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燕妮點頭喜道:“你既然知道我名字,那就肯定不是外人了。怪不得我看你有點兒眼熟呢。對了,你到底是孟家的哪個哥哥?”
孟繼璿上前兩步,激動道:“燕子,我是璿子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崔燕妮身子一僵,打量了一番孟繼璿,搖頭道:“你和璿子哥哥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而且,我聽義母說璿子哥哥早就失蹤了。”
孟繼璿苦笑道:“我失蹤了,又不是死了。再說了,我們都長大了,你現在跟當初的燕子也不一樣了,我還能沒有變化嗎?”想了想,孟繼璿證明道,“我記得你是四月初八生的,比我小三天。小時候最愛吃綠豆糕,還有豬蹄。那時候掌櫃的不肯叫你吃,你就讓我半夜裏偷偷從廚房裏拿了送到你窗戶下。有一次你吃多了,還得了一場病,連著喝了好幾天的藥。你還記得嗎?”
這些事都是屬於二人獨有的秘密,崔燕妮哪能忘記?聞言立時淚流滿麵,拉著孟繼璿的胳膊道:“璿子哥哥,真的是你回來了,燕子這些年好想你。”
孟繼璿抓著崔燕妮的手落淚道:“燕子,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兩人傷感半天,崔燕妮方才醒悟過來,將手從孟繼璿手裏掙脫,紅暈上麵,垂首低聲道:“璿子哥哥,我帶你回去找義母吧!她要是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高興死了。這些年,她可是天天都在念叨你呢。”
孟繼璿點點頭,由崔燕妮在前引路,兩人一同往靜香庵走去。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工夫,繞了幾個彎,崔燕妮停下腳步,指著前方兩間破爛不堪的茅草屋道:“璿子哥哥,這就是靜香庵了。義母就在裏麵。”
這就是靜香庵?孟繼璿望著眼前這兩間搖搖欲墜的草房,心中登時充滿了酸楚,沉聲問崔燕妮道:“你們,你們怎麼就住在這裏?”
崔燕妮笑道:“我和義母兩個孤身女子,有地方住就已經很好了。山下到處都在鬧饑荒,而且兵荒馬亂的,在別的地方我們兩個都不敢住,生怕被人給害了。這山上就不一樣了。雖說這兩年因為饑荒,山上的僧尼搬走了大半,但是還有一些留了下來。而且這些僧人裏麵有一些還會武功,所以這座山才沒人敢來搶劫。有時候實在糧食緊張了,山上的僧人還會給我們一點兒。璿子哥哥,你說這樣不是很好嗎?”
孟繼璿沒有回答,他此時正眼含熱淚地看著從茅草房裏走出的一位老婦人。那婦人滿頭的白發,麵呈菜色,臉上帶有濃濃的悲涼之意。兩隻眼睛也不知是否因為傷心過度,流淚過多,此時顯得混濁不堪。
那老婦人朝著孟繼璿方向走了幾步,側了側頭,仔細傾聽了一番,開口詢問道:“燕妮,是你回來了嗎?你在和誰說話?”
“娘,是我回來了。”答應一聲,崔燕妮輕聲對孟繼璿說道,“義母這兩年身體不好,現在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了,三步之外就聽不清、看不清楚了。”說完,朝田桂蘭走去。
“娘親。”喊出這一聲,早已淚流滿麵的孟繼璿再也忍耐不住,緩緩朝著老婦人跪下,頭重重磕在地上,臉貼著地,抽泣起來。
田桂蘭身子一震,臉色登時變白,一把抓住上前來攙扶自己的崔燕妮胳膊,連聲問道:“燕妮,我好像聽見璿兒的聲音了。是不是他回來了?是不是他回來了?”母子連心,即使相隔數年,盡管已目不能詳視,耳不能細聞,但那一聲“娘親”,卻依舊牽動了慈母那一根心弦。
孟繼璿匍匐向前,抱住田桂蘭腿泣道:“娘親,璿兒回來了,璿兒回來看你了。娘親,你怎麼變成這般樣子了?”田桂蘭身子登時僵直,任由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下。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氣,摟著膝下泣不成聲的兒子的頭,哭笑著道:“璿兒,璿兒,我的璿兒終於回來了。”
“娘,璿子哥哥,咱們進屋去說話吧!”崔燕妮抹去臉上淚水,勸解正抱頭痛哭的母子道。田桂蘭笑道:“是,看我糊塗的。璿兒,跟娘回屋裏去,咱們坐下好好說會兒話。你跟娘說說,這六年你都到哪兒去了?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
孟繼璿看了眼麵前殘破的草房,對母親道:“娘親,孩兒已在壽寧鎮備下一棟大房子,不如您和燕子隨我去大房子裏住吧!”
田桂蘭聞言立時停住腳步,皺著眉頭問孟繼璿道:“繼璿,你哪來的錢買房子?你先告訴娘,這幾年你到底做什麼了?”
孟繼璿慌忙跪在母親身前道:“孩兒這些年之所以未能侍候在母親左右,乃是因為六年前,黑子突然一夜之間把我馱到終南隱山坐仙嶺,拜見仙師。這六年來,我一直在坐仙嶺隨師父學習仙術,直到近日有所初成,方才趕來尋找母親。至於仙師名諱,未得允許孩兒不敢告知母親。”孟繼璿說的黑子乃是當年那僧人送與他的黑狗,這點田桂蘭自是知道。但若說那黑狗能馱著孟繼璿一夜之間到達終南山,田桂蘭無論如何都是不能相信了。
見母親懷疑,孟繼璿急忙詳細解釋道:“母親有所不知,孩兒前世乃是仙師座下的采藥童子,跟隨師父修行已經有五百餘年。那隻黑狗本是修煉千年的妖獸,被師父收服後,意欲留它做坐仙嶺的護山神獸,並囑我看管。哪知黑狗趁我不注意私自逃下山去。我下山尋它,卻被仇家圍攻,無奈下隻好轉世重生,這便是我今世的由來。
“仙師震怒之下奪去那黑狗的內丹,將它煉化至蟋蟀大小,並稱我若一日未原諒它,其便一日不得複原。我什麼時候重返仙山,黑狗什麼時候才能得回內丹。那隻黑狗原本被師父鎖在一個小木盒中,隻是那木盒後來被人盜去。聽那黑狗說它恢複神誌的時候,就已經在一個和尚身邊了,隨那和尚在世間找尋我的轉世,前後共尋了三十一年。直到我在樹林中說它可憐,要還它自由,方才算是得到我的原諒,逐漸恢複了原身。那和尚來曆也是離奇,我師父竟不能掐算出來。”
田桂蘭與崔燕妮麵麵相覷,半晌方才詢問道:“你先起來說話吧。照你剛才說來,那你豈不已經是神仙中人?”
孟繼璿笑道:“孩兒轉世重生後,法力早已經沒有了,現在隻能重新修煉,最多也就是個修煉者。孩兒牽掛著娘親無人照顧,仙師也說孩兒塵緣未盡,因此隻學了三種本領便下山來尋找娘親。”
說著,孟繼璿念動咒語,食指一點身前的兩塊小石頭,變為黃金後遞給母親與崔燕妮道:“這第一種神通,便是‘點石成金’術。雖然仙師一直說這種法術乃是旁門左道,算不得什麼真正神通。但是我覺得在世間行走無錢萬萬不能,因此便乞求學了來。”
田桂蘭與崔燕妮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黃金,震驚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繼繼續道:“這第二種是‘疾行之術’,施展開來可日行三千裏。第三種是‘驅神役鬼’,能喚神兵,召陰神。仙師更送給我五十個黃金偶人,念動咒語便可召喚出五十個金甲神兵,皆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事實在眼前,不由得田桂蘭不信。平息了下震驚的心情,田桂蘭歎息道:“你這傻孩子,既有如此仙緣,又學得如此神通,幹嗎不好好在終南山上修煉?回來做甚?”
孟繼璿眼圈微紅道:“山中無歲月,真留下來修煉,也不知要幾百幾千年才能有所大成,到時孩兒又去哪裏尋找母親?”
田桂蘭聞言感動不已,突地又黯然神傷道:“現在你學了一身神通回來,可惜你二哥不在了,要不然他也能跟著你享享福。他吃苦受罪這麼多年,竟沒過上一天好日子。”說著,眼淚簌簌而落。
想起已經過世的二哥,孟繼璿心中大悲,陪著母親一同落淚。
過了一會兒,孟繼璿收拾心情,從懷裏掏出一駕馬車模型,對母親道:“娘親,咱們先回鎮上家裏再細聊吧!這駕馬車,還有在鎮上我已經備好的房子,都是我從大師兄那裏得來,乃是他用仙術所煉製。平時不用時便隻有普通手掌大小,需要時念動咒語,便能變成平常模樣。”說著,將那馬車往空中一扔,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現。”
隨著話音落下,那模型發出一道亮光,等落到地上時,已經變成一駕由四匹駿馬拉著,長三丈,寬也有兩丈左右的豪華馬車。孟繼璿推推驚呆的母親與燕妮,笑道:“還看什麼?咱們上車吧!這輛馬車可是正宗仙家物品,能禦空而行,走山路亦如履平地,安穩得很。”
崔燕妮歡呼一聲,拉著田桂蘭胳膊道:“娘,璿子哥哥真的會法術!他真的成了神仙了!”田桂蘭連連點頭,也是大為歡喜。在幼子攙扶下正欲往馬車走去,突地停下腳步道:“璿兒,你二哥的牌位還在屋裏。”
孟繼璿臉上的笑容登時凝固了。示意燕妮扶著母親,孟繼璿低聲道:“娘親,您先上馬車,我進去請二哥。”說著,孟繼璿再也忍耐不住,低下頭,臉上淚水大顆大顆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