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用剪刀當眾剪下了一撮我的頭發。
最可恨的是,班主任沒有對其他人動手,隻是拿我當雞——殺雞儆猴。當時餘世鵬就哈哈笑了起來,他的頭發比我長多了,留海都遮住了整個額頭,快可以蓋住眼睛了。
回到宿舍,我把寫好的信交給了餘世鵬。此後的幾天,餘世鵬都沒有和我說話。我以為他是看了信的內容生氣了。
於是我主動找了他,問:
“我寫的信,你看了?”
“看了,寫得不錯。”餘世鵬的表情很複雜,看不出是生氣,還是真的想誇我的信。
“你真的會把我寫的信轉交給你的女朋友?”我充滿期待地問他。
“當然,我這個周末回去就給她。”餘世鵬回答的太幹脆,我很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我還記得和餘世鵬認識的那天晚上。那是入學注冊的當天晚上,班主任讓我們到教室裏集中。
我在食堂吃過晚飯後就來到了4班的教室裏,教室裏都是陌生的同學。因為是第一天,宿舍裏大家都在整理東西,各忙各的,所以沒有來得及互相認識。我看見一個男生的旁邊是個空位子,就坐了過去。男生看了看我:
“嗨,你好像是六號床鋪的?我在五號。”
我仔細認了認他的臉,記得的確下午在宿舍裏見過,他當時就帶著一副耳機,躺在我的上鋪。
“對,我也記得你,我叫毛豆,你呢?”
“我叫餘世鵬。”餘世鵬說著,用手理了理飄逸的留海。
我覺得餘世鵬身上流裏流氣的,不像來自農村的:
“你是鎮上的?”
餘世鵬抽著了一下鼻子,好像對我的問題很不滿:
“我不是你們這個鎮的,我是城裏來的。我是因為我哥哥是這裏的教師,才過來借讀的。”
“哇,你哥哥是這裏的教師,真好耶。”我覺得自己這句話虛偽了。
“也沒什麼好的,還不是和你們一樣住宿舍,吃食堂。何況我哥哥在和一位女教師談戀愛,也沒有時間照顧我。不過也好,因為同時也就不會有時間監管我。”餘世鵬的語氣中沒有一點快樂或者悲傷的感情色彩。
“那你哥哥和你未來的嫂子教的什麼科目?會不會到我們班任課。”我怎麼問一些這麼女人的問題。
“我哥哥教的語文,但他現在是保衛處的副處長,好像沒有任課。我嫂子教的化學,初三才有的化學課,她如果教我們,那也得等到兩年後呀。”餘世鵬好像對他那位未來的嫂子很有好感。
我們正聊著歡快,講台上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呼喊:
“請安靜,不要說話。”
教室裏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講台。講台上站著一個女人,不是班主任,也不像老師。但剛才那尖銳的呼喊絲毫不差老師的氣派。
這個女人正是肖莉。班主任從肖莉身上看到了鄉鎮學生和農村學生的明顯差距。我們農村小學畢業的則從肖莉的身上感受到了什麼叫居高臨下和盛氣淩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肖莉再次發號司令:
“班主任交待我在七點半之前先叫大家把班級的衛生整理一下,現在我來分工。”
七點半的時候,班主任果然來了,還安排了幾件事情。比如,宣讀寄宿生管理條例,通宿生管理條例,校園管理條例。比如,介紹主科任課教師,班主任教的數學課,語文老師是個愛愛胖胖的中年男人,英語老師很年輕,高高瘦瘦的。
語文老師是隔壁兄弟班3班的班主任。所謂兄弟班,就是共用同一批任課教師,就好像兄弟一樣,有著共同的父母。比如3班和4班,1班和2班,5班和6班。
英語老師是兩個兄弟班共同的生活指導員,主要是配合班主任監督我們的寄宿生活。但事實上,指導員隻是一個虛設,沒有任何權利和義務。因此,宿舍裏的大多數紀律和衛生上的扣分都是由班主任負責。
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是農村來的,所以隻有小部分鎮子上的同學是通宿生,也就是走讀生,沒有住在學校宿舍。肖莉和阿水就是通宿生。按管理條例,通宿生是嚴禁在學生宿舍留夜的。
餘世鵬喜歡海子的詩,特別是那首《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餘世鵬說,他是在他哥哥的高中語文課本上看到這首詩的。他發現這首詩是因為其他的課文詩詞都注滿了筆記,單單這首詩的那一頁潔白如新。他突然覺得這首詩是如此的特別。為什麼不寫點注解呢?是老師沒有對這首詩做講解,還是自己沒有一點點的想法。好像所有人都能明白海子表達出來的意思,又好像任何人都無法理解海子想要表達什麼。餘世鵬那時候還小,就拿著這本書問哥哥:
“哥哥,你喜歡這首詩嗎?”
他哥哥看了一眼,罵道:
“破詩!瘋子的來世理想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