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這裏曾經是漢朝.6,帝國夕照》(7)(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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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邪門夫妻

梁冀已經病入膏肓。他的貪婪和狠毒之病仿佛是天生的,根深蒂固,無藥可救。公元150年正月二日,梁太後突然下詔,宣布退出政壇,把權力交還皇帝劉誌。看似突發事件,實則是梁太後患病,玩不轉了。一個月後,二月二十二日,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就此告別漢朝權力江湖。

這一年,劉誌十九歲。

熟悉漢朝政治鬥爭規矩的都知道,某姓太後一走,標誌著他們的末日即將到來。馬皇後、竇太後、鄧太後,無不如此。然而梁冀卻不必為此而操心焦慮。很簡單,走了梁太後,還有梁皇後,梁家的日子還長著呢。

漢朝的公卿,真是生不逢時,碰上梁冀這種貨色,想要出人頭地,估計沒有兩輩子是不行的。他們就像是一堆人肉紅地毯,任梁冀踩踏,一路奔向權力的金字塔。

夏天,四月,梁太後下葬。

剛辦完死人的事,劉誌緊接著又辦活人的事,沒有區別的是,兩事都是梁家的。劉誌決定給大將軍梁冀增加一萬戶采邑,到此,連同以前封的,已經累積到三萬戶侯。同時,封梁冀正室孫壽為襄陽君,地位比照長公主。

在權力場多流行家族合作製,梁冀在這個規矩下,又拓展了一項新業務——即夫妻權力店。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孫壽搭配梁冀,真可謂是天造地設,空前絕後,黃金搭檔。看過《西遊記》的都知道,牛魔王再牛,也是怕老婆的。梁冀一樣,他在外麵呼風喚雨,回到家還得規規矩矩地給老婆敬禮。

這主要是,孫壽身上有一樣東西,猶如毒品一般深深地迷住了梁冀,讓他身陷其中,不可自拔。這個玩意兒,一點也不奇怪,就是壞女人所特有的嫵媚和妖氣。

凡是成功人士,都有自己獨特的天才之處。孫壽的天才之處,不僅表現在她的拜金意識上,更讓人驚歎的是,她走在漢朝時尚前沿,為漢朝的美女經濟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貢獻有兩個:發明了不少時尚打扮,什麼“愁眉”“啼妝”“墮馬髻”“折腰步”等等,應有盡有,百花齊放,紛紜奪目。這是其一。另外一個貢獻,就是花錢大膽,充分地拉動了梁家的經濟內需。

梁冀為滿足孫壽享受的欲望,在洛陽大街兩側興建豪宅。除此之外,他們還修建了私人公園,極盡奢華。在他們的園林裏,天上飛的、陸上跑的、水裏遊的奇禽怪獸無所不有,身在其中,就仿佛置身於人間天堂。有閑的時候,他們就會坐著人力拉車,一路遊賞,歌星樂隊、美酒佳人一路隨伴。

享受是要花錢的,對梁冀來說,錢這玩意兒不是賺來的,而是敲來的。為了敲錢,他派人到處打聽和登記有錢人,然後把名單送到他這裏,他自然會有辦法敲詐他們。

梁冀的辦法不多,也挺簡單,隨便找個借口,說你犯罪,就關進監獄拷打,打完以後就問你要不要出去,如果你說要,那他就會告訴你,想出去就叫家人送錢來贖人。

梁冀打聽到,有一個叫士孫奮的富豪很有錢,於是派人給對方送去了一匹馬,就開口借錢。梁冀借的當然不是小錢,而是獅子大開口說要五千萬錢。

士孫奮當然知道梁冀盯上他了,那肯定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隻有花錢消災了。可士孫奮是個吝嗇鬼,漢朝版高老頭。他告訴梁冀,他沒錢,隻能借三千萬錢。

梁冀一聽,就跳了起來:“娘的,你身家上億,不把你的錢敲完,已經夠意思了,還敢跟我還價?”

梁冀罵完了娘,就派人去抓士孫奮的老娘了,說她當年在梁家當奴婢時,偷了梁家多少錢財逃走了。接著,梁冀把士孫奮全家抓到牢裏,誅殺。最後,成功沒收士孫奮家族財產,總共值一億七千萬錢。

我是流氓,我怕誰。漢朝最大的官,卻是最大的黑社會,經典梁冀,舉世無雙哪。

梁冀的確已經瘋狂到了極致。但是他並不知道,有無數雙眼正在默默地窺視著他。這些神秘的人,每人手裏都拿著一塊硬磚,就等著時機一到,某人一喊,就集體衝上去給梁冀拍磚了。

公元151年正月初一。

這天,劉誌在殿上主持朝會。這時,梁冀進來了,隻見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胸走路,一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模樣。然而,梁冀還沒站定,就有人大吼一聲:“滾出去。”

吼人的這個牛人是尚書張陵。還沒等梁冀回過神來,張陵又令虎賁武士把梁冀按住,解除了他身上的佩劍。

梁冀傻了。打他出道以來,混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是他整人家的份兒,難不成夜路走多了,今天要栽了不成?

的確沒錯,梁冀是要栽了。尚書張陵要吼他,不隻是教訓他,而是真的想借機幹掉他。梁冀隻顧囂張,卻忘了上朝的規矩。

在漢朝,官員上朝,都要解劍,穿上木鞋,小步慢跑。梁冀今天來,佩著劍,還昂著頭,目中無人,那還得了。

梁冀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彌天大錯,當即跪下,向尚書張陵道歉。然而張陵卻拒絕接受,隻見他大筆一揮,就上奏彈劾梁冀,要求皇帝批準法辦。

一失足成千古恨,可能有人認為,梁冀這次多數要完了。就連梁冀本人也沒料到今天會發生這麼大的事,能不能熬過今天,的確懸。

不過大家都不要著急,劉誌馬上將要把答案揭曉了。結果是——梁冀活得好好的,一根汗毛都沒傷著。

劉誌還是放過了梁冀。為了慰勞張陵等人的辛苦,他隻象征性地罰梁冀一年俸祿。士孫奮先生的一億五千萬都被他沒收了,不要說罰他一年,就算劉誌以後都不給他發工資,他照樣活得賽神仙。

從這個角度說,梁冀一根毫毛都沒傷著。

梁冀是躲過了一劫,這次他不但長了記憶,還增長了不少政治智慧。他認為,自他當大將軍以來,漢朝眾公卿一直都在跟他明爭暗鬥著。此次尚書張陵跳出來,踩了他一腳,捅了他一刀,這絕對不是偶然的。

憑他個人的實力,絕對沒有這個膽量,在他的背後,肯定有一個強大的人物支持他。

這人到底是誰呢?如果劉誌要整他,早就順勢把他砍了,排除劉誌的話,漢朝還有比梁家更牛氣的勢力嗎?梁冀想來想去,最後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支持尚書張陵的人,可能就在梁家內部。

換句話來說,梁家出內奸啦。

眾所周知,在梁氏大家族中,梁冀是老大,梁不疑就是老二了。梁冀派人去摸張陵的底,結果摸出了一條可怕線索,尚書張陵當年當孝廉的推薦人,竟然就是他的小弟梁不疑。而一直以來,張陵都跟梁不疑有來往,兩人打得火熱得很,而梁不疑跟眾公卿的關係也挺不錯。

頓時,梁冀像喉裏卡了一根魚骨頭,難受得想撞牆了。

梁冀當然沒那麼輕易撞牆,隻有活著,更好地活著,才是對對手最有力的還擊。不久,他對梁不疑動手了。他把這個小弟從河南尹職位上調到了光祿勳,然後就任命兒子梁胤接梁不疑的班。

梁冀可能都沒料到,他一扶兒子梁胤上任河南尹,洛陽上下,一片嘩然。

梁胤這龜兒子,年當十六,相貌醜陋。醜不是他的錯,但出來嚇人就是錯上加錯了。他穿上官服去上班,美麗宏觀的洛陽城都因他而失去了光彩。他太影響市容,漢朝的公務員也不敢明說,個個隻會在心裏不停地罵,罵得最多的就是這四個字——不堪入目。

漢朝公卿們不喜歡梁胤,但洛陽大街的百姓特喜歡這家夥。原因不在別的,主要是這家夥很逗,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一大笑料。

在這年頭,本來大家都活得不易了,對梁冀富得流油的狀況,可是妒忌得眼睛都要冒火。現在梁冀生出這麼一個小醜似的寶貝兒子,突然都覺得,上天沒有全瞎眼,總算替他們稍微出了一口氣。

此時,梁不疑心裏卻是別樣滋味。的確沒錯,張陵是他推薦出來做官的,但他也沒想到張陵會幹出那麼大的事來。現在老哥梁冀懷疑他跟公卿勾結,任憑怎麼申辯都是徒勞的。

他認為,兄弟內鬥這等醜聞傳出去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如辭官,一走了之。

梁不疑果然辭官了,但他馬上就發現,官雖沒了,他一走卻不能了之。

因為梁冀就像防家賊似的,還在防著他。為此,派人長期在他家門外蹲點監視,凡是跟他來往密切的,管他是多大的官,都要想方設法找碴兒幹掉。

權力使人瘋狂,就像毒品使吸毒仔瘋狂一樣,梁冀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政治幻覺。

二、是誰逼瘋了死神

公元151年夏天,四月三日。

這天,距離梁冀被張陵彈劾已經有三個來月了。梁冀也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痛,皇帝劉誌似乎也淡忘了此事。就在這天,他突然來了興趣,秘密出遊,溜出了皇宮,到別人家裏做客。

劉誌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這當皇帝的一回到皇宮,奏書就飛到麵前了。事實上,劉誌出遊不是他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而是他到梁胤家裏玩的時候,沒有挑好日子,遇到了個鬼天氣。

的確是鬼天氣。出門的時候,天空還是好好的,到了梁家喝酒時,突然刮起大風,大樹被連根拔起,房屋集體被掀頂,大白天的就仿佛置身於黑夜,讓人心驚膽戰,鬱悶至極。

有人就拿這個事給劉誌上書來了。奏書的開頭是這樣寫的:上天是不會說人話的,隻會用災變來顯示它的憤怒,借此譴責天子。自古以來,皇帝要出宮,都是有合理的要求的。比如,去郊外或者到皇廟祭祀,就是正當要求。

這奏書的潛台詞是,你當皇帝的不應該到梁家去做客。看看這一去你自己玩得不高興,連老天爺也看不順眼了。

如果再進一步揣測,那意思就是說,梁家很邪門,當皇帝的最好少跟他們家套近乎。很明顯,這是一道反梁冀的戰書。

果然,奏書落尾處,赫然署了一個大名——楊秉。

楊秉諸位很陌生,但他的老爹諸位並不陌生。當年舉一己之力,反抗外戚幹政的關西孔夫子楊震,就是楊秉的父親。

劉誌看完奏書,沒有轉交梁冀,也沒有公開,而是當作沒看見壓下去了。

很軟弱很窩囊,漢朝公卿暗地裏都會對劉誌下這樣的評價。甚至可以這麼說,連梁冀本人可能都認為,劉誌是個好欺負的主,他就像缸裏的金魚,隻有欣賞的價值,除此之外毫無用處。

錯了,都錯了。

事實證明,舉目天下,貌似最傻瓜的劉誌,卻是最給力的智者。很快,他將證明給天下人看,他不是綿羊,而是善於捕獵的高手;他不是綿裏藏針,而是笑裏藏刀。當天下都認為漢朝的一切,好像就在梁冀一人手裏握著時,劉誌便讓大家明白,事實上一切都被劉誌一人拿捏在手裏,包括梁冀。

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可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羊還沒殺,可能是養羊的認為羊還不夠肥;獵手等待良久,沒有射殺獵物,不是動了仁慈之心,而是還沒到最佳時機。

同理,劉誌還沒有對梁冀動手,不為別的,而是認為這隻羊還不夠肥。所以,接下來他還要賣力加草,繼續捧殺梁冀。

楊秉上奏的一個月後,劉誌召集部長級會議,說要尊崇梁冀。皇帝一開口,漢朝三公很是配合,上奏替梁冀邀功,開出了幾個項目:梁冀當年迎駕皇帝有功,應該再增加一萬三千戶采邑,他兒子梁胤,也應該在封賞範圍內。

劉誌二話沒說,批了。

接著有人又上奏說:梁冀入朝時,皇帝應該批準他不細步慢跑,可以佩劍,可以不脫木屐,禮賓官可以隻稱他的官銜,不報姓名。封地應該比照開國元勳鄧禹,賞賜金錢車馬等財物應該比照西漢大將軍霍光。

劉誌二話沒說,又批了。

按理說,梁冀人生算是到頂了,應該知足了。然而劉誌詔書下達後,他老人家一看,心理是相當不爽。他不舒服的原因是,他覺得劉誌做得還不夠。

是真的不夠嗎?

西漢開國元勳蕭何,當年享受的可是漢朝最高待遇,劉邦讓他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卻沒有謁讚不名。梁冀享受謁讚不名,比蕭何還高了一個檔次了哦。還有,梁冀一切封爵及開銷,都達到了人臣鄧禹和霍光的標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還是讓我來替梁冀回答這個問題吧。

縱觀漢朝外戚史,他的確還沒達到頂峰,有一個人仍然盤踞在他的上麵,這個人就是西漢末年的外戚王莽。當年,皇帝給王莽的待遇,除了梁冀上麵擁有的,還加了非常重要的一條:加九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