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1)

米酒師傅老黃

警察把老黃帶走的時候,槐花巷裏沒有一個人不意外,誰也想不到老黃能做出這等下三爛的事。居然鑽進女廁所裏耍流氓,把隨後進去的風流寡婦美蘭驚得花容失色。那美蘭當然也不是善茬,也不看老街坊的麵子了,大罵幾聲老流氓,一跺腳就撥了110。

在槐花巷老黃算不上是有麵子的人,但老黃算名人。老黃家的米酒在槐花巷,甚至在梅城市都是一絕,也是一景。說它是一絕好理解,毫無疑問是指它的味道,老黃家米酒的味道與眾不同,那酒水清新悠長,散著淡淡的薄荷香。清晨你若是能喝上一碗老黃家米酒,不但神清氣爽,甚至連呼吸都氣若幽蘭。老黃家米酒為何有如此的味道?有人推測老黃有秘方,也有人推測是因為他院子裏的那口老井的水好,一些知道就裏的人就很老練地指著肩挑米酒,在青石板路麵上晃晃悠悠走著的老黃說:“告訴你吧,秘密全在他那木桶裏,他那倆木桶可是好東西,檀香木的,南洋出的檀香木,現在買都買不到,就是買得著哪個舍得用它做水桶啊?人家老祖宗就這樣做了,那米酒味就指望這木桶呢。”

說老黃的米酒是槐花巷裏一景,這個就隻有槐花巷裏的人知道了,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剛剛落進槐花巷,老黃家的院門就“吱呀”一聲響了,然後我們就可以看見老黃一條扁擔挑著兩個大木桶,三步並作兩步走在青石板的巷子裏,那米酒桶上貼著方方的一張白紙,白紙上有一個黑色的“酒”字,是手寫的,字寫得還不錯,是巷子裏最有學問的汪師親手寫的。老黃賣米酒時的穿戴也很有特點,一件舊得變了顏色的黑大褂,卷著褲腿,頭上箍了條藍色的毛巾,那樣子根本不像是個中原某個城市的市民,簡直就是過去中國西南某座大山裏的山民。老黃挑擔子的時候,竹扁擔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和他腳下青石板晃動的聲音很一致,老黃在這個時候肯定是自我感覺也很良好的,往往還要甩著手哼上幾句京劇,不變樣的那幾句,是《紅燈記》裏的一段唱詞,“臨刑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戲詞很清晰,可那調是走了樣的,你不仔細辨別根本聽不出他唱的是什麼戲,他那唱腔那打扮惹得旁人發笑,這在如今的城市,在槐花巷也算是難得一見的一景了。

名人應該有名人的樣子,老黃以前還是對得起名人這個稱呼的。巷子裏的人,街麵上來喝他米酒的人,就連那些城管工商人員,見了老黃也都是老遠就打招呼,喊一聲:“老黃,吃過啦?”老黃也一本正經地和人家說話,有時候他還一本正經到皺著眉頭背著手,高一聲低一聲和人家評點時事的地步,那腔調那聲音有時還極為高亢。老黃那個時候不流氓,也不地痞,老黃的流氓地痞行為是從最近才開始的,他先是把攤點擺到人家鄰居家的院子裏,後來就是跟人家城管人員打遊擊戰,再後來就發展到鑽女廁脫褲子了。對於這一點,城管上的小孟就深有體會,他指著老黃鼻子說:“你是越老越不像話了!看你這麼大年紀,我夠尊重你了,見麵老黃長老黃短地喊你,哪想到你是這號人,簡直就是地痞無賴!老無賴!”

老黃低著頭,嘴上無言,心裏說,中國自古就有刁民,槐花巷這條街上也自古就有刁民,我看你能把我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