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笑著對薑遠。
“不著急吃晚飯吧,我習慣在六點鍾以後吃,現在才不到五點鍾,而且都已經還幾年沒看日落了,看完日落我們在進去好嗎?”
我自己清楚自己笑容的殺傷力,果然如同春風拂麵,萬物複蘇,薑遠臉上的尷尬不見了,也獻出了笑容,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下,突然覺得一直以來繃著個臉的,突然獻出微笑的薑遠也挺可愛的。
幾次薑遠都起身想要開口說的什麼,但看到我直直的目光看著海鷗和遠處的落日,都不忍心打擾這種寧靜的美,他覺得自己一開口就是毀壞了這種和諧,以後的有的是說話的機會,又何必在意這一時呢?
突然薑遠福至心靈,什麼有的是說話的機會?自己心裏一直都有小佳的影子,白碧瑤能給一個心裏一直有其他女人的男人機會嗎?想到這裏薑遠理智上極力的說服自己愛的端木佳,我有沒有可能愛上他沒關係,但情感上,薑遠不由的頹廢了起來,感覺自己的力氣都被什麼東西抽空了。
海上的天如同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裏的天氣,一下子雲朵就聚集起來,在我仰頭觀察的時候,一滴冰涼的雨水就順著我的玉頸往無賴去,於是並不大,細細的雨絲是狂歡最好的助燃劑,在甲板上的人並沒有這點小雨而回到船艙裏,盡管這雨流經我軀體的地方都會帶起一大片雞皮疙瘩,令我的全身發寒,但為了看太陽完全落下去,我在椅子上動都沒動。
其實我知道愛倫的願望,在他十歲生日時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夠每天都陪著我看日落,我問他為什麼不一起看日出,他說,日出偶爾看看就好了,我有睡懶覺的習慣,看不到的。
我內心裏問這個問題並不期望愛倫回答這個答案,我期望他用更深情的回答,但這個笨蛋隻會老老實實的把心中所想全部都告訴我,我隻能作罷了。
我看著太陽隻剩下半個臉了,就在這時雨微微的增大了點,漸漸的,甲板上的人開始少了。
“你看日落這麼癡迷啊,不過這雨就越下越大了,我們還是感覺回去吧,我看你臉色有些紅,這樣很容易感冒的,一個蜜月度下來,新娘子的最後一站是在醫院裏度過的,我恐怕就要被我爸和你爸打得下不了榻嘍。”薑遠準備收拾東西,調笑的道。
我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薑遠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我也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薑遠就放下酒杯,酒杯裏已經混著半小拇指高的雨水了,他渾然不在意的又添加了酒進去,就這樣把混合著雨水與酒水的酒一口幹了。
雨水是呈加速度增長的,仿佛雨的寒冷也是呈加速增長的,我的嘴唇已經有點發白了,但我還是執拗的看著遠處已經有點模糊的落日,我一定要看到落日全部隱沒在黑暗裏,因為我記起了十歲時我答應過愛倫每天一起看落日。
但因為每天都有學習任務,每天都有娛樂任務,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在應該看落日的時候要麼是在爸爸的公司裏整理些數據,初步的了解公司的運作,要麼是在明亮的鋼琴房裏練習著鋼琴,爸爸並不要求我學的多精,也不允許我走上李雲迪朗朗的職業道路,隻需要在舞會上能有這麼一手談資就好了,總之我說過要和愛倫一起看落日的承諾被我轉眼就拋入了腦後。
愛倫隻會心疼當年小小年紀的我就要學會了奔波,從來沒提醒過原來我還有這麼重要的承諾,我今年二十四歲了,整整十四年轉眼即逝,我竟然沒有看過一次日落!
我心裏暗下決心,哪怕今天天空裏下刀子,我都要把這日落看完,不是為了日落景色的雄奇壯觀,不是為了人生的意義什麼的,隻是為了一個遲到了整整十四年的承諾。
“你先回去吧,我有不得不看完日落全過程的理由。”
雨勢這個時候已經很大了,甲板上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在此刻天地之間就隻剩下我和薑遠兩個人了,一種曠古的孤獨感席卷了我的全身,在這時我心裏竟然有種強烈的衝動,希望薑遠拒絕我的提議,在這越下越大,越下越冷的雨中陪我到最後。
不過我也清醒的認識到,我這種是屬於自私自利的,我找不出理由薑遠要在這種環境下陪我,盡管他是我名義的夫君,不過我們沒有去西方的教堂,在教父那些耳熟能詳的誓詞中說“我願意“,也沒有在中式婚禮中夫妻三拜中最後一拜“夫妻對拜“的相互許約,骨子裏我是個儀式感很強的人,或者說這是女人的通病吧。
在男人看來,有了結婚證書的小本本,我就徹底的擁有了妻子了,不是嗎?有了這個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從此刻起就一人一半了,不就是夫妻的開端嗎?不過在女人看來,隻有經曆了儀式之後,丈夫才徹底的從陌生人中劃出,成為自己一生一世的依靠。
我和薑遠並沒有儀式,直接出來度蜜月了,在我心裏眼前這個男人隻是熟悉了而已,至於其他的,至少我表麵上並無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