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集
在樞密院的日子
一
書房裏,精神沉悶的嶽飛正在認真看書。
銀屏推開了房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她麵上帶著微笑,立在父親身邊,也不說話。
嶽飛抬起頭,望了女兒一眼,問:"有什麼事嗎?"
銀屏:"爹,今天的天氣很好,雷弟他們,想去錢塘江看看。"
李夫人:"老爺,孩子們初到京城,就讓他們出去走走吧。"
銀屏撒嬌地說:"是啊,人們都說西湖風景如畫,我們也想去見識見識。"
嶽飛望著嶽雷問:"你們真的想去嗎?"
嶽雷低下了頭,喃喃地說:"是。"
嶽飛:"雲兒這麼大時,都跟我打了兩年仗了,也罷,到了這兒,也是該讓你們長長見識了。"
嶽雷:"是。"
嶽飛:"你們去吧。"
幾個孩子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孩子們都走了,嶽飛仍舊看起書來,李夫人:"難得現在得閑,你也該陪孩子們出去轉轉,散散心。"
嶽飛歎息一聲,說道:"大宋未興,我隻怕自己無法欣賞美景。"
李夫人:"老爺,該放下的也要放下才好。有句古話說得好,平生得閑且是閑,張俊是個官迷,皇上欽點韓大人位在其前,部院的事,他都搶著一個人包攬,老爺是個副使,豈不正好忙裏偷閑,落個自在。"
嶽飛:"這些年來,嶽飛征戰沙場,朝中奸人,無時無刻不在暗算嶽飛,說實在話,嶽飛何嚐不感到心身疲憊,何嚐不想息肩歇歇,但我一想到自己祖祖輩輩的生息之地,都淪陷在他人之手,一想到那些仍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同胞,便寢食難安。"
李夫人:"老爺,我真拿你哭笑不得,怎麼說來說去,你又說回來了。"
嶽飛歎了一口氣,沒作聲。
就在這時候,家院在門外說:"老爺,張俊張大人府上的人送來了請柬,現在正在客廳等候消息。"
嶽飛皺起了眉頭:"請柬?"
家院:"是啊。"
嶽飛:"你去告訴他,我不去。"
李夫人:"老爺!別人請你,你不去可以,可張俊,他與你的關係可不一般啊,老爺。"
嶽飛:"國家如此,他們居然以為是太平盛世,升官進爵,你稱我賀,大肆鋪張,說不定還有人變著法兒搜刮民脂民膏。這樣的筵席我若參加,我豈不是與他們同流合汙了嗎!"
李夫人:"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在想,現在你們都同在樞密院共事,天天都要見麵的,那怎麼好?"
嶽飛:"夫人不要再勸了,我意已決。"
李夫人望著堅定如鐵的丈夫,輕輕歎了口氣,隨家院走了出去。
二 張俊府
聽了家人的報告,張俊暴跳如雷。
張俊:"什麼,他說不來參加我的宴會?"
家人:"他夫人出來回的話,說他前感風寒,至今未愈,不能前來參加老爺的宴會。"
張俊:"無知匹夫,也太狂妄了。"
張俊夫人:"嶽鵬舉那脾氣,你還不知道。"
張俊:"我把他當兄弟,當朋友,才去請他,他既然不給我麵子,我也不會給他好看的。"
張俊夫人:"我看你呀,他再怎麼狂妄,也是位在你下。可還有一個人,雖說與你平起平坐,可他資曆聲望,都比你高,聖上欽點,也名在你前。你在院裏忙得不亦樂乎,他卻遊哉悠哉,聖上每次詢話,可首先問的都是他。我看大人還是先考慮怎麼對付這一位吧,要不然大人再忙乎也是白搭。"
"嗯!"張俊的胸脯起伏著,鼻子噴著粗氣,顯然是被說到了痛處,他一拳恨恨地擊在桌子上,沉沉地坐了下來。
三 秦檜府內
秦檜從外麵進來,隻見秋萍正拉著王氏的手,撒嬌地喊:"娘!"
秦檜:"又怎麼啦?"
王氏:"瞧,你爹來了,你和你爹說去。"
秋萍:"娘,人家一個女孩子,怎麼和爹說嘛。"
秦檜:"什麼事情,這樣沒規沒矩的。"
王氏懶懶地說:"大丞相的女兒,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敢說沒規矩。"
秋萍走過來,實實地在王氏的臉上親了一下:"娘,我就是你親生的女兒,你就幫女兒說說吧。"說完,就走了出去。
望著女兒的背影,秦檜:"到底什麼事?"
王氏:"那日聽你讀《詩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嗯,我記起來了,好像有一句'有女懷春',對,就是這麼一句話,'有女懷春'。"
秦檜:"怎麼,你今天又讓她出去了?"
王氏:"讓她出去怎麼啦,老娘若把她管嚴了,她不但恨我,別人還說我閑話,我才懶得管那麼多。"
秦檜:"咦,我這位目比天高的千金看中誰了?"
王氏湊了過去,在秦檜耳邊低語著。
秦檜的臉色頓時變得冷如冰霜:"什麼,你說的是韓世忠家!"
王氏:"怎麼啦,這朝廷除了他家,還有誰家能配得上你女兒?"
秦檜:"你一個婦人,你知道個屁,每次朝議,都是他帶著一班人不附我的議,我都恨不得生吃了他才解恨。"
王氏:"老爺,這就是你缺見識了。"
秦檜:"怎麼是我缺見識?"
王氏:"韓世忠那人,最是圓滑不過,他不比嶽飛,是個死心眼,你瞧前兩次撤軍,張俊一撤,他也就跟著撤了,哪似嶽飛,不等自己背腹受敵,朝廷一催再催才勉強撤軍。"
秦檜:"你知道什麼,那是他不願幹那費力不討好的事,他可從來沒把本相放在眼裏。"
王氏:"我就不信,你一個堂堂的丞相,肯把女兒嫁到他們家,他還會拒絕。"
秦檜沉著臉:"這事我們不是沒提過,可他們的態度呢,至今想起來,仍讓我覺得憤恨難平。"
王氏哈哈大笑:"老爺,那不過是一時的玩笑話,你還記著呢。況且,聽你那寶貝女兒說,他那兒子,也看中你女兒了。兩下雖沒說話,臨別時,還呆呆地朝她望呢。她那狐媚功夫,可一點也不比她那死去的娘差。"
秦檜在想著什麼,沒作聲。
王氏:"你想想看,你們若是結了親家,一個是文官領袖,一個是武官魁首,將來你要做大事,豈不方便得多。"
秦檜:"好吧,這件事情,我不出麵,你托個人去說說好了。"
王氏:"是,這媒人的人選,妾身都想好了。"
四 韓世忠府
銀劍飛舞,寒光似電。
一支長劍,伴隨著一個矯捷的身影,進退旋轉,變化出無窮招式。
"夫人,"一個丫鬟跑過來說:"張俊張大人的夫人來了。"
梁紅玉收住劍,頗感意外地問:"誰?張俊夫人?"
丫鬟:"是,張俊夫人。"
五 韓府客廳
英姿颯颯的梁紅玉走了進來,候在客廳裏的張俊夫人連忙站了起來。
梁紅玉:"喲,今天是什麼風,把這位夫人給吹來了。"
張俊夫人上下打量著梁紅玉:"哎呀,我這位妹妹,颯爽英姿,風韻不減當年啊。"
梁紅玉:"堂堂的院使夫人,今日怎麼想起我來了。"
張俊夫人:"瞧你說的,我們兩家,誰跟誰呀,從前,他們統兵在外,我有心結識你這位巾幗英雄,也一直沒機會,現在好了,他們天天都在樞密院共事了,我不和你親近親近,還能和誰親近。"
梁紅玉微微一笑:"是嗎?"
韓府的丫鬟把茶端了上來:"夫人請用茶。"
張俊夫人喝了一口茶:"是,怎麼不是。"
梁紅玉也坐了下來:"老姐姐不會隻是為了拉親近才來的吧。"
張俊夫人:"哎,到底不愧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女中豪傑,看事情就是不一樣。"
梁紅玉淡淡地說:"那你就說吧,老姐姐。"
張俊夫人朝四周張望著:"你們家小公子呢?"
梁紅玉:"你是問尚德?"
張俊夫人:"是啊,尊府上還有幾位小公子?"
梁紅玉:"夫人怎麼突然關心起我們家老幺來了?"
張俊夫人笑著湊了過來:"我給令郎說媒來了。"
梁紅玉:"哦,是誰家的千金?"
張俊夫人故作神秘地問:"賢妹請猜。"
梁紅玉:"我猜不出來。"
張俊夫人:"我看你呀,先問問令郎,昨日在錢塘湖邊,是不是遇上一位貌若天仙的絕色美人了。"
梁紅玉一時也來了興致:"哦!"
張俊夫人:"他們兩個,雖沒說話,但一瞥之間,隻怕都是相慕不已了呢。"
梁紅玉:"是嗎?"
這時,一個丫鬟進來稟報:"夫人,老爺回府了。"
張俊夫人忙站了起來。
梁紅玉:"你坐著別動,我們兩家又不是外人。"
這時,韓世忠從門外進來。
張俊夫人:"韓大人今日怎麼一早就回府了?"
韓世忠:"我韓世忠隻會行軍打仗,處理部務,非我所長,隻好勞煩鐵山了。"
張俊夫人:"我家大人,人老實,韓大人凡事都賴著他,他不兢兢業業,又賴誰去?"
梁紅玉:"哎喲,你這麼說,終不成是我家良臣欺負你家鐵山了。"
張俊夫人:"不是,是什麼呀,都吃著同樣的俸祿,韓大人就清閑得很,我家大人卻在那裏忙得不亦樂乎。皇上問話,卻是先問韓大人,然後才是他張鐵山。"
梁紅玉正色道:"哦,這麼說,夫人是來我家興師問罪來了?"
張俊夫人知道自己說多了話,敢忙自己打圓場:"哎喲,你瞧我這嘴,真是笑死人了,說來說去,都說到哪裏去了。"
韓世忠:"夫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到寒舍,有何貴幹?"
梁紅玉:"夫人來給咱家老幺說媒來了。"
韓世忠:"是哪家的千金啊?"
張俊夫人:"大人請猜。"
韓世忠:"這叫我如何猜得出來。"
張俊夫人:"猜不出來吧,當朝之內,除了皇家公主,恐怕再沒人比……"
沒等張俊夫人說完,梁紅玉已揪然變色,她忍不住打斷了張俊夫人的話:"你說的是秦檜的女兒?"
張俊夫人一時愣住了:"難道有何不妥……"
韓世忠一臉的嚴峻:"丞相的千金,我韓家高攀不起!"
張俊夫人:"這,你們兩家,門當戶對……"
韓世忠:"不要說了!你家鐵山,可以對他卑躬屈膝,我韓世忠做不到!"
張俊夫人聽了這話,臉都氣得變了色:"你……"
韓世忠:"什麼相府小姐,那種肮髒事情,隻有他秦檜才幹得出來,我兒子若娶他家的女兒,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張俊夫人:"你……"
六
"啪"的一聲,秦檜恨恨地將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
秦檜:"無知匹夫,焉敢狂妄至此!"
張俊詭譎地一笑:"丞相,還有更難聽的呢。"
王氏:"他還說了些什麼?"
秦檜衝著王氏大吼:"夠了!"
王氏委屈地:"我不過隨便問問,你衝我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