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平天國的宗教(3 / 3)

[1] 呤唎:《太平天國》,第一卷,第 319~321 頁。在《宣傳冊》第 1 冊中有十誡及其說明的譯文,也可見於布萊恩著作的附錄。原文是他們在《太平天國野史》:卷四,第 19~21 頁找到的。

[2] 《太平天國野史》:卷四,第 13 頁及以下。有關十八層地獄的觀念是佛教。

十誡在其禮拜式中形成了一個完整而突出的部分,在其禮拜中針對每一戒條都以正文、評說和四行詩歌的形式表現出來:

時時遵守十款天條(十款天條是皇上帝所設)

第一天條崇拜皇上帝(皇上帝為天下萬國大共之父,人人是其所生所養,人人是其保佑,人人皆當朝晚敬拜,酬謝其恩。俗語雲“天生天養天保佑”,又俗語雲“得食莫瞞天”,故凡不拜皇上帝者是犯天條。)

詩曰:

皇天上帝是真神,朝朝夕拜自超升。

天條十款當遵守,切莫鬼迷昧性真。

第二天條不好拜邪神(皇上帝曰:“除我外不可又別神也。”故皇上帝以外皆是邪神迷惑害累世人者,斷不可拜。凡拜一切邪神者是犯天條。)

詩曰:

邪魔最易惑人靈,錯信終為地獄身。

勸爾豪雄當醒悟,堂堂天父急相親。

第三天條不好妄題皇上帝之名(皇上帝本名耶火華,世人不可妄題,凡妄題皇上帝之名及咒罵天者是犯天條。)

詩曰:

巍巍天父極尊崇,犯分幹名鮮克終。

真道未知須醒悟,輕狂褻瀆罪無窮。

第四天條七日禮拜頌讚皇上帝恩德(皇上帝當初六日造成天地山海人物,第七日完工,名安息日,故世人享皇上帝之福,第七日要分外虔敬禮拜,頌讚皇上帝恩德。)

詩曰:

世間享福盡由天,頌德歌功理固然。

朝夕饔餐須感謝,還期七日拜尤虔。

第五天條孝順父母(皇上帝曰:“孝順父母,則可遐齡。”凡忤逆父母者是犯天條。)

詩曰:

大孝終身記有虞,雙親底豫笑歡娛。

吳天罔極宜深報,不負生前七尺軀。

第六天條不好殺人害人(殺人即是殺自己,害人即是害自己,凡殺人害人者是犯天條。)

詩曰:

天下一家盡兄弟,奚容殘殺害群生。

成形賦性皆天授,各自相安享太平。

第七天條不好奸邪淫亂(天下多男人,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皆姊妹之群。天堂子女,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得混雜,凡男人女人好淫者名為變怪,最大犯天條,即丟邪眼、起邪心向人,及吹洋煙、唱邪歌,肯定犯天條。)

詩曰:

邪淫最是惡之魁,變怪成妖甚可哀。

欲享天堂真實福,須從克己苦修來。

第八天條不好偷竊劫搶(貧窮富貴皆皇上帝賜定,凡偷竊人物、劫搶人物者是犯天條。)

詩曰:

安貧守分不宜偷,劫搶橫行最下流。

暴害人民還自害,英雄何不早回頭。

第九天條不好講謊話(凡講荒誕鬼怪奸詐之話及講一切粗言濫語者是犯天條。)

詩曰:

謊言怪語且宜捐,詭譎橫生獲罪天。

口孽既多終自受,不如慎密正心田。

第十天條不好起貪心(凡見人妻女好便貪人妻女,見人物產好便食人物產,及賭博、買票、國姓皆是犯天條。)

詩曰:

為人切莫起貪心,欲海牽纏禍實深。

西奈山前垂誥誡,天條欸欸烈於今。

回心信實天父皇上帝終有福,硬頸叛逆天父皇上帝總有哭。遵天條,拜真神,分手時天堂易上;泥地俗,信魔鬼,盡頭處地獄難逃。

溺信邪神,即為邪神卒奴,生時惹鬼所纏,死時被鬼所捉;敬拜上帝,便是上帝子女,來處從天而降,去處向天而升。

上帝有主張,爾們切莫慌;真心多憑據,方可上天堂。真心敬上帝,莫信怪人誑;凡情丟卻盡,方得上天堂。

天上真神一上帝,凡人行錯總無知;泥團木石將頭磕,問爾靈心失幾時?從天妄說是從番,真正凡人蠢且頑;上古君民遵上帝,英雄速破鬼門關。順天獲福逆天亡,何故世人論短長;看爾原非菩薩子,因何不願轉天堂?

這些戒條得到高度的重視,不僅在每個星期舉行的公共禮拜大集會上都要誦讀,而且以死刑相威脅,強製每個入伍的新人都要在3個星期內背熟。[1]對於所有戒條的服從,也是由違反者處死的規定來約束的。不過,第7戒條顯然是最重要的,這個組織中的一名老成員違犯了此條,受到名為“點天燈”的可怕處罰。這種刑法通常是對叛逆罪所實施的,[2]其辦法是用紙或粗布將罪犯裹住,浸上油,然後點火,將其燒死。至少在進軍途中,也許在金陵城內的時候,太平軍十分重視男女關係,仔細地規定了夫妻見麵的情景。據說西王將他的親生父母處死了,就是因為他們破壞了戒律。他在召集部眾談到此事時說:“當父母的違犯了天條,就沒有資格做父母!”[3]

在這場運動的頭一兩年過去以後,或者在更早一點的時候,對於戒條的如此嚴厲的解釋一定是大大鬆緩了。天王本人用女人填滿了後宮,楊秀清與天王義妹的關係導致西王想用同樣的法律懲辦他,於是楊秀清親自轉達了上帝的口諭:“秀清、宣嬌,都出自於天父,是同胞兄妹,雖然在一起同居,也沒有什麼可懷疑的。”[4]如果這種情況存在於運動的高層,他們就很難在基層強製推行硬性的法律。

十誡及其解說強調了一點——偶像崇拜的邪惡。這就導致了粗暴的偶像破壞。太平軍所到之處,毀壞廟宇、塑像和祭器,無視它們的價值。他們就這樣摧毀了文物和價值與黃金等值的古代祭器。[5]我們仍然可以找到一度以廟宇而著稱的地方,如今拜他們破壞之功所賜,已成一片廢墟。

[1] 《太平天國野史》:卷七,第 4~8 頁刊載的法律。

[2] 《太平天國野史》:卷七,第 2 頁。

[3] 《太平天國野史》:卷十二,第 12 頁。

[4] 《平定粵匪紀略》:附冊卷二,第 11 頁上欄。

[5] 《太平天國野史》:卷七,第 8 頁。

用其宗教信條來培訓民眾,是高層官員十分關心的問題。參加安息日禮拜是強製性的,對各級官員而言則比強製性還要嚴厲。他們顯然將首領們視為運動的導師或牧師。在每一個由25個家庭組成的村落或區劃裏,就有一名官員負責舉行宗教禮拜,至少每月有1次,會從25個這樣的郊區召集會眾舉行大型集會,聆聽某位王爺或高官布道。這些大型集會不許任何官員在沒有充分理由的情況下缺席。第一次違反,會將他上枷示眾,為期7個星期,並杖責一千;第二次違反,會將他處死。[1]在這些重大集會上發表的講話,呤唎曾親耳聽到,並且從一篇講話中做了摘錄。如果他摘錄的內容具有典型意義的話,那麼這些講話隻是一些愛國主義的演說,號召官民緊跟天王,直到天國獲勝。

[1] 呤唎:《太平天國》,第 1 卷,第 319~321 頁。

除了布道之後的讚美詩之外,太平天國人士還製定了重大時刻的儀式與禱告。懺悔罪惡的方法是,在日常的禱告過後,罪人奉命在一盆水中清洗自己,或者到河水中去清洗。這顯然就是他們對浸禮儀式的理解。此後他必須請求上帝引導他的靈魂,必須堅持餐前禱告,遵守十誡,不敬各種偽神。如果忠實地遵守了這些規矩,他就能得到上帝的庇佑,得進天堂。針對婚禮、葬禮、產後感恩、房屋落成等時刻,都製定了禱告文。在國家大典上,可能還要用動物祭祀。每次禮拜都要敬獻茶水與米飯,在一些較為重要的場合還要貢獻酒肉。

在所有這些書籍和詩歌中,我們可以看到西方宗教的影響,但所做的解釋和舉行的儀式主要是中國式的、儒教式的,以及佛教式的。外國人起初以為太平天國是真心要確立基督教,但他們發現太平天國人士怪異地自稱為超自然的領導,特別是天王和東王褻瀆神靈地自稱為天神,他們便感到了疏遠與震驚。盡管他們發現了禮拜的若幹外在形式類同於基督教的正常儀式,盡管他們認為太平天國人士做了很多努力來教導基層群眾,但他們仍然覺得太平天國的部眾對這種宗教的理解大部分是流於形式,而其領袖則是過於狂熱,明顯地矯揉造作,使西方人在這場運動興起時希望建立一個基督教國家的巨大期待落空了。

的確,若幹觀察家認為太平天國人士之所以犯錯,主要是因為對真相缺乏了解,對基督教有所誤解。他們指出,隻要太平天國有機會在中國獲勝,能夠與外部世界自由聯係,以後事情會有轉機。他們明白太平宗教包含許多錯誤的內容,少部分是基督教,大部分是褻瀆神靈,沒有一點一滴可以追溯到原始人的社會習俗。但是,從他們希望中國開放與西方的交往的角度來看,倒是有一個很大的好處:這些人勇敢地攻擊中國宗教中潛藏的虛偽與錯誤,有足夠的勇氣按照自己的理解來采用外國的《聖經》。在他們的統治之下,較之在保守透頂的清政府與支持該政府的儒家紳士的統治之下,外國人有希望取得更大的進展,得到更優惠的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