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過程刪節了多少繁瑣之後,是如此迅速卻又遠不是匆匆來去,從此後閃爍在大漠裏的是梭梭、紅柳和胡楊的綠色生命之光。麵對這些大漠中的草木,我感到了我是在麵對神聖、聆聽神聖的教誨:艱難的生存是本質的生存,節儉的方式是偉大的方式。
穿越塔裏木盆地的旅途中,不斷地有單株胡楊從車窗外掠過,荒沙茫茫,橫無際涯。我不敢猜想這胡楊的內心是孤獨還是平淡,但我知道:這就是守望!這才是守望!尾聲之五:騰衝記憶風景是歲月回想我是大山水中匆匆來去的過客。
我把風景的記憶折疊成冊,存放在腦海中。當思念時,這一本沒有起始也沒有尾聲的冊子便會打開,如同今夜,我把秋日騰衝的印象,鑲嵌在北京的冰雪中了。熱海、雲嵐與寒冷之間,古道、繁花與喧囂之間,我遊走的思緒,因為一個邊陲小城而感動、而跳躍,我甚至後悔離開時的匆忙了。那是一個早晨,天空藍到深處,在火山石鋪就的賓館院子裏,我們揮手,握別,互道“再見”。可是,朋友啊,你難道不覺得再見又談何容易?南北可以遙望,群小難以飛渡,世事莫測,人生苦短,也曾再見,更多是不再見。善哉,江淹所言:“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好在我把騰衝的風景留下了,可以回想。
回想是思的方式之一。
回想,其實就是某種狀態。當回想時,時空可以顛倒,一切皆可重組,回到太古年代,聽歐亞板塊與印支板塊碰撞的轟然巨響,看大山與高原的崛起。有一列南北走向的高大山嶺格外卓而不凡,排列獨特,眾山齊駢,峽穀相間,處處畏途,綿延在怒江、瀾滄江和金沙江之間,這就是橫斷山脈。
這些山脈是:高黎貢山、怒山、寧靜山、沙魯裏山、貢嘎山、岷山等。
睜開眼睛,人便從回想中回到了現實。我正站在高黎貢山的分水嶺上,向東邁一步是歐亞大陸,向西跨一步是印巴大陸。就這樣兩個大陸板塊在漂移中碰撞、擠壓、楔人、抬升,造就了中國最密集的火山群與地熱溫泉,世界罕有的高黎貢山植物基因庫及天然植物園。
位處高黎貢山西麓的騰衝也是應運而生的啊,在發生之初,方向便已經決定,所有的偶然都會指向必然。騰衝,你必然地要和古道、玉石、戰亂聯係在一起,你不甘沉淪,你注定是堅硬而又不乏柔情地風姿綽約的。騰衝,古稱“滇越”、“騰越”,又名“乘象國”。人說那是比絲綢之路還要早兩個世紀的“身毒通道”上的一處驛站;人又說,那是崎嶇商道上馬鍋子趕著馬幫馱來的一塊翡翠玉石……
我該怎麼言說騰衝的風景呢?
在山穀間蒸騰然後回蕩彌漫的熱氣,那是你嗎?如夢如幻的騰衝!打鷹山聳峙著,“原為火山……山頂之石,色赭赤而質輕浮,狀如蜂房,為浮沫結成者,雖大至合抱而兩指可攜,然其質甚堅,真劫灰之餘也”(《徐霞客遊記》第54頁)那是你嗎?浴火重生劫灰尤堅的騰衝啊!訪櫻花穀,沿山而下穿過密林到龍川江邊,上遊處巨石嶙峋,看江水從石的縫隙間奪路而出時,思的冷峻從心裏升起:山與水或者說水與山正為我詮釋老子的《道德經》,“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還有莊子《大宗師》中所言:“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遊無何有之鄉,以處曠垠之野。”當天造地設的自然風景形成,造物主便把這一切托付給人了,在“天界”高黎貢山雲霧繚繞之頂峰,仿佛有聲音傳來:這風景的神情就是護佑你們也造就你們的,你們可以利用這山上的柴,從石頭與冰雪間踏出一條路來,這條路會把你們送到遠方,但總要回來,回來的時候你才會感覺到,大樹杜鵑因何開放因何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