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世英傑 太祖趙匡胤(2 / 3)

朝廷穩定後,趙匡胤要著手解決的,是兩個握重兵在外的將領。一個是駐守潞州的原後周昭義軍節度使李筠,一個是駐守揚州的淮南節度使李重進。趙匡胤便遣使加兩人為中書令的榮銜,試圖穩住他們。

李筠先是下令將使者拒之門外,既而勉強接待了使者,但卻在招待使者的酒宴上掛起周太祖的畫像放聲大哭。其後,他與北漢國主劉鈞結盟,劉鈞許諾幫助李筠起兵攻宋。於是,李筠於建隆元年(960年)四月正式起兵。

然而,李筠狂妄無謀,他沒有采納幕僚們的建議,竟率軍直搗汴京。趙匡胤派大將石守信、高懷德等人率軍平叛。石守信在兩軍的初次交鋒中大敗李筠,令李筠元氣大傷。六月,趙匡胤又率軍親征,李筠連遭敗績,退入澤州城。趙匡胤親自指揮各軍攻城,澤州城破,李筠走投無路,投火自焚,其子李守節以潞州降宋,李筠之亂被平定。

李筠反宋的消息傳到揚州後,南方的李重進也準備起兵響應。李重進是周太祖的外甥,周世宗去世時,他以馬步軍都指揮的身份駐守揚州,實際上是與趙匡胤分掌內外禁兵的。李重進打算與李筠南北夾攻宋軍,便立即派幕僚翟守珣星夜前往李筠處聯絡。但翟守珣卻偷偷來到汴京,將李重進的計劃詳細告知了趙匡胤。當時,由於要應付李筠之事,為避免分散兵力南北作戰,趙匡胤厚賜翟守珣,並讓他回去設法拖延李重進起兵的時間。翟守珣回去後施展巧舌,詆毀李筠不足與謀大事,勸李重進不要輕舉妄動。誌大才疏的李重進果然中計,沒有及時起兵,錯失了良機。

經過短暫的休整,同年十月,趙匡胤又親率大軍征服了李重進,宋初的“二李之亂”就這樣被平息了。至此,宋王朝與後周舊臣之間的矛盾基本上得到了解決。二李叛亂的平定,不僅懾服了後周舊臣,更重要的是警示了武將,提醒他們必須服從新政權。

五代後期,發動兵變篡奪皇位的,已不再是在外擁有兵權的藩鎮節度使,而是在中央典領禁兵的宿將。趙匡胤自己就是以殿前都點檢身份發動兵變取代後周的,“二李”的相繼叛亂,使他更加確信擁有重兵的武將和藩鎮是國運長久最大的威脅。然而,國家處於建立初期,天下四分五裂,進行統一戰爭和鞏固邊防都需要武將統兵征戰。為了確保統治的穩固,趙匡胤決心采取對自己更為有利的措施,將典領禁軍的宿將做一番調整。

陳橋兵變後,韓令坤和慕容延釗分別出任侍衛親軍司和殿前司的最高將領,不過,趙匡胤有意派他們領兵在外,使他們難有作為。石守信和高懷德成為侍衛親軍司和殿前司的最高長官,石守信是趙匡胤的義社兄弟,高懷德則是趙匡胤的妹夫。他還把另一個義社兄弟王審琦提為殿前都指揮使,讓自家兄弟趙匡義頂替了王審琦出缺的殿前都虞侯。這樣,除了馬軍都指揮使張光翰和步軍都指揮使趙彥徽外,禁軍兩司都控製在趙匡胤親信的手中。

到建隆元年歲末,趙匡胤又以義社兄弟韓重贇和心腹將領羅彥瓌取代了張光翰、趙彥徽兩人。對後周時在禁軍中聲望不在自己之下的韓令坤和慕容延釗,趙匡胤還是放心不下。建隆二年閏三月,趙匡胤決心不再任命自己出任過的殿前都點檢,將韓、慕容分別罷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和成德節度使,同時,以石守信替代了韓令坤,從而使禁軍高級將領成為趙匡胤清一色的嫡係親信。

趙匡胤認為,由親朋故友執政禁軍,就不再會發生推翻宋朝的兵變。但是,他還是不能完全確定自己的計劃能否萬無一失。於是,他便找趙普來商量此事。他對趙普說:“天下自唐末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戰亂紛爭經久不息,蒼生塗地,這是為何?有沒有平息天下之兵,建設國家的長久之計?”趙普精通治道,說:“沒有其他原因,是因為方鎮太重,君弱臣強罷了。隻要削奪其權,製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然就安定了。”趙普又勸太祖將握有兵權的石守信等人改授他職,趙匡胤說道:“卿言過重,這些弟兄跟隨我多年,他們絕對不會背叛我,你何必那麼擔憂呢?”趙普又說:“我倒不是擔心他們會背叛你,隻恐怕萬一他們手下的人不能控馭,到那時也由不得他們了。”趙匡胤聽後,聯想到自己親身經曆的那次兵將擁立的場麵,頓覺不寒而栗。於是,他精心設計了一場巧奪兵權的酒宴。

建隆二年(961年)七月,一天晚朝結束,趙匡胤設宴招待石守信、王審琦等高級將領。酒酣之時,趙匡胤卻悶悶不樂。石守信等人忙問原因,趙匡胤令左右侍從退去,對這些手握兵權的親信說:“如果沒有你們的出力相助,我也就沒有今天,你們的功德,我銘記於心。可就是做了皇帝以後,還不如做個節度使快樂,我每天都不能高枕無憂。”石守信等人納悶,忙問為何。趙匡胤答道:“這不難明白,皇帝的位子,誰不願意呢?”石守信等人聽到趙匡胤話中有話,忙叩頭道:“陛下何出此言?如今天下既定,誰還敢有異心!”趙匡胤說:“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忠心耿耿,並無異心,我擔心的是如果你們的部下貪圖富貴,有朝一日也將黃袍披在你們身上,到那時你們不想做皇帝也不行了。”聽罷此言,石守信等人方才明白過來,原來趙匡胤擔心他們有奪位之心,以後有可能效仿造反,便磕頭請趙匡胤指點明路。趙匡胤見時機成熟,語重心長地說:“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謂好富貴者,不過是多積金帛,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罷了。你們何不釋去兵權,到地方上去購買良田美宅,為子孫立永久之業;多置歌兒舞女,飲酒作樂,安享天年。這樣一來,我們君臣間互不猜嫌,大家相安無事,這豈不很好!”石守信等人跟隨太祖多年,深知他說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便一起叩頭謝恩。

第二天,石守信等禁軍將領紛紛上書,稱自己有病在身,請求解除兵權。趙匡胤一一照準,解除了他們的禁軍職務,同時,賞賜他們大量金帛,並授予他們有名無實的節度使官銜。隻有石守信兼職如故,但兵權已不在其手中。到建隆三年,石守信的虛名也被剝奪。而禁軍將領職位的空缺,趙匡胤則按照趙普的計策,全部由文官接任。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杯酒釋兵權”。

削奪禁軍將領兵權後,趙匡胤曾想讓天雄軍衙內都指揮使符彥卿統領禁軍。符彥卿是周世宗及皇弟趙匡義的嶽父,趙匡胤對他頗加優遇。但趙普以符彥卿名位已盛,不可再委兵柄為由相諫。趙匡胤不聽勸阻,認為自己待符彥卿甚厚,符彥卿不會辜負自己。趙普卻反問他:“陛下何以能負周世宗?”趙匡胤默然無語,此事便作罷。趙匡胤意識到節度使的兵權不能不削,於是,上演了第二次“杯酒釋兵權”。

開寶二年(969年)十月,趙匡胤在後苑宴請節度使武行德、郭從義、王彥超等五人。酒至酣時,趙匡胤從容說道:“卿等皆國家宿舊,久臨劇鎮,王事鞅掌,非朕所以優賢之意也。”五人皆明白趙匡胤的醉翁之意,立刻自陳艱苦,請求乞歸,於是五人都被罷任,授以虛銜,其他一些未赴宴的節度使如向拱、袁彥等也都相繼交出了兵權。

趙匡胤通過對藩鎮權力的剝奪,對武臣的壓抑,改變了五代時期方鎮雄厚、朝廷寡弱、武人跋扈、文臣無權的狀況,提高了中央的威權。“杯酒釋兵權”後,禁軍中的殿前都點檢、副都點檢、侍衛馬步軍正副都指揮使等職務都不再設置了,隻剩下了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和殿前都指揮使這三個不能相互統屬的職務,這三使各領一司(合稱“三衙”),互相牽製,均直接聽命於皇帝。同時,“三衙”的長官都由資曆較淺的後輩武將擔任,難以在禁軍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勢力。

趙匡胤吸取唐末五代藩鎮之亂的教訓,削奪武將兵權,鞏固了帝位。但他並沒有采用曆史上屠殺功臣的做法,這對於皇帝和武將來說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也充分顯示出趙匡胤在政治上傑出的禦人之術。然而,過分削奪武將兵權而讓文官擔任將領,也是導致宋朝武事不振、形成積弱局麵的重要原因。

總之,趙匡胤削奪兵權、改革兵製的一係列措施,有效保證了宋朝軍隊的長期穩定,徹底結束了武人亂政的動蕩局麵,其成效是不言而喻的,但其負麵作用也不容忽視。趙匡胤的所有措施,其核心都是“猜防”二字,猜忌將領,鉗製士兵。這不但影響到軍隊的素質和戰鬥力,也由此形成了趙氏曆屆君主猜忌和抑製武將的所謂祖宗家法。因而,北宋一代,武人以保身全名為大幸,趙匡胤以後幾乎再無名將,這對於趙氏政權的統治而言不能不算一個敗筆。

4.臥榻情節:未完成的統一心願

開疆辟土,是大部分有為君主的願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九州一統,是家天下時期的最高利益指向。如何實現華夏的統一,如何消滅割據一方的其他家族勢力,是趙氏家族建立宋王朝之後思考的頭等大事。

趙匡胤代周自立,並鞏固了自己的統治,這就將統一全國的任務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來。唐末五代以來,藩鎮林立,南北分裂,割據政權較多,北方還有遼朝虎視眈眈,所以,統一天下並不容易。製定怎樣的統一策略,成了趙匡胤心中的頭等大事。

從當時的客觀形勢看,剛剛立國不久的宋王朝,周圍存在著幾個由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和許多由漢族建立的割據政權。在北方有契丹族建立的遼國;在西北有黨項族的強大勢力。夾在二者之間的則是割據山西一帶的北漢。北漢受到契丹的支持,與以前的後周和現在的宋王朝一直處於公開敵對的狀態。在江淮以南,則存在著南唐、吳越、後蜀、荊南、湖南、南漢等八個割據政權。雖然這些割據政權處於物產豐富、經濟相對發達的地區,但由於其各自疆域狹小,又互不聯合,因而大都國力不武,軟弱怯懦,不得不向以前的後周和剛剛建立的宋王朝表示名義上的臣服或通好。

在這種形勢下,擺在趙匡胤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是乘南方諸國名義上已表示臣服的時機,繼續周世宗的政策,進行北伐,收複為遼所占領的燕雲十六州領土,割斷遼與北漢的聯係,進而消滅北漢這一公開的敵對勢力,然後統一南方諸國;二是南征,在完全征服了南方八個割據勢力以後,再來亡北漢,攻取燕雲十六州,將契丹趕回長城以北。趙匡胤又找來趙普商議統一策略。經過君臣之間的反複論證,趙匡胤集思廣益,最後,終於在建隆三年(963年)確立了“先南後北”的統一方針。

策略製定後,趙匡胤便立即付諸實施。對北方的契丹和北漢,趙匡胤基本上采取守勢,力圖保持北方邊境的暫時安定;而南方的荊湖地區南通南漢、東距南唐、西迫巴蜀,戰略地位極為重要,是趙匡胤首選的攻擊目標。當時,荊湖地區有兩股割據勢力:一個是以江陵為中心的高繼衝南平政權;另一個是控製湖南以朗州為中心的周保權集團。

乾德元年(963年),趙匡胤任命慕容延釗為湖南道行營都部署,樞密副使李處耘為都監,率安、複等十州之州兵出征荊湖,討伐張文表。臨行前,趙匡胤對慕容延釗和李處耘說:“出征湖南,必然要借道於南平,南平國勢卑弱,可順便將其攻滅。”

慕容延釗等依計而行,二月出兵湖南,途中攻破江陵。荊南節度使高繼衝聽說宋軍儼然而至,倉皇出迎,在江陵北十五裏處與之相遇。李處耘一邊讓高繼衝就地等候慕容延釗,一邊率親軍搶先入城。高繼衝見宋軍已分據要衝,知大勢已去,不得不將其控製的三州十七縣的版籍,奉表呈納給趙匡胤。

三月,慕容延釗繼續率宋朝大軍進攻潭州,張文表被斬於市。武平節度使周保權知道來者不善,便準備臣服宋朝保住富貴,但遭到部將張崇富的竭力抵製。慕容延釗兵分兩路,水陸並進,分別攻取了嶽州和澧州。張崇富退守朗州。慕容延釗繼續率軍入城,擒殺了張崇富,俘虜了周保權。沒費多大周折,湖南十四州、一監、六十六縣也納入了宋朝的版圖。就這樣,宋朝順利滅掉了荊湖地區兩個割據政權。

平定荊湖是趙匡胤統一戰爭的第一次戰役,初戰告捷,意義重大。首先,此次戰役驗證了先易後難統一方略的可行性,鼓舞了宋軍的士氣,堅定了趙匡胤統一天下的信心;其次,宋朝控扼荊湖,不僅在經濟上奪得了這一中部糧倉,還在軍事上掌握了西上、東進、南下的主動權,切斷了後蜀和南唐的聯係,使後蜀、南唐和南漢隨時處於宋朝可直接打擊的範圍之內。尤其是後蜀,宋朝可以從東麵的水路和北麵的陸路對其實施攻擊。後蜀這一雄踞川中的南方大國,已處於坐以待斃的境地了。

後蜀主孟昶奢侈荒淫,政治極為腐敗。宋朝吞並荊湖,孟昶知自身難保,準備向宋朝通使奉貢,但遭到大臣王昭遠的堅決反對。王昭遠建議孟昶與北漢結盟,約期讓其發兵南下,孟昶在三峽一帶駐兵迎戰,使宋腹背受敵。乾德二年(964年),孟昶遣孫遇、趙彥韜等人攜蠟書秘密前往北漢,欲聯北漢共同舉兵攻宋。

途經開封時,趙彥韜偷偷將蠟書獻給了趙匡胤。趙匡胤正苦於沒有伐蜀借口,見此,便認為師出有名了,於是下令攻蜀。

乾德二年十一月,趙匡胤命王全斌、崔彥進和王仁贍率六萬大軍分道攻蜀。臨行前,趙匡胤授予諸將陣圖,並特別交待寧江節度使劉光義,蜀軍在夔州設了鎖江浮橋,防衛甚嚴,要取勝,必須先奪浮橋。

後蜀以王昭遠領兵抵抗,然而王昭遠隻會紙上談兵,並不會領兵作戰。出戰迎兵之際,他誇下海口,說奪取中原易如反掌,但經過幾次交戰,卻是屢戰屢敗,從利州直退到劍門。劍門是成都的重要屏障,其得失直接關係到成都的安危,孟昶得知王昭遠戰敗,忙讓兒子玄喆率兵增援。但玄喆不僅不懂兵事,沿途竟遊山玩水,尋歡作樂,半道聽說劍門失守,便不戰自潰,逃往東川。此時,王昭遠已做了宋軍的俘虜。

與此同時,後蜀的三峽防線也被劉光義和曹彬的西路軍攻下,劉、曹二人率領的東路軍溯江而上,進抵夔州。劉光義按照太祖的指示先奪浮橋,攻下夔州,打開了由長江入蜀的大門。兩路宋軍長驅直入,沿途所向披靡,於乾德三年(965年)元月會師成都。孟昶見大勢已去,便命獻表請降。

後蜀物產豐富、府庫充盈,號稱“天府之國”。平定後蜀後,宋太祖特命參知政事呂餘慶為成都知府,協同王全斌等人大肆搜刮。一時間,船載路運,日夜不息,大量財富被集中到東京開封。這固然加強了宋王朝的國力和財力,但同時卻又激化了後蜀地區的社會矛盾,在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後蜀一直動亂不已,民變、兵變相繼發生,牽扯了北宋王朝很大的一部分兵力。

南漢以廣州為中心,割據嶺南兩廣地區達60年之久。開寶三年(970年)九月,趙匡胤決定攻取南漢以繼續實施“先南後北”的統一方略。同年十一月,趙匡胤命潘美率軍大舉進攻南漢,宋軍很快就攻陷了賀州,隨之連克昭、杜、連、韶四州。南漢主負隅頑抗,但朝廷上下卻不能團結一致。最後,南漢主任用宦官掌握兵權,以這樣的軍事配備對抗宋軍,無異於以卵擊石,很快,南漢軍隊就大敗於蓮花峰下。次年二月,宋軍攻克廣州,南漢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