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王蹙眉朝外轉頭,道:“帶進來。”
一個身穿盔甲的傳信兵一步搶到殿內,似是連外麵深夜的寒意也帶了進來,殿內頓時一絲涼意侵襲,隻見那傳信兵神情倉皇,也顧不得見禮,急促開口:“百濟來襲!”說著將戰報捧遞上。宋玉接過捧給祿王。
這一句話似是驚雷,將幾人本就疲憊的神情炸的瞬間灰白,祿王幾乎坐不穩跌進椅子裏,太子死死抿著唇,本來豐腴的小臉卻塌陷下去,幾日下來,這半大的孩子已經曆經風霜,而袁相臉色變了又變,撫著胡須默然不語。
若論軍法戰術,朝中無人能及南宮玨,冷烈昏迷,幾人對付南宮玨已經傾盡全力,現在背腹受敵,如若不戰,必敗無疑,可如何再有精力對付外族,況哪裏又有兵力可調?
眼見那傳信兵默默跪立,若再不回應,隻怕會擾亂軍心,小彌強自穩下心神,冷靜開口:“知道了,去吧。”
聽那語氣溫和沉靜,傳信兵頓時心中一安,叩首默默退下去了。
殿門剛剛合上,祿王甩手就將戰報摔到長桌上,“啪”的清脆一響,擊的人身子一顫,祿王氣得咬牙:“好你個百濟,竟敢趁火打劫!”
袁相道:“柴將軍的兵力是決計不能撤的。”他將目光緩緩投向小彌:“倒不知玥族……”
小彌思忖開口:“玥族是必定要出力的,隻是本宮還有事情要說。”她抬眸看向眾人,終緩緩啟唇:“諸位不知,官家手裏還有一支奇兵未發。”
幾人聞言自是欣喜異常,祿王喜得拊掌大笑:“想不到四哥還留了一手。”袁相也麵露喜色,問道:“皇後如何得知?”
小彌聞言看向窗外,夜色泄了一地,深沉的望不到盡頭,思緒似也越過夜色飛到遠處,那裏梨花瑩白,小雨迷蒙,她似嗔似笑倚在他懷中,聽他在她耳邊低語:“此事唯你我知道……”禁不住略略恍惚,是否那時他已經為今天做好打算?
衣袖被輕輕一拽,轉眸小太子目光沉靜的看她,她才回神笑道:“官家私下裏與我說的。”聽她說得隱晦,幾人不便再問,小彌命宋玉喚宋惜之進來,在他耳畔低低一句,宋惜之詫異抬頭:“現在麼?”
她點頭,異常鄭重:“都交給你了。”
這邊疆之防,猶若當初將菜芽性命重任交給他那般鄭重,宋玉毅然跪拜:“定不負主子所托。”
他向來稱她幫主,如今顧忌身份暴露便稱她一聲主子,她低低道:“惜之,如今麵對你的可是真正的戰爭。”
宋惜之眼中難掩男兒豪情:“小的明白。”
她微微笑道:“去吧。”
宋惜之雙膝跪地叩首,重重磕下來,起身邊走,祿王揚聲喚住他。宋惜之回眸看他,垂頭道:“王爺。”
祿王神色肅然:“本王雖與將軍並不熟稔,但保國大任就托付於兄了。”他抬手將發上王冠固定的金簪拔下來,長發直瀉,披與肩頭,他一手托冠,一手將那金簪奉到他手中:“本王等著將軍持簪歸來,簪不至,本王誓不束發。”
他一席話說的在座眾人莫不動容,宋惜之默默收下金簪,大步而去。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已是深夜,宋玉聽到叩門聲,原是趙正送了夜宵來,宋玉將夜宵擺到桌上,含笑勸道:“主子們日夜勞累,吃點夜宵解解乏吧。”
幾人才覺一直饑腸轆轆,事情解決了一件還有千萬件等著,隻發愁也無用,況小彌道出冷烈這一私兵出其不意的給眾人帶來些許曙光,氣氛難得緩和融洽,小太子瘦下去的臉頰終於有了幾分神采。
小彌不忍看他,將自己碗裏分給他一些,柔聲道:“正是長身體得時候,可要多吃些。”這樣溫和關切的語氣,自己都是一怔,小太子粉唇一顫,眼睛濕蒙蒙的抬頭看她,她自知失言,平日裏皇後可不是這樣說話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兩腮扯得發疼,袁相嗬嗬一笑:“皇後和殿下頗是情深。”
小彌尷尬一笑,小太子突然握上小彌的手腕,眸中明滅不定,緩緩道:“母後對孤簡直如親母一般。”小彌麵對小太子目光不知為何竟是心虛,卻聽祿王嗬嗬一笑:“皇嫂,不如將太子繼到您膝下。”
小彌聞言一怔,還未開口,小太子已利落的跪下去,砰砰磕了三個頭:“孩兒給母後請安。”唬的小彌忙站起身來,尷尬道:“我也沒有見麵禮給你。”
小太子抬起臉來璀然一笑,似是花樹夜開的奪目:“孩兒等著天下太平後的禮。”
她不由恍惚,天下太平的時候……那時她該離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