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卷一(3)(2 / 3)

昨夜初聽春雷時我心一驚,那一道閃電也讓我目眩。打破沉靜照亮暗夜的雷電的確會震驚沉睡的人嗎?胡河清或許是聽到了風雨的應答才縱身躍出高樓的,他跳出了永遠的孤獨投入了真正的逍遙之中。此時此地空餘我穿越零點的沉寂去呼喚胡河清君。是的,很多話,他在死去之前,自己已經做出了回答。我原隻是想走進胡君的內心深處,卻又無端指指點點起來。胡君有知,當會我此中真意。

嗚呼!詩人遠去,詩心猶存。我本不願在這裏為胡河清之死尋根探源,卻又惋惜他年輕的生命。我欽敬他的為人,卻又怨他太執於一端,沒有走出王靜安的樊籠。也許胡河清把死當成了他最後的詩篇,吾凡俗輩還未及讀懂。

這篇文章斷續寫成時海爾-波普彗星更模糊遙遠了,不知明天能否再見?而兩千多年後海爾-波普彗星還會光臨我們這顆星球。想那時,胡君安在?河清可矣!

從鄉村歌手到大話英雄——江非詩歌解讀及批判

江非(1974-),原名王學濤,山東臨沂平墩湖村人,著有詩集《一隻螞蟻上路了》(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2003年卷)、《獨角戲》、《紀念冊》等,現居海南。)

上篇:走在俗世的小路上

一、鄉村歌手

我久不讀詩,隻因去年偶然認識了江非,到網上搜索他的作品,方想起在一本詩選上見過他的詩。盡管多年遠離詩歌,還是從江非的詩中讀到了親和與澄澈,我承認我喜歡他那種樸素的風格,明快的調子,喜歡那種淺淡的詩意,以及蘊含在詩句中的寬廣柔情。所以,在試圖討論他的詩歌時,我也提前擁有了一種使心靈溫潤的感應。

江非,生於1974年,十三歲開始寫作,十一年後首次在《詩刊》發表了三首短詩。此後,相繼發表了數百首詩歌。迄今為止,除了當兵、做編輯、進京,江非的大多時間都在魯南農村度過的,或許正是在“離鄉—返鄉”的相對照應中,讓他找到了適意的觀察角度,從而發現了一個叫做“平墩湖”的村莊。平墩湖是江非的居住地,在中華大地上,這該是一個多麼普通的小村莊啊,然而偏偏是江非“發現”了它,並且寫出了它,展示了它,從而讓我們看到了那裏的時光和夜色,看到了那裏的勞動與愛情,也聽到了那裏的“灰鐵之聲、璞玉之音”(江非:《在人民中寫詩——在首都師範大學駐校詩人入校儀式上的致答辭》,以下簡稱《致辭》)。所以把江非稱為鄉村歌手應該不成問題的,在我看來,他就是這樣一位後農業時代的鄉村歌手,懷著一顆赤子之心,為落日下的家園獻出最後的吟唱。

今生,我注定要對這個村莊歌唱;

歌唱它的泥土;

歌唱它的月光;

歌唱它的秋草枯敗;

牲畜穿行的田間小路上;

塵土飛揚,人丁興旺。

——《箜篌引》

要歌頌河裏的小蝦;

被黑魚吃掉;

要歌頌樹上的月光;

被瞎子撞倒;

要歌頌眼角的魚尾;

歌頌鼻尖上的小痣;

要歌頌那些後崗上的花朵。

——《歌頌》

在江非那裏,值得“歌唱”、“歌頌”的事物總是隨處可見伸手可及,不僅月光和花朵,那些曾經被我們忽略的青草、螞蟻、塵埃、稻田、玉米、菜園、羊群、炊煙乃至噴霧器、草繩、卡車、收割機、小教堂,一經他的點化,也散發出詩性的光輝,顯得溫馨可人。人類的存在本應是一個發現詩意、尋找詩意、創造詩意的過程,然而現代社會卻無時無刻不在抹殺它、丟棄它、毀滅它。詩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們的詩感也越來越少。整個世界仿佛全由物質構成,全由抽象構成。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都要納入機械化、程序化的大趨勢中。誰還會留意日出日落四季輪回,誰還會在心裏留下一塊空地,誰還會在喧囂中辨別出自己的氣息?然而江非做到了,他要在訴說中傳達出“心靈的自足和快樂”,因此,在他那裏,似乎沒有什麼是微不足道的,一切瑣屑、平常、習見都可以入詩,對他來說,平墩湖的一草一木,每一個人,每一條生命,都是詩的主體,隻要寫下來就是詩。江非認為“詩歌……就是對個體生命、事物本身,以及客觀存在的世界關係的個人闡釋……”(《致辭》)基於這一出發點,江非具備了一種“歌頌”的心態,麵對生活,他沒有逃避,沒有抱怨,更沒有背叛,而是投入其中,去理解它,歌詠它,去追尋那種結結實實、簡簡單單的美。我們才看到,江非在他的詩歌中不是一個無所事事的詩人,而是一個親曆者、一個勞動者,是平墩湖的一個普普通通通的青年村民,用他的話來說,他不過是用一種有別於史書的“鮮活的方式”記錄了那裏的“快樂”——“人民的快樂”(《致辭》),江非隻是在用自己的文字,呈顯藏於其中的智慧、存在和價值。

二、自然之子

在一定程度上,江非像一位自然之子。他自稱“要做一個自然主義者”,他喜歡在詩中抒發對世間萬物的眷戀之情。他熱愛自然,又不是一廂情願地取媚自然,在吟哦自然的時候,他又總能把自然切換到生活的層麵,把自然融入生活之中,從而營造出一種“天人和一”的和諧境界,讓你打通了心靈的孔道,感受到超越時空的遼闊與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