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
俄羅斯——現在是我們提到它的時候了,或遲或早,我們總是不可避免地與這個國家相遇。
它橫跨歐亞兩洲,在東北方如果不是白令海峽的阻隔,那它就會和美洲連成一片。如果算上隔海相望的美國和日本,那麼與它接壤的國家就有16個之多。而這還發生在蘇聯解體以後。
廣袤的森林和遼闊的草原覆蓋著俄羅斯大地,靜靜的頓河在無聲流淌,讓整個俄羅斯呈現出寧靜與祥和。但是在表麵的寧靜下,卻隱藏著扭曲的奇特民族性格。
這個國家是那麼的奇特,在它的這麼多年的曆史裏,幾乎每時每刻都生活在戰爭和對抗中,因為仇恨而引發的迫害妄想,是這個民族特有的性格。也直接導致了他們不斷對外擴張的行為,在那些過去的年代裏,他們的全部領導人,都提出過全民皆兵的要求。那樣子,活像一隻為了向牛挑戰而鼓足了氣的青蛙。
直到一個時代的結束,這樣的觀念才如同被放生的鳥,逐漸消失在蒼茫暮色中。
從那一刻起,令人窒息的國家英雄軍功章上的鐵腥味、T72坦克上的機油味和軍用帳篷裏的橡膠味才最終消失。要知道,在許多俄羅斯人人生的最初十年,他們不是被作為公民而是被作為軍人來培養的。
再過幾十年,以後的孩子可能會很難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過這種事情,他們可能還會被整齊的檢閱式和團體操所吸引,覺得那種人潮的統一行動讓人熱血沸騰。但一個足夠理性的民族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日子,如果在多元的語境下,還有什麼生活方式應該被指責,那就是軍事化的生活。
那是一種讓人神經緊張,讓人孤獨自閉,讓人努力去當英雄或者幸存者的感覺。這種被國家刻意製造出來的感覺,對人民來說簡直是場大災難。
或許一個適合的比喻更能夠說明問題:
就好像在漆黑的夜裏,天下著瓢潑大雨,但不準你去睡覺,而是在口令和號子裏參加一場拔河比賽。狂風和雨點在抽打著你的身體,你冷了困了餓了但是不準離開,因為你得時刻準備著不能鬆懈,對方會在你稍不留神的時候一把就將繩子拖了去。
而真實的結果又如何呢?
終於,太陽升起來了,你對麵的那個所謂的“對手”,所謂的狡詐陰毒的家夥,其實根本不存在。而你抱著一根綁在礁石上的鐵鏈和自己較了一夜的勁,而別人在家裏舒舒服服躺著,把自己的居室收拾得漂漂亮亮。然後你低頭看到自己那一身的破衣爛衫,覺得羞愧至極,又覺得一切都因為失重而頭暈目眩。因為你想到那千次萬次掄起的鐵拳,最後砸在一團空虛裏。
很不幸,俄羅斯就是這樣一個國家。
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是稍具規模的國家,就曾經和它發生過戰爭,曾經有一半國家是它的敵對國。
而這些國家,好像現在的生活狀況都不錯。
泛政治化後的獨聯體流傳著許多笑話,在立陶宛,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領導人商議怎麼才能把國家經濟搞上去。有一個委員提出令人驚訝的建議:
發動一場針對於俄羅斯的戰爭。
這句話在其他委員中引起軒然大波,隨後另一個委員問他,這對立陶宛會有什麼好處,因為打敗俄國是不可能的。
這家夥的回答是:從曆史方麵來分析,我發現了所有跟俄國打過仗的國家現在都很厲害,非常發達,就像英國、法國、日本、德國。當然,如果我們對俄國開戰,輸的命運難以避免。不過沒關係,按照常理,過兩年我們的經濟一定會很發達。
大家都讚歎不已:果然如此的話,那我們就跟俄國打仗。
然而,會議上有另一個委員,他對任何東西的態度都很消極,思忖良久,終於忍不住發言,說:各位先生,這個意見的確是很好,可是,你們想過沒有,萬一……我們打敗了俄國,那該怎麼辦!
是啊,那應該怎麼辦?
這當然是一個黑色幽默,不過,從中卻折射出來相當重要的信息,俄羅斯,在骨子裏就有股特立獨行的意識,在麵臨民族與國家命運選擇的時候,他們的選擇通常都會令他們自己很失望。
這樣的選擇或許出於本能,或許出於後天形成的頑劣,甚至是有意為之,無論怎樣,這都帶給我們這樣一種強烈的印象——俄羅斯人就像是一個迷失在荒原的孩子,他們不能指望任何人給他們幫助,而最糟糕的是,他們對自己也同樣缺乏信心。
或許這種迷失已經是久遠年代的事情了,但是他們的心靈仍然在流浪。
這種心靈的流浪或許能夠找到一個開始,但你永遠也無法找到其盡頭。
除非他們自己能夠意識到,他們的盡頭就在他們開始的地方。
一如這個民族特定的宿命。
(2)遠道而來的維京帝王
盡管都是金發碧眼,盡管同樣擁有高挺鼻梁和白淨膚色,盡管身材一樣健壯高大,但是俄羅斯民族,跟同樣外貌的日耳曼人,有著完全不同的祖先。他們是古斯拉夫人的後代,
大約在1世紀,這些古斯拉夫人居住在今天中東歐一帶,後來,在匈奴民族英雄阿提拉大王——我們還記得這些匈奴人被漢人追到了歐洲,結果導致了東西兩個羅馬帝國的徹底覆滅——的橫掃下,古斯拉夫人被迫遷移,在遷移的過程中分裂成為三大部分,顧名思義,東斯拉夫人就是東部的那一支。
這些善良的養蜂人和漁夫搬到了伏爾加河一代居住,由於住得太分散,弄得他們的接觸麵極其狹窄,隻和身邊的人共同生活,即使是這樣的小規模聚居,也很不穩定,經常搬來搬去。生活恬淡導致了性格溫順,最多不過互相之間打個群架什麼的,也沒有一個部落能夠強大到統一東斯拉夫民族的水平。
也就是說,在當時的伏爾加河地帶,還沒有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國家,但是形形色色的原始武裝力量相互之間的攻擊,這是在所難免的。
這些斯拉夫人就這樣打來打去,終於有一天,他們認識到這樣亂糟糟地打下去不太好。鳥無頭不飛,人太自由了未必是件好事,所以,他們幹出了一件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
斯拉夫人向北歐的諾曼人——沒錯,就是他們,那些狂戰士,那些嗜血如狂的維京人——寫了封信。信裏說:
“啊!我們的土地遼闊富饒,隻是缺乏一個統治我們的王!快來管管我們吧!”
這封信的措辭也許並不是這個意思,但這又有什麼區別呢?以北歐的海盜首領留裏克的智慧而言,他是不會曲解這封信的善意的。
於是,東斯拉夫人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王”,他們把這個“王”叫做——大公。
公元862年。
留裏克王朝!
時間長達700年之久。
從此,這些斯拉夫人就在這些狂戰士的殘暴風格中學習最基本的行為法則,無論他們是否認同這些,但這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所以他們隻能如此。
留裏克大公死了以後,他的繼任者們把維京人的海盜作風發揮到極至,我們應該還記得這些維京人在歐洲教堂裏所幹的事情——搶劫珍寶,屠殺教士,甚至將教士賣為奴隸,這些維京人什麼事都敢幹——沒有任何掩飾,也沒有任何理由,他們的存在就構成了最基本的殺戮法則。
這就是維京人。
我們已經習慣了他們這樣的野蠻風格。
在葡萄牙、西班牙、荷蘭、英國、法國、德國,這些維京人就是這樣幹的。
重視榮譽更甚於生命!
重視過程更甚於結果!
任何事情的結果都是必然的死亡,那麼留下來的,就是最後的冷血法則了。
這個時候的歐洲,其殺戮法則已經走向了“文明”,這個時候歐洲流行的是騎士精神,講究的是君臣之禮——但將國王甚至是教皇捉起來的事情同樣也不少見——以及尊敬婦女,保護弱小和教堂,為了信仰隨時可以獻出生命等等。
而此時的斯拉夫人正在他們的初級班學習過程,這個過程同任何民族一樣,很難有什麼光彩可言。
可有什麼辦法呢?從蒙昧到文明,這其中的距離難以計量。
從882年開始,羅斯公國就開始了四處殺伐的日子。伊戈爾——留裏克大公的兒子,他顯然不太適應城市裏那種彌漫著墮落氣息的腐敗生活,是應該尋找一種讓不羈的烈性與嗜血欲望自由奔放的方式的時候了。
於是,基輔的大門被大斧劈開,從此,基輔羅斯成為了斯拉夫人的國家名稱。
擴張還在繼續著,新國家到公元1000年的時候,已經擁有了100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人口也達到了500萬。在那個地廣人稀的時代,有這個規模就已經算是很大的國家了。
這時候的俄羅斯,就像一個住在城市邊的文盲土財主,盡管有點兒小錢,但是腦袋裏的想法卻極端原始。他們什麼都信,無論是他們自己的原始信仰,還是外來的神祇,隻要進入到他們的生活之中,他們就相信。
斯拉夫人的善良與天真引起了基督教神甫們的憂心,上帝是仁慈的,任何時候也不會拋棄他的子民——哪怕這些子民住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虔誠的神甫跑來了,開始把自己的上帝推銷給他們。
發現這個全新信仰市場的不僅僅是基督徒,任何時候信仰都不會缺少對手——基輔羅斯的地盤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專門割人包皮的猶太教,大胡子的伊斯蘭兄弟,剛剛分裂過的天主教和東正教,都跑到這個地方,開始劃地盤搶信徒。
這個時候大公倒是沉得住氣,表現出難得的理性和智慧。找了一群人合計了半天。用做選擇題的排除法把這幾個宗教都考慮了一遍。
想要符合大公的標準,起碼要具備以下兩個條件:
這個宗教的神要強悍有力——至少不能脫離了維京人嗜血的規則——這樣才符合斯拉夫人的觀念,但是又不能太強悍了,一旦宗教的力量蓋過了世俗君主,大公可是要生氣的。這樣選來選去,猶太教和天主教都被排除掉了。
但俄羅斯人還是願意相信上帝的。
然而,俄羅斯人並不認為在上帝創世之前天地是一片混沌,至少混沌中還有酒。
在遼闊廣袤的俄羅斯大地上,一切全源於酒,一切全歸於酒。
伊斯蘭教就是因為這個被排除的,因為他們全麵禁酒。
不讓俄羅斯人喝酒,不但什麼都幹不了,簡直相當於要他們的命。
關於俄羅斯人對於烈酒的激情,蘇聯時代的一個笑話非常生動地反映了這一點:戈爾巴喬夫下達了禁酒令,隻允許固定地點限量銷售,於是人們排起長隊買伏特加,有一個人實在忍受不了了,便說:“我要去克裏姆林宮殺了戈爾巴喬夫。”一個小時後,他回來了。仍在排著長隊的人們問他:“你殺他了?”他回答說:“殺他?那邊排的隊比這兒還長。”
北方的寒冷天氣需要酒精的溫暖,這豪放的激情構築成為了俄羅斯那與眾不同的傳統文化——
最後,大公選擇了東正教。這個教好啊,它不像羅馬的天主教那樣教皇和皇帝分開,彼此容易發生糾紛,而是政教合一,大公和沙皇被公認為教會的主人,大公就喜歡這個,要是讓他像德國皇帝巴巴羅薩那樣親吻教皇的腳麵,或者像亨利四世那樣光屁股冒大雪站在城堡外麵三天,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大公下令,所有人民接受東正教,立刻受洗,準備跳進第聶伯河,準備成為上帝的子民。
於是,在一次全國人民大集會之後,俄羅斯就算受洗完畢。俄羅斯人就成了真正的東正教徒。
(3)暗黑時代的悲歌
堅實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公元11世紀中期,由於大公濫封子嗣,那個100萬平方公裏的大公國,已經變成了無數小公國,而且互相攻訐不已。
然而,曆史卻在這個時候進入了它的戰爭史上的暗黑時代——
如噩夢般的蒙古騎兵!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引兵橫掃歐亞大陸。
成吉思汗的征戰風格是極為殘酷的,這種殘酷甚至已經突破了人類想象的極限。早在蒙古大軍征服大金之時,由於圍城日久,軍糧已盡,這時候成吉思汗下令:每10名士兵中抽取一名士兵作為另外9人的食物,而後繼續攻城。
對待自己的士兵尚且是如此殘酷,可想而知,一旦淪為成吉思汗的俘虜,那光景就更難熬了。
這倒黴透頂的壞運氣,就這樣讓俄羅斯人碰上了。
蒙古鐵騎勢如破竹,一路打到高加索山下。
歐亞的分界線。
維京人的後裔甚至連在睡夢中都能夠聽到蒙古鐵蹄那撼動地麵的急促之聲。
聲聲在耳,魂裂心驚——這個時候,這些小公國才開始明白過來——趕緊聯合起來,不然這麼下去,都得完蛋。
可惜,不知道是這些家夥分裂得太久完全失去了凝聚力,還是他們本身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公國聯軍實在讓人提不起氣,卡爾河一戰,讓俄羅斯人從此陷入了永久的噩夢之中。
因為遭遇到了一個我們較為熟悉的人:
哲別!
正如你所知道的一樣,就是他,那個《射雕英雄傳》裏的哲別,他的身份表麵上是郭靖大俠的師父,每天背著幾支箭,跟個傻乎乎的獵戶一樣,實際上,他真實的身份是——蒙軍西部軍區高加索方麵軍總司令,中將軍銜。而且是一個統率和武力都接近滿分的選手。
這一仗,結果跟你想的一樣,甚至還要嚴重一點,在伽勒伽河戰役中,俄羅斯聯軍全軍覆沒還搭上了六個大公,所有的人頭都成了蒙軍戰馬的項下佛珠。所幸的是,哲別師父太熱愛他的殺人事業了,積勞成疾,一病不起,他的二把手速不台秉承窮寇莫追的原則,班師回朝喝慶功酒去了。
公元1237年,成吉思汗之孫拔都,新任的西部軍區司令官。這位小王子可沒哲別師父的好脾氣,帶著他那夥青年近衛軍,強渡第聶伯河,分數路直取基輔。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
弓在手,箭在腰,熱血似狂潮。
基輔城破。
大公成了俘虜。
事實證明,諾曼人的冷血強盜法則於斯拉夫人而言仍然是一門不及格的功課,他們昔日的勇悍被蒙古鐵蹄踏得粉碎,不止是俄羅斯,整個歐洲對成吉思汗如此殘酷的征戰風格都表現出了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俄羅斯全境淪陷。
然而,盡管羅斯公國完蛋了,但是這塊地還在,又不像迦太基,城市上麵被撒滿了鹽堿。這時候,一個新的小公國興起了,這個公國,就成了後來那個碩大的俄羅斯帝國的開端。
莫斯科!
拔都王子聽說大汗死了,就匆匆回去搶汗位,趁著這個機會,莫斯科公國如雨後春筍,冒了出來。
那時候的莫斯科可沒現在這麼風光,它原來就是基輔羅斯大公統治下的一個小城堡,甚至連城堡都算不上,就是一個小鎮。
蒙古人給了莫斯科機會,在基輔被摧毀以後,斯拉夫人就紛紛往這兒逃,莫斯科這地方,地處森林深處,又挨著伏爾加河——可以去拉纖嘛。
這樣,莫斯科城就逐漸有了人氣。
1283年,莫斯科公國正式建國。為了慶祝這個日子,也為了滿足他們的侵略擴張癮,莫斯科公國剛一建國,第一個王公丹尼爾初登君位,就奪占了梁讚公國的一塊地盤。
莫斯科公國長達數個世紀的擴張,就此拉開了序幕。
(4)刀聲中的冷色河山
1303年,丹尼爾去世,其子尤裏即位。
當時,蒙古人的統治方法是,在諸俄羅斯公國中挑選一個王公,作為弗拉基米爾大公,代金帳汗向各國收取貢賦。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蒙古人就那麼多,打是一回事,可打下來之後,要把勝利果實保存好,可就不那麼容易了,畢竟他們還有很多地方要管,也不可能那麼周全了。
這樣看來,這個弗拉基米爾大公的頭銜,就是一個狗腿子的角色,有點像為虎作倀之倀或是狐假虎威之狐。不過可別小看這個不體麵的角色,油水足著呢。所有給蒙古人的好處,都得先經過弗拉基米爾大公,然後再由他轉交上去,這中間盡可由他揩一大筆油。
而且——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這個為虎作倀之倀或是狐假虎威之狐的角色,由強大的特維爾公國王公米哈依來擔任。
也就是說,這時候還沒輪到莫斯科說話。
莫斯科大公對此表示了強烈的不滿,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為虎作倀之倀,為什麼不可以是自己?如果一定要有一隻狐假虎威之狐,憑什麼是別人?
到了莫斯科大公的第二代尤裏大公這兒,夢想照進了現實。
尤裏這個人,是非常聰明的,他先向金帳汗國的烏茲別克汗獻上大量財寶,烏茲別克汗哪有不高興的道理,立刻改封尤裏為弗拉基米爾大公,其實這也不能算烏茲別克汗見錢眼開,人家圖的就是這個,而且這個大公,本來就是幫忙撈錢的差使,誰能幫忙撈到更多的錢,這個大公就是誰的。
不知道尤裏用了什麼手段,把烏茲別克汗哄得眉開眼笑。烏茲別克汗居然把自己的妹妹康莎也嫁給了尤裏,這一下,尤裏可就青雲直上了。這時候,他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要是不除掉,恐怕屁股還是坐不穩。
這個人就是上任弗拉基米爾大公——米哈依。
為了能夠睡上一個安穩覺,尤裏主動向米哈依發難了。
特維爾王公米哈依十分氣憤,馬上帶著部隊跟尤裏開戰。可能是嚇唬老百姓時間長了,隻會狐假虎威,反正莫斯科軍敗了個稀裏嘩啦,那位蒙古公主也被殺掉。尤裏成了老鰥夫,這怨不得別人,誰叫您打仗還帶老婆來著!
烏茲別克汗聽說妹夫吃了虧,連妹妹都死了,氣得連腿毛都豎了起來,把米哈依召到都城薩萊,一刀把他哢嚓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定不要打別人妹夫,否則大舅子是饒不了你的。
尤裏終於坐穩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弗拉基米爾大公位子,對恩人金帳汗,當然忠心耿耿地繼續盡力巴結,盡心盡力為金帳汗收取貢賦,幫他到處搜刮。
不過尤裏也沒什麼好下場,過了沒多久,他就被報仇的特維爾人殺掉了。
事情是這樣的,米哈依死了以後,尤裏又得意揚揚地借著大汗的名義開始四處搶錢搶女人。
那些耿直的特維爾人卻不買賬,他們想直接向金帳汗交納貢賦,不理睬尤裏——像這麼一個無恥的家夥,怎麼能踩在我們頭上?何況還是我們的仇人,他們也學聰明了一點,開始向烏茲別克汗說了尤裏不少壞話。米哈依的兒子借著這個機會,殺了尤裏。
尤裏之弟伊萬即位為莫斯科王公。1327年,烏茲別克汗讓蒙古人進駐特維爾公國。蒙古人嘛,勝利者,難免驕橫跋扈,於是不堪忍受暴虐的特維爾人就起來造反,殺了不少蒙古人。
消息傳到烏茲別克汗耳朵裏,大怒。這個人的脾氣就是這麼不好,動不動就大怒。
這個時候伊萬抓住了機會,充當了可恥的俄奸,引五萬蒙軍把特維爾公國夷為了平地。烏茲別克汗遂改封伊萬為弗拉基米爾及全俄羅斯大公,名頭大了好辦事,莫斯科公國從此漸漸成為俄羅斯各國的老大。
這個伊萬,跟他的哥哥尤裏一樣,都是個口蜜腹劍的家夥,他當麵對大汗狂搖尾巴,背後呢,則利用替金帳汗收取貢賦的機會,中飽私囊,撈了不少油水,於是就有人送給他一個外號——“錢袋伊萬”。
這個錢袋子,不僅會裝錢,也會花錢,而且能花在點子上。伊萬致富不忘革命,絲毫不忘家傳秘方,那就是對外擴張。
他有了錢,就用錢買下了加利奇等公國,莫斯科公國的疆土進一步擴大,人口也不斷增加。而且他幹的最聰明的一件事,就是把東正教大主教從基輔遷到莫斯科來居住,這樣,莫斯科就變成了全俄羅斯的宗教中心。
從此,伊萬挾主教以令教民,伊萬的意思也同樣變成了主教的意思,多麼巧妙的政教合一啊。
等到伊萬死了,他的孫子繼承了他的位子,我們為了方便,可以把他叫做小伊萬。這個小伊萬跟他的爺爺們比,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他不想再受蒙古人的氣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堂堂的全俄大公,卻要在那些蒙古人麵前卑躬屈膝——這成什麼體統,像什麼話!
這個時候的金帳汗國,可不像從前那麼強大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再差也不能容忍你個奴才騎到主子脖子上來呀,兩邊劍拔弩張。戰爭一觸即發。
1380年,大汗終於怒了,蒙軍在頓河邊,和莫斯科公國的俄軍展開激戰,曆史上把這場戰爭叫做庫利克沃戰役。蒙軍不猛,俄軍反倒取得了勝利,小伊萬成了俄羅斯人的英雄。
從這次戰役開始,俄羅斯人就開始了獨立的進程。
(5)背離規範的悒鬱歲月
庫利克沃戰役並沒有讓俄羅斯人一勞永逸地擺脫蒙古人的奴役,相反,不久之後蒙軍又重新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是,這場規模性的戰役起碼給逆境下的俄羅斯人樹立了一點兒信心,蒙古騎士,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不可戰勝!
即便如此,莫斯科公國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而且之後的瓦西裏一世,瞎子瓦西裏二世一直在擴張領土,而金帳汗國內部爭鬥加劇,對這個叛亂的家奴——莫斯科公國已經力不從心。
就這樣,過了一百年,伊凡三世上台了,這位老兄是一位堅決的領土至上者,把諾夫哥羅德、特維爾等大公國都劃進了自己的版圖。如果就麵積而言,這個時候歐洲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法跟俄羅斯相比,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從北冰洋到烏拉爾山,伊凡三世把他能夠找到的地盤全部劃歸到了他的統治之下。
而且,伊萬三世這位大公實在是好運氣,蒙古人和他交戰時,他自己覺得肯定要失敗,居然逃離了戰場。但是下麵的將士繼續戰鬥,並最終取得了勝利,能夠成為這樣一個大公,那絕對是件讓人羨慕的差使。
蒙古人更是傻得厲害,居然因為天冷退兵了,結果被伊凡三世占了大便宜。
他結束了對蒙古人的納貢,這標誌著莫斯科的獨立。
從此,俄羅斯變成了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至於富強什麼的,還得等到以後說。
不過,這還隻是伊凡三世做的諸多事情中的一件,他做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在1473年結婚成家了。
娶老婆是件正常的事情,但是伊凡娶的這個老婆卻有點來頭,她可是東羅馬帝國的公主——索菲婭!
於是,膽小鬼伊凡,就搖身一變成了東羅馬帝國的駙馬爺了。
而這個時候的東羅馬帝國,可沒有君士坦丁大帝那時候的風光了,所謂故國凋零風光暗,公主琵琶幽怨多。為了躲那些土耳其異教徒,索菲婭嫁到了信奉同一個上帝的莫斯科。
拜占庭帝國絕嗣,唯一的骨血就是這位索菲婭公主,這樣,伊凡三世在一定程度上等於繼承拜占庭帝國的帝位。
日後俄羅斯人一直認為自己是接過了古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的統治權力,認為自己是第三羅馬帝國。
這樣一來,伊凡三世就抖了起來。他不想繼續再叫什麼大公了,太難聽了。於是他就想了一個更難聽的名字——沙皇!
是時候了,俄羅斯這個遊蕩在邊荒地帶的獨行客,正在漸漸走向它的文明啟蒙時代。
雖然,此時莫斯科強大了,獨立了,但是危機沒有解除。
金帳汗國雖然衰落,還是不忘恢複自己的權力,而身邊也有其他強國蠢蠢欲動,比如立陶宛。別看現在立陶宛很平和很溫柔的樣子,但是當時的立陶宛可不比俄羅斯差多少。
想要在群敵包圍之間活命,就要想辦法不斷壯大自己,把自己變得更強。
此時,雖然伊凡三世有了沙皇的頭銜,他的地盤也有了點帝國的樣子,但是俄國還停留在一個王國的級別上,跟那些君主集權的西方國家比起來,還是差了一截。而真正讓這個王國成了帝國的,是伊凡四世。
(6)漫漫的冰雪帝國之路
俄國早期的曆史,有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就是這些國王或大公,一個比一個年紀小,但卻一個比一個狠。
比如說伊凡四世,他在三歲時就登基當了沙皇。
讓那些滿臉胡須的輔政大臣們尊敬一個吃奶的孩子,這確實是有點難為這些老人了。所以他們難免會倚老賣老,每天都要欺負幾下小沙皇,可是孩子也有自尊心,一次兩次不當回事,時間一長,伊凡四世就開始記恨了。
等他開始親政後,這些輔政的顧命大臣就倒黴了。
小沙皇養了很多支由中小地主組成的近衛軍,這些人,本來就痛恨大貴族大地主的飛揚跋扈,這回有沙皇給他們撐腰,當然要抓緊機會,幹出一番事業來。於是,有四千個不服從於沙皇的貴族倒在了刀下。
這還不算,這個家夥在控製輿論上的能力,同他的隱忍一樣高超。在他剛執政的時候,那些反對他的勢力通過杜馬這種貴族議會的形式來跟他對抗,讓伊凡沙皇四處受牽製。
這怎麼能忍?
當然,已經殺掉四千人了,就這四千人,已經讓沙皇背上了一個“恐怖伊凡”的惡名,要是再殺下去,還不知道有什麼更難聽的呢。
他搞了一個新議會出來,成員無外乎是他的親信和近衛軍。這夥人,可都是沙皇的擁護者,而且人數遠遠多於原來的貴族元老。結果,當然是保皇黨贏得了勝利。這裏,就有一個皇權鞏固的東西在裏麵,大概也是看到了西歐國家的經驗,或許是沙皇本身就是權力的迷戀者,反正他要把權力牢牢地抓在手裏。這樣一來,專製就促成了絕對的君權。
這個時候的俄國領土,東西走向已經包括了烏拉爾山和波羅的海,南北則橫跨黑海和北冰洋,在全世界都是一等的大國,不過伊凡四世對現狀似乎仍然不太滿意——需要一個像樣的出海口。
為了這個目標,他不惜向信奉同一個上帝的騎士團開戰,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夥直屬教皇的部隊為了免遭滅頂之災,居然投靠了波蘭人,自然,波蘭國王不能坐山觀虎鬥了,立陶宛跟瑞典也伸手幫波蘭的忙,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俄羅斯人白忙活了25年,什麼也沒撈著。
在伊凡四世死了以後,他的大兒子繼承了他的位置,這裏就引出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本來伊凡四世有兩個兒子,其中小的那個叫做季米特裏的兒子,在十多歲的時候就離奇地死了,這樣一來,就算他們不流行長子繼承製,那麼大兒子也能順理成章地登上沙皇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