的紳士。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他還擁有一切領袖人物所具有的智慧與品質!
他果敢,他決斷,他有著不可思議的本能——對於這種本能的敬畏,以至於後人懷疑他是一個女性——他有敏銳的直覺,以及無與倫比的個人魅力,他像是天意的化身,在德意誌民族最多災多難的時候降臨,率領他們走出埃及;從黑格爾到尼采的德國哲學家所預言、所夢想的英雄,德意誌甚至人類的拯救者,難道不可以是希特勒嗎?
他就這樣走上了曆史的舞台——直到把全世界拖入黑暗的劫難為止。
1933年1月30日,希特勒被正式任命為國家總理。
(13)掠過夜空的汙穢羽翼
在希特勒那由緩慢的男中音漸而提高,終於於極度的沉鬱之中猝然爆發的語言魅力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大量德國聽眾激動若狂這個問題上,歐洲甚至形成了諸多的研究流派,普遍性的觀點認為——理性的德國人最終沒有能夠避免法國人的錯誤,陷入到了群體無意識之中,任由激情與衝動替代了他們的知性,任由具體的形象替代了他們的邏輯思維。
另一個必須要注意的因素是,德國人雖然以理性而見長,但同樣也不乏浪漫主義的古典情懷,這種情緒在文學藝術的表達領域中固然是難能可貴的,但將它放在政治背景之下,那就有點錯位了。
希特勒正是這樣一位善於運用移情與錯位來表達他的政治理念的藝術大師!
還有民族主義!
還有絕對的民族主義及其情緒的表達——這是人類智慧之中最缺乏理性的部分,也是所有人類社會、國家與團體賴以維係的最堅固力量——在當時的德國,有誰能夠抗拒希特勒所提出來的“民族共同體”這樣一個充滿了完美主義情調的純政治概念?
最後是戰爭——還記得英國人是怎麼說的嗎?
對於需要戰爭的人來說,戰爭就是正義!
這就夠了!
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已經足以構成戰爭的本身了。
而希特勒的經濟政治無疑是成功的——他承諾說每個德國人都會有一份工作,而且他真的做到了——於是,1936年3月7日,德國軍隊3萬人進駐萊茵非軍事區。
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德國人在這一行動之下的狂喜心情。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失利之後,國際社會對德國人的懲罰中包括了“萊茵河東岸50千米之內,德國不許布置軍隊”,如這般的條款對一個迅速恢複了強大的德國而言無異是一種羞辱。現在,德國人開始洗刷他們的屈辱了。
1939年9月,希特勒對全體國民發表了演說,他強烈譴責了波蘭人破壞和平、蓄意挑起戰爭的“無恥行為”,直到這時候人們才知道,德軍已經占領了波蘭。
在西線,法國軍隊不知所措,他們隻能蹲在馬其諾防線外靜觀事變。英國人也保持沉默,也許德國人的行動很快就會停下了,也許——他們這樣想。
或許會有人對法國和英國的沉默表示奇怪,但隻要你細想一下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進程及結果,那麼你就清楚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與整個世界為敵,德國在它的不斷行動中所獲得的利益越大,那麼對它持敵意態度的國家就越多,它所遭受到的打擊就越是強烈——這個道理連最缺乏理性的法國人都明白,德國人不至於不明白吧?
然而德國人是真的不明白。
希特勒占領了丹麥、入侵了挪威,繼而又進入了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隨後劍指法國,昔日那強大的法國如今如冰山般迅速消融。
猜猜希特勒在琢磨什麼?
他居然期望著能夠與英國人媾和。
他以為英國人也會像俄國人一樣,不願意出頭挑戰強大的德國機械化部隊,而是坐視德國人在一連串的勝利中迅速擴張自己的實力——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從國際博弈法則的關係上來說,盡管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喜歡看到德國人不斷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但是每一個國家最希望的卻是讓別人出來抵抗,最好等到那個出頭抱打不平的家夥和德國人搞到了兩敗俱傷,到時候自己再出來“主持國際公義”,到時候名利雙收,豈不美哉?
美哉是美哉,但如果持這種態度的國家越多,那麼願意出麵製止德國侵略行為的國家數量就越少,可能性也越小——事實上這也是國際關係中最經常見到的,當法國的拿破侖進入奧地利的時候,歐洲的國家們還在為出兵後的賠償費用而爭吵個不停,同樣的事件還曾經發生在拿破侖再次從孤島上返回的時候,整個歐洲坐視這名法蘭西的雄師長驅直入,而可憐的路易十八隻能孤身逃往英國……這已經是屢見不鮮的國際遊戲規則了,希特勒無法相信這一次會是一個例外。
事實上,蘇聯已經袖手旁觀了,難道這還不夠嗎?
不夠!
大不列顛的丘吉爾發話了,他是在他的堪稱經典的就職演說中向英國人民宣布——我能奉獻給你們的隻有鮮血、艱辛、眼淚和汗水!
我們曾經說過,英國自從走上他們的巔峰之後,就從未下來過,這個國民極度成熟的國家所有的國際法則隻需要用一個詞就可以概括——均衡!
德國人在歐陸的攻勢嚴重受阻。
這時候希特勒做出一件看似非常奇怪的事情——出兵蘇聯!
出兵蘇聯,有什麼不妥當嗎?
好像沒什麼不妥當。
然後希特勒的東方盟友日本也學了他的樣,偷襲了美國在遠東的海軍基地珍珠港。
這兩個戰略行動加在一起,帶給我們一個奇怪的印象——仿佛希特勒曾和東條英機坐在一起商議過,存下心來要把所有的國家拖入戰爭之中——事實上,我們知道這些國家遲早都會卷入戰爭,一旦他們認為時機成熟,那麼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對德日宣戰,所以趕早不趕晚,一頭羊也是趕,兩頭羊也是放,索性把所有的國家一勺燴了。
用這種方式表述當時這兩個國家的戰略抉擇,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規範,但這卻是當時這兩個民族的行為模式。
一次冒險行為叫冒險,兩次冒險行為,那就是純粹概念的瘋狂了。
德國的戰爭行為就已經夠冒險的了,日本人的膽子卻比德國人更大,也更不計後果,這兩個國家的瘋狂行為加在一起,戰爭的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1942年1月1日,美、英、蘇、中等26個國家代表在華盛頓召開會議,與會國代表共同簽署了“26國家宣言”,又稱“聯合國家宣言”。
至此結局已定。
希特勒自殺於柏林的地下室中,從此以後,這個道德上無可挑剔的奧地利下士,就成為了諸多藝術作品裏殘暴滑稽的人物,盡管他原本不是這個樣子,但這種想象方式恰恰也表明了諸多民族的性格——由此我們可以知道此後的世界曆史。
(14)若許煙雲如風落
兩次世界大戰已經離開我們六十餘年了。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這樣一件事——同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元凶禍首,日本人始終拒絕承認他們的罪行,他們頻繁地參拜“靖國神社”,並修改教科書,將侵略中國改為“進入”中國。而德國總理,卻在戰爭結束50年後,在受害者的墓碑前下跪。
由此我們知道,德國人已經站起來了,而日本人卻仍然處在他們思想的蒙昧階段。
我們說“德國人已經站起來了”,指的是這個國家與民族性格的成熟,實際上,早在我們對德國人的古老神話傳說進行分析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就意識到了,這個民族實際上更是一個早熟的民族,事實上他們比任何一個民族成熟得都早,其成熟的程度也絲毫不亞於英國人。
也正是這種早熟的性格,使得他們更難以接受一個外在的權威。處於分裂階段長達千年,地理的因素隻是其結果而非其原因。
也就是說,並非是特殊的地理位置導致了德意誌這個國家長期處於分裂之中,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這個國家的成熟才始終拒絕接受一個強權,所以才在長期的國際關係中形成了現今的地理形態。
假設一下,如德意誌這般強悍的民族在更早的時期就實現統一的話,那麼,一個強大的德國是不會接受當時德國在國際上的地位的,那麼這個國家就必然會在軍事或其他手段上有所選擇,選擇的結果必將導致德國所處的地理位置出現變化——向著一個他們所希望的方向變化。
正如我們所知,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地理位置,千百年來一直是周轉不息,許多國家生生滅滅,存活至今的國家也像隻活的生物一樣,在地球上竄來竄去——比如說波蘭,這個國家在二戰後翻了一個個兒,與它原來所處的位置相比徹底挪位了。我們不太清楚,分析者何以會認為德意誌會違背這個基本法則,一定要呆在它的老地方一動不動?
或許你會奇怪,既然德國人的民族性格比任何一個民族更為成熟,那麼他們又怎麼會分裂千年呢?
這是因為他們在此前從未將一個民族的希望寄托在某一個人身上,直到他們選擇了希特勒為止。
是法國曾經的崛起,是英國、美國的連續性刺激讓這個民族產生了一種新的想法,讓他們意識到一個分崩離析的德國處於歐洲的中部,隻能淪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尤其是拿破侖一而再、再而三地入侵普魯士,不能不讓德國人對他們此前過於冰冷的態度產生懷疑。
更何況,一種促進民族迅速強大的團結力量原本就不屬於理性的範疇,如果說德意誌人不明白這個道理,那絕對是沒道理的事。
正是基於這些群體萌動的意識,才讓他們接受了一個“第三帝國”!
他們希望得到屬於德意誌的拿破侖。
但是他們隻得到了自己的希特勒!
那麼,拿破侖和希特勒有什麼區別呢?
答案是——沒有區別!
隻要我們想一想拿破侖在對待那些反對他登基為帝的法國人的態度,就會知道這一點。這位法蘭西人民的英雄使用了當時最具威力的火炮,用來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反對者,如果富爾頓發明的金屬船艦為他所接受的話,那麼,他帶給這個世界的絕對不止是此前的那些。
我們隻能說,拿破侖與希特勒的區別,隻不過是武器發展進程的區別,而他們在行為模式上,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挾持了一個民族而用來實現他野心的武力迷信者。
對任何一個民族來說,如果放棄理性,那就意味著選擇暴力。
暴力的手段從來隻是成就個別野心家的最佳工具,它與一個民族的福祉是水火不容的。有關這一個結論,隻要讓我們看一看此前那所有的英雄人物的業績,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