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嶽飛人才卻是難得,朕並不疑他,隻是他作戰如此神速,朕擔心他兵力有限,打下來的州郡,如果守不住的話,將會前功盡棄。”
皇後:“陛下考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趙構:“朕不知道是該讓他停止進軍,還是讓他繼續收複失地。”
皇後:“當初陛下與他議定,是收複六郡的計劃,可現在才拿下三郡。如果驟然下詔,怕是對軍心不利啊。”
趙構長歎了一口氣:“朕是一國之君,朕的憂愁卻沒法對誰說!”
皇後:“陛下!”
趙構:“皇後還有什麼話說嗎?”
皇後:“皇上,有什麼話難道連臣妾都不能說嗎?”
趙構苦笑一聲:“朕與卿乃患難夫妻,怎麼會呢?”
皇後擔心地望了一眼皇帝。
趙構:“收兵之事,皇後能給朕出出主意嗎?”
皇後:“如果陛下真把嶽飛當成自己的心腹,陛下有什麼想法,又何必明詔?”
趙構:“皇後是叫朕給他寫一道禦劄?”
皇後:“這事還是皇上聖裁。”
趙構點點頭:“嗯!”
皇後:“還有一件事,臣妾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構:“卿什麼時候學會繞圈子了!”
皇後微微一笑:“那些將領們打了勝仗,皇上都怎麼犒賞他們了?”
趙構:“陣亡將士,皆有撫恤;其餘士卒,朕已令戶部撥去了銀兩,將領們也都一一論功行賞。”
皇後微笑著說:“陛下是男人,可陛下太不了解男人了。”
趙構:“是嗎?莫非皇後叫朕賞他們姬妾?”
皇後:“陛下說笑了,一個蓮兒,嶽飛尚且拒而不受,他一個主將自身如此嚴明,其他將領誰敢受皇上如此厚賜。”
趙構:“皇後的意思是……”
皇後:“臣妾是想讓陛下把那些在京將領們的家眷送過去,這樣他們一定會更加感激陛下對他們的信任,同時陛下也再不用擔心打下來的城池守不住。”
趙構:“……”
皇後:“陛下!”
趙構:“好吧,就依皇後的意思辦吧。”
皇後:“陛下,臣妾……臣妾不過隨便說說,臣妾並沒有幹預陛下的意思。”
趙構拍了拍皇後的肩膀,淡淡地說:“你放心吧,朕不是個昏君。”
二十七 城門口
城門口,圍滿了看告示的人。
有人輕輕地念著:為招撫流亡,發展生產,自即日起,無論公私債務,一律盡行免除,農民被無故侵奪之田產,耕牛,著地保查實後悉數退還……
“什麼,什麼?”前麵的人還沒有讀完,後麵看不清的人早已按耐不住地叫起來:“再念大點聲。”
“嶽老爺出公告了,公私債務,一律免除。”
“被偽齊官府無故侵奪的田產,耕牛,也要退還原主。”
“凡無種子農具者,”那個人接著讀:“由官府著員查實核發……”
“好啊好啊!”人群中發出一陣陣讚歎之聲:“嶽老爺可真是個青天大老爺,不僅會打仗,還知道民間疾苦!”
“當然啦,你們沒聽說嗎,嶽老爺他也是寒苦出身,這些天,還幫著我們收割莊稼呢。那農活幹的真是沒話說。”
“嗨,真是想不到,我們朝廷,還有這樣的好官。”
“是啊,嶽老爺那是天神下凡,是給我們救苦救難的菩薩啊。”
二十八
在一個寬大的房子裏,堆滿了查抄來的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一個文吏在那兒登記著,監軍田大人、張憲等幾人在一旁看視清點數目。另一個文吏則大聲報著:“黃金一千三百兩,白銀八百四十錠,各色珍珠一百二十串,貓眼夜明珠兩顆,上等錦羅五十匹……”
王俊也湊了過來,拿起一尊硯玉觀音反複把玩著。
張憲:“喂,你幹什麼來了,這可是從偽齊那些貪官家裏抄來的,都要逐一登記入庫的,我告訴你,你可不要亂來喲。”
王俊:“老子看一下都不許嗎?”
張憲:“不許!”
王俊:“張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子當初與元帥同為六宮衛士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穿開襠褲呢。”
張憲:“王俊,你給我識相點,昨日查抄劉楫府衙時有人告你私匿,我正要查你呢,今兒你又來了。”
王俊:“好你個張憲,捉奸要雙,拿賊拿髒,你血口噴人,你拿證據來。”
張憲:“證據會有的,我早就看你不慣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憲舉著拳就要打。
旁邊的董先忙攔住張憲,張顯也過來拉開了王俊。
張顯:“王俊,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王俊:“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老子才不跟他一般見識!”
張顯:“你出去呀!”
張憲:“我們奉命點查,你不想貪撈夾帶,你來這裏幹什麼,奸猾刁詐,王貴容得你,我可容不得你……”
二十九 府衙外麵
此刻,府衙外麵,比裏麵更熱鬧,那些窮苦百姓,排著隊,正在挨個等著官府分發救濟的糧食。湯懷坐在一張桌前,正忙碌地造著冊,桌前圍滿了長者和一些鄉紳模樣的人,這時王俊被張顯推了出來。
“乳臭未幹的小子,你不要仗著你是元帥身邊的紅人,就目中無人,我跟你沒完!”王俊猶自在鬧。
“怎麼啦?怎麼啦?”王貴跑過去問。
王俊:“將軍,張憲欺人太甚,居然誣蔑我企圖夾帶,分明是不把將軍你放在眼裏。”
王貴:“你不想夾帶,你跑到裏麵去幹什麼?”
王俊:“我……將軍,你也太小看人了。”
王貴:“你以為這事誰的部隊?什麼都想撈一把。”
王俊:“將軍,我真的沒有。”
王貴:“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還不給我下去!”
王俊憤憤地走開了。
這時,湯懷高聲叫著:“王貴,快過來,我這兒都忙不過來了。”
三十 城門口
一個欽差大臣,帶著皇帝的犒賞和將領們的家眷,正通過城門。城門口看熱鬧的百姓,望著車上裝的禦酒,和那“犒賞三軍”的旗幟,都高興地議論起來。
“瞧,是朝廷派來的人,是皇上犒賞三軍來了!”
“將士們立了那麼大的功勞,朝廷是該慰勞慰勞了。”
“咦,你們看,那些車子裏全是女眷呢,皇上把將軍們的夫人也送來了?”
“當今皇上可是明主啊!”
“是啊,皇上還挺替將士們著想啊。”
“將軍們的家眷都來了,我們就更放心了。”
“那是為什麼?”
“這你都不懂,將軍們的家眷都來了,我們這裏不是更安全了。”
三十一
王貴、湯懷和在場的裏正,三老正在造冊,這時,一個士兵興衝衝地跑過來說:“將軍,朝廷派人犒賞我們來了。”
王貴:“是嗎?”
那個士兵湊過來:“皇上為了嘉獎各位將軍,把各位的家眷也送過來了。”
王貴:“在哪兒?”
那個士兵一指:“瞧,那不是來了。”
王貴抬頭望去,走在最前麵的正是他的妻子湯鳳嬌,手裏還抱著他的兒子。
王貴忙迎了上去,湯鳳嬌卻向湯懷走了過去。
湯鳳嬌:“哥!”
湯懷忙笑著站了起來:“你們一路辛苦了。”
湯鳳嬌:“嫂子來了,你還不快去接!”
這時,王貴也走了過來。
湯鳳嬌:“英兒,叫大舅。”
英兒:“不,我先叫爹。”
王貴一把抱過兒子:“對,我兒子真乖!”
王貴抱著兒子,仍朝後麵那些宅眷的轎子望著。
李夫人下來了,姚太夫人下來了,孟馨下來了,張顯的妻子何氏也下來了,還有嶽銀屏和一大群小孩,以及另外幾家夫人。
湯鳳嬌:“喂,你還在瞧誰呀?”
王貴:“哦,沒,我看大嫂和伯母來了沒有。”
湯鳳嬌:“你在看大嫂和伯母?”
王貴心不在焉地:“嗯。”
湯鳳嬌:“你在盼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是聰明點好不好,這可是皇上欽派的,她能一起來嗎?”
這時,姚太夫人在眾人的簇擁下也走了過來。
姚太夫人:“我兒嶽飛呢?怎麼不見他的人?”
王貴忙放下兒子,走了過來:“伯母,大哥他帶著兄弟們幫百姓收割莊稼去了。”
聽了這話,姚太夫人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十二
夜已闌珊,但盛夏的夜晚仍有些燥熱,一些不知名的草蟲,還在不知疲倦地叫著。
燈下,嶽飛看著趙構寫來的禦劄,不由得雙眉緊鎖。
身後,李夫人一麵為他搖著扇子,一麵望著心事重重的丈夫,擔心地問:“相公,怎麼啦,皇上在信中說了些什麼?”
嶽飛:“真是奇怪,我跟皇上是約定好的,這次進兵的計劃是拿下襄陽六郡,現在皇上卻隻是擔心拿下的三郡不能固守,如何攻克其他三郡卻隻字未提。”
李夫人:“現在皇上升了秦檜做宰相,對他好像是言聽計從,就連張丞相都疏遠了。聽說這個秦檜陰險得很,呂頤浩也被他擠走了,妾身以為一定是他在皇麵前說了些什麼。”
嶽飛:“他不是常對人說,他若為相,有二策可安天下,難道現在做了丞相,就成了黃潛善第二?”
李夫人:“隻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嶽飛:“為什麼皇上身邊總會有這樣的奸佞小人?”
李夫人:“皇上的意思如此,相公打算怎麼辦呢?”
嶽飛:“淪陷在金寇手中的河山寸土未複,我豈能平途而廢!”
李夫人:“可違背皇上的意思,那是不忠啊。”
嶽飛:“夫人此言差矣,臣子之事君王,有忠君娛君之分。真忠者,當勸君效法堯舜,匡扶社稷,保護天下黎民;娛君者,隻是投君王所好,博取個人榮華富貴,娛君即是誤君,實則大奸大惡。我嶽飛身沐皇恩,食朝廷俸祿,豈能作大奸大惡之人。
李夫人:“相公說的是,但如今之計,相公打算怎麼辦?”
嶽飛:“我打算擬一道奏折,提出襄陽等地的具體防守方案,以打消聖上疑慮。另外,我會申述我和將士們的決心和攻克其他州郡的重要性。”
李夫人悅服地點點頭。
抬起筆來的嶽飛突又若有所思地停住了。
“相公還有什麼事情吩咐嗎?”望著丈夫的夫人問。
嶽飛:“這件事情,鵬舉也難以啟齒。”
李夫人:“喲,才幾日不見,相公就對妾身這樣見外了。”
嶽飛的眼睛突然紅了:“都道小別勝新婚,夫人見了鵬舉,其情如何?”
一聽這話,李夫人的眼睛也紅了:“莫非相公想起了那些殉國將士的家屬?”
嶽飛:“是啊,承皇上恩賜,讓活下來的人夫妻能夠不時聚首,而那些死難將士為國捐軀,他們的家小卻隻能忍受生離死別的痛苦。鵬舉雖會替他們具表奏請撫恤,但此刻她們心中的哀傷何人能去撫平。鵬舉雖有此心,但內外有別,而夫人車馬勞頓,鵬舉故難啟齒。”
李夫人:“是啊,相公說的沒錯,活著的人團聚了,驟然失去親人的將更加哀傷。她們的親人為國捐軀,同樣是女人,素裳這點辛苦算什麼?”
嶽飛:“夫人去時,可將皇上賜予的那幾匹緞帛,為她們分頭送去,同時你也告訴她們,她們的遺孤,也就是嶽飛的孩子,我們能過一天日子,她們也就能過一天日子。”
李氏把自己頭上的一支釵拔了下來,說:“是啊,如果那些東西還不夠的話,妾身也還有幾件私物,不如一並都拿出來饋贈給她們,東西雖小,或許也可以表示老爺和妾身的一片心意。”
聽了這話,嶽飛不由得肅然起敬地站了起來:“這真是難為夫人了。”
李氏卻低下了頭:“素裳這就去。”
三十三 一軍營內
一個泣不成聲的女人撲在李夫人的肩上傷心地哭著。
李夫人也是淚流滿麵:“弟妹,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太傷心,何況,古人曾經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兄弟他是為國捐軀,其死比泰山還重,兄弟的事,元帥會奏請朝廷……”
那女人哭得更傷心:“夫人……”
旁邊的女人收了淚:“妹妹,你就別哭了,我們都別哭了。你瞧,元帥日理萬機,還讓鞍馬勞頓的夫人來看我們,我們還哭,對的住元帥和夫人嗎?”
那傷心的女人也強忍了哽咽:“是啊,能在元帥帳下效力,他們個個都是好男兒,我們若再這樣,他們九泉之下也會把我們看輕的。”
李夫人撫摸著她的頭發,試著她臉上的淚珠:“是啊,這就好,這才象個英雄的妻子……”
三十四
燈下(在同一時間內)
嶽飛提筆疾書著,他一麵寫,自己一麵輕輕地念:“……賊殺一人,如殺吾父;淫一人,如淫吾母;臣每見金寇肆虐,百姓流離,生靈塗炭,即感切膚之痛,寢食難安。今中原百姓,無不翹首以盼王師,是民心可用;三軍將士,皆恥君父之仇,靖康之恥,是軍心可用;軍民同心,何愁我江山不複,社稷不振。以臣觀之,欲驅韃虜,必先除劉豫,必先收複六郡。今六郡僅克其三,若籧然收兵,則前功盡棄矣。國運艱難,臣實不敢苟安。聖上美意,臣深感之……”
在嶽飛那奮筆疾書的畫麵上,無數的嶽將軍戰士,揮舞著“嶽”字大旗,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敵人衝去……
第二十三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