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
相府醜聞 一
秋高氣爽,萬裏無雲。
兩支奉命參加秋操的部隊正在行進中。
韓世忠和張俊並轡而行,韓彥直和張俊的女婿田師中,策馬緊隨其後。
張俊:"元帥,今年秋操,有一個人又要大出風頭了。"
韓世忠:"你是說嶽鵬舉?"
張俊:"是啊,你沒聽我們都督府那位大人說,人家以八天為限,要拿下楊幺。結果在第七天就全殲楊幺。"
韓世忠哈哈大笑:"哦,嶽鵬舉曾是張帥你的舊部,這回張帥你臉上也有光啊。"
張俊:"韓世忠你何必笑我,人家現在除其舊部王貴等軍,朝廷又先後給他撥去了牛皋、徐慶、趙秉淵,張憲四部,先是收編了張用四萬子弟兵,再加上北方李寶、趙雲、梁興等幾支人馬,總數已達數十萬。聽說這次又將洞庭湖幾萬男勇編入軍籍,現在他的部隊,可比元帥和下官加起來的還多。前次出兵,皇上還欽賜大旗壯其行色,這種殊榮,不僅下官沒有過,就是元帥也恐怕未得到過這份恩寵。"
韓世忠:"嶽鵬舉一舉收複襄陽六郡,今又平了楊幺,為朝廷除去了心腹之患,這與當初的情形,恐怕猶不可同日而語呢。"
田師中:"韓帥,我看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張帥是末將的老丈人,我田師中不便為他老人家評功擺好,他嶽飛的功勞再大,能與你韓帥比嗎?他不過偶爾打了幾次勝仗,但若論用兵之道,恐怕比你韓元帥還差得遠呢。"
韓世忠:"後生不可亂說。"
張俊:"別人都說劉、韓、張,嶽是宋室四大名將,我看這順序也得調一調了,現在該改成嶽、韓、張,劉才是。"
韓世忠:"哼,劉世光那種庸才也配稱名將,韓世忠真是羞與此輩為伍。這四大名將的說法不提也罷。"
張俊:"大人,這次你恐怕要出口氣了。"
韓世忠:"卻是為何?"
張俊:"大人看他不順眼,我們都督府那位丞相也看他不順眼,他還不知什麼事情得罪了皇上,這次秋操,他被除名了,聽說已罷為萬壽觀使。"
韓世忠:"這樣懼戰怯陣的惰將,早該罷了。"
張俊:"你……"
田師中:"你!"
韓世忠:"啊,哦,韓某失言,張大人平定江淮,鐵山,其神勇誰人不知,連小兒都不敢夜啼,大人何必自類其伍呢,哈哈哈哈,失言失言。"
二
"二位大人,久違了。"
嶽飛大聲喊著,帶著張憲和嶽雲,朝韓世忠和張俊迎了過去。
整個場麵,熱鬧非凡,到處都是營帳和招展的旌旗。旌旗下,將士們的臉上都掛著笑,幾支奉命前來參加秋操的南宋主力在這裏會師了,到處歡聲笑語。
韓世忠上前幾步,拉著嶽飛的手說:"老哥哥恭賀老弟又建奇功。"
嶽飛:"大人言重了,我們同為朝廷效力,所有功勳,皆托主上洪福。"
張俊:"我看言重的不是韓大人,而是老弟你,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弟你就要後來居上了啊。"
嶽飛:"大人說哪裏話來,嶽飛乃大人舊部,昔日情誼,嶽飛須臾未忘,韓元帥與嶽飛雖相知不深,但韓元帥是嶽飛早已敬慕的大將,在嶽飛心中如同恩師長兄,這次嶽飛托主上洪福,平定楊幺,還特意為二位大人準備了禮物呢。"
韓世忠:"啊?是嗎?有這樣的好事!"
張俊:"特意為我們二人準備的,怕是消受不起吧。"
韓世忠:"嶽元帥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麼禮物?"
嶽飛:"嶽飛在平定楊幺時,繳得其大艦數十艘,號稱車船,其船以輪擊水,在水上行走如飛,構造十分精巧,其中兩艘,分別是楊幺和楊欽兄弟的旗艦,裝飾得豪華無比,自古戰將愛名馬。我想二位大人轄下皆水師舟兵,我就把它送給二位大人,權當坐騎好了。"
韓世忠:"好好好,這樣的好東西當然要收下了。"
嶽飛:"還是韓大人爽快。"
韓世忠哈哈大笑起來。
嶽飛:"雲兒,還不過來見過二位伯父。"
嶽雲:"小侄嶽雲,見過二位元帥。"
韓世忠:"你就是被聖上譽為'勇冠三軍'的嶽雲。"
嶽雲:"正是小侄。"
韓世忠:"今年多大了?"
嶽雲:"十六歲。"
韓世忠:"你看,你看,這真是將門虎子。"
張憲也走了過來:"末將張憲,見過二位元帥。"
韓世忠:"我這侄兒不錯,皇上為你選對了主兒,跟著嶽帥好好幹,前途無量啊。"
田師中:"子究竟是子,外人究竟是外人,可惜我這位老弟福薄,皇上賞的'勇冠三軍'的稱號,怎麼也輪不上我這位老弟。"
"你胡說些什麼!"嶽雲和張憲幾乎同時喊。
田師中:"怎麼,你們想動武嗎?"
嶽雲:"動就動,難道我們怕你不成!"
嶽飛:"嶽雲、張憲不得無禮。"
田師中:"你們別以為嶽家軍了不起,便仗著勢兒,我們張家軍也不是好欺負的!"
嶽飛:"大人,這位就是令婿了吧,真是年輕人火氣大啊!"
張俊:"大人自有大量,老弟何必跟他們小輩一般見識呢。"
"哼!"嶽雲、張憲,田師中都憤憤地把拔出來的寶劍插入劍鞘。
三 秋操場地
放眼望去,在那廣闊的原野上,盡是參加秋操的諸軍。
令旗揮舞,口令聲此起彼伏,各種隊行陣容,正在緊張而有序地操練著。
張浚、嶽飛、韓世忠和張俊等主要將領都站在臨時搭建的閱兵台上,關注著諸軍的演練。
楊忻中:"韓元帥、嶽元帥真是治軍有方,我們有這樣兩支勁旅,不日就可以誓師北伐了。"
張浚:"此次秋操結束後,本都督決定到江淮視師,以圖大舉。浚已在皇上麵前保奏,韓大人和嶽將軍恃重可用,到時候恐怕要二位大人又要鞍馬勞頓了。"
韓世忠:"我等蒙丞相見重,為朝廷辦事,為國家出力,義不容辭。"
嶽飛:"嶽飛才疏學淺,若蒙丞相提拔,跟著韓元帥長長見識,嶽飛正是求之不得。"
張浚:"好,若得二帥盡心,何愁我北伐大計不成。昨日我向聖上進《中興備覽》四十一篇,闡述了在下對軍政政治的淺薄隻見。若有二位相助,張浚的理想就有望實現了。"
眾將帥:"那是,那是……"
人們都大笑起來。
被涼在一邊的張俊沒有笑,神色顯得十分難看。
四
張俊的營帳
回到自己營帳,張俊和田師中兩個,一麵脫盔甲,一麵憤憤不平地抱怨起來。
張俊:"什麼大都督,他張浚文不文,武不武,算什麼東西,不是老子給他撐著,他能有今天,才做了幾天丞相,就忘了故人。"
田師中:"特別是那個韓世忠,來的時候,分明也對嶽飛不滿,人家才送他一條破船,就高興得那樣。"
張俊:"一條破船算什麼,老子又不指揮水軍。"
田師中:"他哪裏誠心送大人東西呀,分明是炫耀他嶽飛的能耐,連這點韓世忠都看不出來,虧他還自詡大宋中興第一名將。"
張俊:"你知道什麼,他那人為人圓滑,哪象你我爺兒倆。"
田師中:"哼,說來就有氣,昨日來的時候,他哪裏是說什麼劉世光,分明是影射嶽父你。"
張俊:"說起來,劉世光也真是沒什麼能耐,帶兵這麼多年,萬壽觀使這樣一個小小的閑差就將他打發了。"
田師中往外望了望,然後輕聲說:"嶽丈大人,我看張浚那人你現在還是不能得罪。"
張俊瞪了他一眼:"為什麼?"
田師中的聲音放得更輕:"您應該先把劉世光的部隊弄過來再說。"
張俊沒作聲,那神色,很顯然已經動心了。
五
迎著深秋的朝陽,宮廊下一排排帶露的菊花,正爭奇鬥豔地怒放著,開得那樣的熱烈。
蓮兒拿著剪刀,細細地修剪著花間的葉片,她看上去是那樣的恬靜。
"姐姐,"一個小宮女來到她的身邊,輕聲說:"你知道嗎,嶽大人平定了楊幺,皇上又要召見他了。"
蓮兒那張略顯憔悴的臉上沒有任何反應,仍顧自修剪著花草。
小宮女惋惜地說:"這次你怎麼沒去做他的監軍了,要不然你也跟著多風光呢!"
蓮兒:"你小孩子哪裏這麼多嘴。"
小宮女:"姐姐,你也該嫁人了,你會出宮去嗎?"
"蘭兒,"這時,皇後在一旁喊:"你去看看,秦丞相夫人到了沒有。"
"是,娘娘!"那個小宮女應聲跑了過去。
正在這時,另一個宮女過來報:"啟稟娘娘,丞相夫人到了,在外候宣。"
"叫她進來吧,不是哀家去宣她的嗎,還候什麼宣呢。"吳皇後細細地賞著花,慢條斯理地說。
蓮兒回過頭來,下意識地朝宮牆月洞那邊望了一眼。
兩個宮女引著路,帶著王氏匆匆走了過來。
王氏的臉上,洋溢著歡笑。
不知為什麼,見到她,蓮兒的臉,在一刹那間陰沉了下來。
王氏在皇後麵前跪了下來:"臣妾王氏,叩見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吳皇後含笑說。
王氏:"謝娘娘,不知娘娘宣詔臣妾,有何吩咐?"
吳皇後:"在這裏,哀家除了皇上和蓮兒,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有時候實在悶得慌,其實召你來也沒別的事,陪哀家說說話而已。
王氏:"娘娘,別的事臣妾不會,這說話嘛,隻要娘娘喜歡,臣妾天天來都可以。"
吳皇後:"那倒不必,這幾日園中菊花盛開,哀家想秦丞相乃飽學之士,夫人耳濡目染,也一定精於詩賦。"
王氏:"哦,詩賦,詩賦,臣妾隻是……隻是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吳皇後:"略知一二就好,哀家也隻是粗知皮毛,橫豎助興而已,又不是藏之名山,傳之其人,管什麼雅俗。"
王氏:"娘娘真是好雅興,臣妾聽人說這菊花乃花中隱者,唐朝有個詩人叫什麼來著……"
吳皇後:"叫……"
王氏:"叫陶淵明,臣妾記起來了,叫陶淵明,他就最喜歡菊花了。"
眾宮女都忍不住抿著嘴笑。
吳皇後:"夫人記錯了,陶淵明是晉朝的。"
王氏:"娘娘,實不相瞞,這舞文弄墨的事,臣妾素來沒有這個雅興。"
蓮兒:"那夫人平素在府內作何消遣?"
王氏:"這……"
吳皇後:"夫人見多識廣,也哀家講講外麵的新鮮事也好。"
王氏:"娘娘,臣妾正有件事對娘娘說。"
吳皇後:"你說吧。"
王氏:"娘娘,人人都說,那些走江湖算命的,盡是騙子,其實也不盡然。臣妾昨日碰見一個術士,他算的命,簡直是神了!"
吳皇後:"究竟有多神,你說來聽聽。"
王氏:"前日丞相奉皇上之旨,纂錄玉諜,臣妾有心,便記下了娘娘的生辰八字,昨日報他一算,嘿,沒想到他掐指一算後,一臉的驚訝,望著臣妾的臉,看了又看。"
吳皇後:"他看夫人的臉幹什麼?"
蓮兒:"他一定是見夫人標致,動了邪念。"
吳皇後:"蓮兒別亂說,他一個看相算命的,怎麼敢對丞相夫人動什麼邪念。"
王氏:"就是,他敢!"
蓮兒:"那他瞧夫人幹什麼?"
王氏:"他瞧了半天,才說,這生辰八字,一定不是我的,我問他怎麼知道,他說,我的相格,雖大福大貴,卻配不上這生辰八字。而且他還說,這生辰八字,一定是當今皇後的,你說神不神?"
吳皇後忍不住笑起來:"是嗎?"
王氏:"仔細想起來,這人啊,命運都是前生締定的,娘娘這命,原來是從娘胎裏一生下來就注定要做皇後的。"
吳皇後:"真是這樣嗎?"
王氏:"是這樣,怎麼不是這樣,日前我在金國時,見到康王妃邢氏了,嘖嘖嘖,那樣子,不知道有多可憐。"
吳皇後:"你是說,皇上的發妻邢氏?"
王氏點點頭。
吳皇後:"她對你說些什麼了嗎?"
王氏:"她什麼也沒說,隻聽幾個金國人說,她對太上皇,就象女兒對父親一樣,不知有多孝順,連太上皇都感動得聲淚俱下,太上皇還向她許了諾呢。"
吳皇後:"許了什麼諾?"
王氏:"太上皇說,如果他能還朝,他一定命皇上冊她為後。"
吳皇後的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她喃喃地說:"有這樣的事情?"
蓮兒聽了,憤怒地瞪著王氏,一臉的是鄙夷,心裏暗暗地罵著:"男人奸,女人也奸。"
六
皇宮禦花園
兩個宮娥引著王氏走了。
吳皇後默默出神地想著什麼。
蓮兒望著王氏的背影,她在心裏說:"真是美人蠍子心,這世上還有個好人嗎?"
蓮兒:"娘娘,你不覺得這女人太村俗了嗎?"
吳皇後:"俗是俗了點,還真沒想到學富五車的丞相有這樣一位銀樣蠟頭槍的夫人,不過倒也純樸可愛。"
蓮兒:"純樸可愛?娘娘在說什麼?"
吳皇後:"你不覺得是這樣嗎?"
蓮兒:"娘娘!"
七
秦檜丞相府
當王氏進宮去見吳皇後的時候,一個妖豔的女人牽著個少年來到丞相府。
"會之!"那個女人見到秦檜之後,用百感交集的聲音喊。
秦檜也流露出驚喜的神色:"真的是你!"
"一晃幾年不見了,你叫奴家想的好苦。"那女人忍不住哭起來。
秦檜:"你們都下去吧。"
眾仆人:"是!"
那女人朝裏麵望了望:"姐姐呢?"
秦檜:"哦,她進宮去了。"
那女人:"熺兒,還不快過來拜見你姑父!"
熺兒:"姑父在上,侄兒王熺拜見姑父。"
秦檜:"這就是熺兒,熺兒都這麼大了!"
那女人:"自從你被金國人擄去之後,我不知哭了多少回。"
秦檜:"真是難為你了。"
那女人:"會之,我帶他來,可是讓他來認祖歸宗的呀。"
秦檜:"這……熺兒,你到外邊玩去吧。"
熺兒:"不,我不去。"
那女人:"熺兒,在家我是怎麼教你來著?"
王熺:"是。"
八 廂房外
那個叫王熺的少年,鼓著腮幫子,極不情願地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東張西望。
王氏從外麵進來,她看到有個孩子站在門外,吃了一驚,她惡狠狠地瞪了王熺一眼,心裏說:"咦,這哪來的野孩子?"
望著她那可怕的目光,王熺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悻悻地走開了。
這時候,那女人的笑聲從裏麵傳了出來,王氏一怔,一股醋火立即燃燒起來,她怒氣衝衝地朝裏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