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韓嫣起身的時候,劉徹還沒醒,四肢並用地纏著韓嫣。韓嫣醒得一向比劉徹早,每逢此時,韓嫣便會小心地抬一下手,不直接掙脫,而是撓劉徹的癢癢,劉徹覺得癢了,多半是要鬆手自己撓的。也有不鬆手的時候,直接往韓嫣身上蹭以求達到與撓同樣的效果,這時,韓嫣就要再費一點時間,繼續撓他一下。劉徹睡夢中覺得煩了,也會鬆手。
這回,韓嫣卻躺著沒動,直看著劉徹。心情很複雜,劉徹決定不跟自己纏綿悱惻了,說不輕鬆,那是假的。可劉徹作了這樣的決定,說不感動,那是連自己都騙了。一個帝王,肯控製自己的欲-望,實在不能說是件簡單的事情。他本不需要這樣做的,以韓嫣自身的能力還沒有重要到這樣的地步……怪怪的感覺……
手指輕輕地劃過沉睡的麵龐,精神有些恍惚,指尖下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日漸剛毅的線條,此時卻又柔和了起來,像極了幼年時候,戳戳嘟起的臉頰:“真是小豬。”回過神來,劉徹已經醒了,睜開的雙眼,昭示著韓嫣方才的舉動已經悉數落入他的眼底。韓嫣大窘:“該起了吧?我還要去營地……”
劉徹笑了:“起吧。”韓嫣耳朵抖了抖,慌忙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衣架那兒穿衣服。劉徹看著他通紅的耳根,無聲地加大了笑容。
以後的時間裏,與劉徹的相處,讓韓嫣頗有些不自在。裝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吧,那是自欺欺人。表現得尷尬吧,劉徹又說了不強求他,自己再手足無措又顯得自作多情了。再恪守君臣之別呢,又像是驚弓之鳥,忒沒誌氣。猶豫再三,決定把這人當作半個朋友半個上司的看,本來就是發小,不能太做作了。決心是下了,隻是兩人在一起時,韓嫣的臉還是會發熱,不太好意思看劉徹。劉徹倒是坦蕩,看韓嫣時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看到韓嫣發窘的時候還會咧開嘴無聲地笑笑讓韓嫣再窘一點,他倒也知道在某些場合要收斂一點,至今還沒有製造出什麼大麻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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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很閑,小朝會就免了,整天跑到上林去練兵,高興的時候還會冒充教官,教大家寫寫字、騎騎馬什麼的。朝臣們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有些想法的,隻是如今沒有什麼大事,決定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行動。
漢自立國至今首重黃老之學,崇無為而治,從這一點來講,劉徹目前在政治上的無作為,朝臣們還是能夠接受的。也有一部分人想鼓動新帝振作一下,順便讓自己也從中有所收獲,隻是時候未到,也隻能忍著了。唯一令大家不太滿意的,就是皇帝與大家接觸得實在是太少了,整天呆在上林苑歇在建章宮裏。
想發發牢騷吧,一群拳頭比腦子大的兵爺們不幹了——四海未靖,你們這些窮酸就想攛掇著皇帝不理咱們這些拋頭顱灑熱血的人了?好吧,咱是斯文人不跟莽夫一般見識。於是轉移矛頭,想拿跟皇帝比較親的人說事兒。可挑來挑去,就是挑不到合適的人。要說跟劉徹最親近的,目前就是韓嫣了,無奈這人最近名聲好得緊,這時說他的壞話,很顯得自己別有用心。也有豁出去的勇士,話沒說完就壯烈了去——欺負了李當戶的好朋友,李家兄弟自然不是吃素的。
李家兄弟出手,比韓家兄弟還快。話說大家都是上林、建章常住人口,相互之間比較熟悉。營地的製度是嚴格按照要求來的,崗哨齊全,夜間也是如此。上林苑的主宮建章宮也是由新兵守衛的——畢竟是以守衛建章的名義招的兵。李家兄弟覺得真要有個什麼什麼的,站崗的守衛多少會知道一點的。
李當戶開始本著愛護朋友的原則,當然內心也有一點疑慮的,劉徹要宿在建章的時候,他們就專調了幾個自己比較信得過的人去守夜,順便旁聽一下皇帝到底有沒有對韓嫣“不軌”。哪怕李家兄弟冒充值班人員,聽壁角聽到自己快感冒,都沒發現異常——就算有什麼異常,值班的衛士都是守在殿外的,那麼大的宮殿,除非是聲振天外的激烈,或者有雙天賦異稟的好耳朵,否則,他們就是想聽也聽不到啊,你見過哪個皇帝內室說話能被外頭人打聽到的?李家人卻放心了,覺得自己沒交錯朋友。然後,朋友升級成了自己兄弟。此時聽得有人誹謗自己人,哪裏忍得住?
不用旁人,就他家兄弟仨,騎馬就把人堵路上了,連蒙麵這道工作都省了,結果,不用人說大家也都知道了吧?被揍的人,隻能自己認了。往上告吧,上頭問為什麼揍你?怎麼回答?說未央衛尉的兒子,在皇帝麵前有了名號的人吃多了撐的?還是實話實說,說自己嘴巴不老實,說了不該說的話?結果更糟,被他說的那位,如果真有什麼曖昧事,那是一打一打的小鞋遞過來,穿到下輩子還有剩。想製造輿論攻勢,也沒什麼人相信。於是,出師未捷先挨揍,長使大臣淚滿襟。
“總之,大概就這樣了,真是的,我還沒動手呢,他們折騰什麼呀?”韓則對於自己的陰險計劃沒有執行就被人搶了先非常不滿。揮拳相向,一點美感都沒有!笨蛋!莽夫!韓則本想著先在市井傳點流言,說是那個誤把鐵木當軟柿子的笨蛋為了掙個不畏強權的名聲,就把韓嫣這個大大的好人說成個壞人,韓家人則保持低調不出頭,等流言越傳越廣的時候,再由韓家人表現無辜大度,說這人隻是誤了自家人,大家不要再追究了……最後,這人的名聲就算沒有壞到極點,至少,也要有個有眼無珠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