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該走到巷子的盡頭了吧,那個精品屋,還有那個專賣影碟的黑豹音像店都是你常去的地方。精品屋不大,但裝修得很時尚,粉紅色的牆壁,黃色的屋頂,圓木堆砌成的小窗,簡直像是某個童話傳說裏的房子。精品屋裏的每一樣飾品你都熟悉,那天你靠在精品屋的小木窗前告訴我你最喜歡的就是那串珊瑚樣的手鏈。說這話時,你無意思地把手抬起,把你架在頭頂上的那副墨鏡往上推了推。那天的陽光也很好,而我就借機很仔細地看了你的手臂,你的手臂不粗也不細,白得透明,在陽光裏我連你手臂上金色的汗毛都看見了,它們隱約可見。我知道這樣的手臂隻有上天才能創造出來,要是真的能讓那副手鏈套在你手腕上,肯定會讓你的手臂錦上添花的。我的指頭在褲兜裏彈動了幾下,褲兜裏的那些鈔票便嘎嘎地叫了起來,但是我沒有勇氣把鈔票拿出來。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什麼也沒說出來。
當時我就在隔壁的音像店裏,音像店後麵也有一棵桂花樹,不是很古老的。音像店沒有精品屋裝修得好,隻是在一間小房子門前斜斜地掛了個牌子,歪歪地寫了幾個字——黑豹音像店,那幾個字會讓人想起弱智的兒童。老板也是我們巷子裏最其貌不揚的家夥,我們喊他扁豆,因為他的腦袋長得太有創意了。我在音像店門前把輪椅搖出了一個圓,很優雅地停在你跟前,我依然無語。
你說,林林哥,有好碟嗎?
我這才說出話來,我說,當然,唐磊的《丁香花》,很傷感的。我知道你愛聽傷感的歌,這一點你不太像現在的年輕人。
你的大眼裏果然就閃過了一絲的憂鬱。
我把手中的碟遞給你,說你先拿去聽吧。
你很高興地接過了我的碟,說謝謝林林哥。然後你就走到我身後,堅持要推我的輪椅。
我說,不用不用,根本不用。
你調皮地眨著眼說,不用也得推,由不得你,要不我不就欠你的了?這樣我們就誰也不欠誰。
我隻好任你在我的輪椅後推著,從音像店一直往前推,推過郵箱,推過海頭他爸架的石桌……
如今那都已成往事,你最後一次走過那裏的時候是否還會留念地回一下頭呢?是否會把那副像珊瑚樣的手鏈買下呢?是否會想起我們在那裏逗留的時光呢?你如果真的要買下那副手鏈的話,可別上當了,我和她們搞過價,其實很便宜的,一百二十元就足夠了。你好好走吧,別讓前麵那個做花紙傘的傘匠碰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