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雖然地處平原,可是大地勢並不平坦,四麵都是落山風,風向忽南忽北。
錢惟濬出兵兩萬,叛軍出兵四萬,相距不足五十裏對峙,沒有出將軍對攻,看樣子就是要衝殺。
蘇梓混在小兵隊伍當中,逐漸往前靠,很容易,因為周長歌手下的這兩萬人正在慢慢地往後退,戰士們這一點小小的動作,讓蘇梓膽戰心驚,不對呀,這些兵威武雄渾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他們其實並沒有多少士氣。
怎麼會有?人是靈長類動物之首,並不是每個人都非常精明,可是每個人在一個自己陌生的環境中做一些自己陌生的事情,都會權衡利弊,這些人不見得就對錢弘俶非常忠心,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奮鬥的方向和動力在哪裏。
為誰而戰,為什麼打仗?這是關乎於士氣的首要問題。他們既不是為了保家衛國,當兵隻是為了混口飯,那麼自己為什麼要拚命呢?
錢惟濬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戰,說明他根本沒有想到士兵的這些問題,想不到問題的根本,再有才華,不過是虛才。
看樣子錢惟濬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把這一場仗的火點起來,他想讓兩萬人吃掉眼前的四萬人,壓力就放在了周長歌的頭上。
蘇梓的壓力更大,雖然他也身經百戰,可是在後世,他從來沒有打過數萬人參戰的實戰,最大規模的海陸空演習,也不過是三五個集團軍在方圓幾百公裏的範圍內打對抗,今天,應該是他第一次指揮這種大兵團“拚刺刀”。
如果隻是玩兒命,就好說了,現在是贏了錢弘俶就會有底氣不會投降於大宋,輸了死無葬身之地,這個分寸實在難以拿捏。
蘇梓帶著徐青煙、龐青雲二人混到了最前排,就在他要靠近周長歌的時候,徐青煙沉聲道:“小子,你不要命了?大戰在即,你個小卒靠近帶兵將領,不怕被斬殺於馬下嘛?”
蘇梓並沒有搭理他,靠近了周長歌,道:“錢弘俶爺倆把你留下說什麼了?”
周長歌回頭看到了蘇梓,喜形於色,眼眸之中盡是驚喜,可也僅限於此,沒有太過分地表現出來,她回應道:“也就那點兒破事兒,錢弘俶想把我許配給他兒子。我說,家國未定,不談成家,先穩住吳越國的局麵再說。”
蘇梓笑道:“他不會這麼容易就聽你的話吧?”
“是啊,他說他兒子需要一個賢內助,我就說我要嫁的人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周長歌深深望了蘇梓一眼,道:“他要證明給我看,於是就組織了這場戰爭。讓我當先鋒,他說,先鋒是他的謀劃中最安全的位置。”
一股強勁的寒風卷著沙塵朝著蘇梓的身上席卷,縱使身上掛著鎧甲,他也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隻要戰事一起,就沒有安全的地方。我過來的一路,看了錢惟濬的排兵布陣,在大後方屯集了八萬人馬,布了一個口袋陣,先鋒部隊兩萬,還有十萬人,我也弄不清楚他想做什麼,但是不管做什麼,這場仗他都贏不了。”
說到這裏,蘇梓聲音壓得更低,道:“戰爭的結果,隻有守糧的八萬人會穩住戰局,而要穩住整個局麵,還得靠咱們的兩萬人。”
周長歌對蘇梓嫣然一笑,道:“你在這兒,我心裏就有底。”
這些交談,一字一句全被徐青煙和龐青雲聽在了耳中,這二人大驚失色,這小子,這小子和這個女將軍是親戚,這完全就是他的地盤,所謂當火頭兵,不過是為了扮豬吃老虎,徐青煙驚駭道:“你是什麼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蘇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道:“兩個老東西,有眼無珠,六爺也是你們弄得了的?等這場仗打完了,老子再收拾你們!”
徐青煙和龐青雲看情況不妙,縱馬就要往回走,關興厲聲道:“兄弟們,這兩個老賊是敵軍奸細,看好了,若是想跑,格殺勿論!”
一胖一瘦麵如死灰。
蘇梓輕笑道:“老東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真當六爺是凱子了?你們要是膽敢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保證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咚咚咚……”驚天的戰鼓聲起,伴隨著一陣號角轟鳴,戰士們喊殺聲突起,這是錢惟濬進攻的指令,周長歌等前排將士開始縱馬前行,左右平視,兩萬人馬的戰線就如一道無邊無垠的浪潮,馬兒不安分地往前賣著馬蹄,便是浪潮洶湧的浪花。
而在眼前,就有一片濃稠的黑雲,數萬鐵騎如奔雷而來,翻江倒海可催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