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樸?”許多大臣都大吃一驚。
李若樸身著便服走上殿來。
趙構:“李若樸,你不來早朝議事,卻去擊鼓,你瘋什麼瘋!”
李若樸:“陛下,嶽飛冤枉啊,陛下!”
秦檜在一旁冷笑著。
趙構:“李若樸,你好大的膽子,大殿之上,你竟敢這樣裝神弄鬼!”
李若樸:“陛下,嶽飛卻是被冤枉的,臣若不如此,不足以振聾發聵!”
秦檜:“大膽李若樸,你敢含沙射影,毀謗皇上!”
趙構:“薛仁輔,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俟卨:“啟奏皇上,薛大人昨日並未到大理寺上任。”
趙構:“朕在問薛大人呢,他不啞巴,你多什麼嘴!”
萬俟卨:“是,臣多嘴,臣該死。”
秦檜:“薛大人拒不去大理寺上任,莫非是想抗旨嗎!”
薛仁輔:“太師言重了,陛下,臣不去大理寺上任,與周三畏之掛印,實出一轍爾。”
趙構鐵青著臉:“你在說什麼,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仁輔:“周三畏掛印歸隱,是因為不願屈斷嶽飛,臣之所以不願出任大理寺卿一職,也是不想落個陷害忠良的罵名。”
趙構:“大膽,你尚未到任,對案情一無所知,怎知嶽飛一案始末!”
薛仁輔:“陛下,臣雖未至大理寺視事,但臣對嶽飛一案卷宗,早就調閱過了,言嶽飛謀反,其據有三,一是其部下王俊出首,觀其汗狀,漏洞百出,明係挾嫌誣告,二是都統製王貴的證言,王貴亦未到案,也未留下片紙隻字。三是張憲供狀,這事恐怕陛下也知道,臣對過張憲筆跡,此狀並非張憲自己所寫。嶽飛乃朝廷重臣,國家棟梁,若無據加罪,臣恐天下臣民寒心。”
趙構:“何彥猷,情況是這樣嗎?”
何彥猷:“陛下,薛大人所言,句句是實,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嶽飛毫無反跡。”
秦檜:“陛下,李若樸,何彥猷,周三畏,薛仁輔四人居心叵測,竄通作弊,蒙混朝廷,論罪當斬。”
趙構尚未說話,又一個大臣走了出來。
趙士褒:“陛下,臣士褒願以全家三百餘口擔保嶽飛對陛下決無二心。”
秦檜:“大人,你與嶽飛雖是至交朋友,但你是皇室宗親,可別學著前朝項伯,不幫自己兄弟項羽去幫劉邦。”
趙士褒:“正因為我是皇室宗親,我才不願看到有人心懷不軌,誅殺忠良,亂我大宋江山!”
趙構:“罷了,都給我住嘴!”
秦檜:“陛下,李若樸身為大臣,有事不請奏議,擅擊朝鼓,蔑視朝綱,不殺不足以振綱紀,請陛下定奪。”
趙構:“也罷,將他削為庶民,趕出朝去!”
李若樸:“陛下,秦檜張俊陷害忠良,萬俟卨與其也是一夥,他們都是亂國的奸臣,嶽飛冤枉啊!”
趙構憤憤地將袖一甩:“退朝!”
九 皇宮後殿
趙構窩了一肚子火,怒氣衝衝地站在那兒,秦檜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秦檜:“陛下……”
趙構:“都多長時間了,你們仍未找到他謀反的證據?”
秦檜:“是,微臣正在……”
趙構:“哼,別說了,你和張俊不是說,你們有確鑿的證據嗎?而今證據何在!”
秦檜:“陛下,臣……臣也是在為陛下著想,臣怕他,臣怕大金國萬一頂不住,把趙桓放了回來,危及陛下啊。”
趙構:“大宋江山,是他敗的,難道他還敢覬覦朕的皇位?”
秦檜:“陛下,話是這麼說,可陛下當時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啊。”
趙構惱怒地:“住嘴!”
秦檜:“是,臣頂撞聖上,臣不是東西,臣該死!”
趙構:“不管怎麼樣,你不能讓朕擔負無端殺害功臣的罪名!”
秦檜:“臣明白,臣會找到證據的。”
趙構:“你給朕下去吧。”
秦檜:“是,是,臣這就告退。”
十
秦檜丞相府
秦檜一臉怒氣地坐在那兒。
王氏:“相爺真的這麼說,你就不怕他殺了你?”
秦檜:“真是婦人見識,既然他要保全自己的皇位,就得依靠我秦檜!”
王氏:“李若樸那瘋子那樣鬧,趙構居然沒殺他?”
秦檜:“他多年能從斡離不手下逃出來,就可見不是一點頭腦沒有的人。他想借我的手除去嶽飛,對我,卻還時時留有一手。”
王氏:“他是不想別人把他當成一個暴君吧。”
秦檜:“哼,他神氣什麼,待我除去嶽飛之後,看他能不乖乖就範!”
十一
大理寺大堂
在“明察秋毫”的巨大的牌匾下,望著威武不屈的嶽飛那高大的身軀,萬俟卨拍著驚堂木,氣急敗壞地喊:“嶽飛,你為了迫使朝廷還你失去的兵權,你不但讓你兒子嶽雲寫信給張憲,叫他謀據襄陽,而且還親自寫信給張憲和王貴,叫他們二人謊報軍情,你到底招是不招!”
嶽飛:“既然嶽飛寫信給他二人,那書信何在?”
羅汝楫:“張憲對你死心塌地,他已將罪證毀滅。”
嶽飛:“那嶽飛寫給王貴的書信何在?”
萬俟卨:“他……他也把書信燒了。”
嶽飛:“你既言王貴出首告我,豈有自毀證據之理!”
萬俟卨:“這……這……”
羅汝楫:“大人,如此刁鑽之徒,不用重刑,如何肯交。”
萬俟卨:“我倒要看看,今日還有誰能夠保你,來人啊,給我押下去!”
十二
刑訊室內
“嶽飛,你到底招是不招!”
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在嶽飛那遍體鱗傷的肉體上燙著,隨著烙鐵灼肉那“滋滋”的聲音,烙鐵所到之處,立即冒出一股輕煙。
嶽飛咬著牙,額頭上滲著豆大的汗珠。
萬俟卨一把推開行刑的衙役,他舉起了烙鐵,望著嶽飛那無一處可再下手的肉體,他那拿烙鐵的手也劇烈地顫抖起來,終於,他絕望地扔掉了烙鐵。
烏煙瘴氣的刑訊室裏,望著嶽飛,那些行刑的差役全都低下了頭。
“元帥,”羅汝楫走過來假惺惺地說:“你這是何苦?”
“呸!”嶽飛朝他啐道:“你們這些民族敗類!”
“大人。”羅汝楫望著萬俟卨委屈地喊。
萬俟卨:“帶給我嶽雲!”
嶽飛氣得睜大了眼睛:“你們……你們簡直卑鄙!”
萬俟卨:“嶽飛,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你若不想讓你兒子跟著你吃苦,我看你還是放聰明點。”
嶽飛:“你們這些肮髒小人!”
嶽雲被帶了上來,他望著父親被折磨的樣子,像一頭發怒的雄獅掙紮著喊:“爹!”
嶽飛:“雲兒!”
“爹!”嶽雲揮著手上特製的鐵銬,撂倒了幾個押他的衙役,傷心地朝父親撲去。
十三
嶽雲那憤怒的餘音還在寰宇間震響著,而從尼庵裏傳出的木魚聲卻顯得煩亂不安,閉著眼睛的蓮兒一麵敲著木魚,一麵拚命地喃喃地念著經文。
“慧蓮,”閉著眼睛在蒲團上參禪的老尼輕聲說:“莫非你心有不寧?”
“師父,”蓮兒連忙在老尼麵前跪下:“弟子不知為什麼,這幾日心驚肉跳,老是覺得煩亂,弟子心裏,其實還是放不下一個人。”
老尼:“慧蓮,你每日都在念《多心經》,豈不聞佛經上說:色既是空,空既是色。隻要你明白了這個道理,才能徹悟這個世界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的真諦。你當初情念未斷,又何必遁入空門。”
蓮兒:“師父,徒兒本是凡人,正因為悲世事之紛繁,為求清靜自在,先是披發為道,但還是擺脫不了世俗的困擾,才削發蓮台之下,以求解脫。但是那個人的安危,依然時刻牽掛著徒兒的心。我佛慈悲,普度天下眾生。他也是以天下蒼生為念,現在卻被奸人誣陷。佛法無邊,師父你就大發慈悲,救救他吧。”
老尼:“佛法雖然廣大,但若救人,人先自救,師父連你都救不了,如何救他?”
蓮兒傷心地哭起來:“師父。”
老尼:“你去吧,佛不度無緣之人,罪過罪過,你別迷了為師之本性,你要救他,還是回去求你那位皇後娘娘去吧。”
蓮兒站了起來:“菩薩,弟子情念未斷,弟子罪過。”
老尼:“去吧去吧,阿彌陀佛!”
山門外長長的階梯上,滿目蒼涼的蓮兒出了寺門,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
十四
鄂州大街上一家酒店內
在一張僻靜的座頭上,王貴獨自一人喝著悶酒。
突然,他本以迷離的眼神緊盯著店口,一動不動了。
店門口,有兩個背著包袱,柱著兵器的人從外麵進來。
王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董先。”
董先回過頭來,見是他,立即又把臉轉了過去。
“老板,提兩壺好酒來。”與董先一同進來的徐慶喊。
店家:“好嘞,快,給二位爺來兩壺上好的女兒紅。”
“再給老子炒幾樣好菜!”董先補充說。
小二:“客官請稍候,馬上就到。”
看到昔日的袍澤對自己視而不見,王貴頹喪地坐了下去。
董先:“徐兄,田師中為你安排的那個去處,你幾時去赴任?”
徐慶:“他娘的,嶽家軍的大將,叫他害死的害死,遣散的遣散,咱們還去做他的甚鳥官!”
董先:“是啊,雄兵似海的嶽家軍,就這麼完了。我們做不做官,又有什麼意思。”
這時,王貴府上的一個丫鬟尋覓著走進店來,她來到王貴麵前:“老爺,原來你在這裏。”
徐慶一回頭,發現了王貴,臉上立即露出鄙夷的神色。
王貴沒作聲,臉上帶著幾分癡呆。
丫鬟:“老爺,夫人已經臨危了,你再不回去,隻怕連最後一句話都說不上了!”
王貴失聲痛苦:“天啊,怎麼會這樣!”
丫鬟:“走吧,老爺。”
王貴帶著那丫鬟,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望著他那蹣跚的步履,董先不由得站了起來,一直目送著王貴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拐角。
徐慶:“怎麼,你還同情你這位上司?”
董先搖搖頭,感慨地說:“如今這位都統大人,妻離妾散,一下子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徐慶:“這種人,不眾叛親離才怪,根本不值得同情。”
董先:“紅顏禍水,他若不是風流成性,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徐慶:“什麼紅顏禍水,大丈夫敢作敢當,這樣貪生怕死之徒,若不看在過去曾生死與共的份上,我就是殺了他也不解恨!”
董先:“也不知道元帥父子怎麼樣了,怪隻怪那個張俊,當初大哥收留他,還三番五次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我呸,那真不是個東西。”
十五
王貴府內
“夫人!夫人!”
王貴跌跌撞撞地來到床邊,顫抖著雙手搖晃著已經昏迷的湯鳳嬌。
終於,鳳嬌睜開了虛弱的雙眼,盡管她的眼神黯淡,但卻仍然充滿了憤怒與鄙夷。
王貴流著淚說:“夫人,夫人,你都到這步田地了,難道你還不肯原諒王貴嗎?”
“王貴,”鳳嬌吃力地用微弱的聲音說:“今生我……不原諒你,來世……我也不會……原諒……你……”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最後聽不見,而就在這時候,她的眼角有淚水悄然滑落。
王貴伸手往她鼻子上一探,頓時麵部僵硬,額上青筋綻暴,他捶胸頓足地叫起來:“夫人,鳳嬌,鳳嬌……”
十六
在兩管新墳前,幾道紙旛在昏暗的暮色中隨著晚風身不由己地搖擺著。
那倆塊墓碑上分別寫著:王門湯夫人鳳嬌之墓,王門次夫人玉兒之墓。
墓前,孤零零的王貴獨自一人,默默地燒著紙錢,他變得那樣蒼老,連眼神也呆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