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人沒說實話(1 / 3)

冷不丁一陣刺痛迅速從右手食指上蔓延開來,章桐倒吸一口冷氣,她趕緊丟下解剖刀,摘下手套丟到工作台上便轉身衝到了水池邊,一邊衝洗手指,一邊仔細查看起了傷勢,還好有驚無險。

李曉偉正好來到門口,發覺異樣:“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我剛才檢查他的左下肢的時候,被刺了一下。”章桐指了指解剖床上的屍體。

“皮膚有沒有破?”

“沒有。”章桐如實回答,“別擔心,我處理好了。”

不同於以往的乳膠手套,出事的這副是厚膠皮做的,長達肘部,在右手食指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個鋸齒狀的破口,李曉偉臉上的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我戴了兩副手套,沒事。”說著,她又拿出一副新的戴上。

“屍體上怎麼會有針?”李曉偉問。

章桐俯下身去,仔細查看著屍體的左下肢部位,半天沒吱聲,隨後手一抬:“給我一把鑷子。”因為屍體已經嚴重收縮成焦炭狀,所以如果不仔細查看的話,很容易忽視裏麵的東西。

時間在緩慢移動。終於,她用力拔出了一個長條狀並且有些扭曲變形發黑的異物,仔細看了看,然後轉身放在了托盤上,發出了輕輕的碰撞聲。

“這是什麼?”李曉偉腦子裏一片空白。

“針筒,”看他還是不太明白,章桐便又補充道,“應該是一次性注射器。因為屍體被火燒變形,所以這個注射器順著腹股溝滑入了他的生殖器部位,並且神奇地卡在三角區域,從而被保護了起來。說實話,這個情況在以前我確實沒見到過。雖然通常屍僵消失後,屍體會恢複柔軟狀態,但是因為屍體被火燒過,焦炭化實在太嚴重,水分蒸發,無法做全麵的屍表清理。屍體表麵還有一些因為過火而融化和皮膚產生粘連的衣物碎片,生殖器所在位置又極其特殊,注射器就被夾在了裏麵,針頭朝上。我想剛才我之所以會被紮到,是因為我的右手在檢查屍體的這個位置時,沒有意識到裏麵還有東西,所以就看走眼了,唉。

“這種注射器是塑料材質,如果不是死者身體保護了它的話,一場大火早就已經把它燒化了,也就不會有任何證據留下。這麼看來,冥冥之中或許也是巧合吧。”她把注射器放進樣本瓶子,準備等一下送去檢驗。

李曉偉感到有些不滿:“為什麼前任法醫沒有檢查出來?”

章桐沒有吱聲。

“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是有意插入的針筒而不是偶然滑落的呢?”李曉偉突然追問道。

聽了這話,章桐不由得愣住了:“雖然有點陰謀論的調調,但是照你這麼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有人知道我們會對屍體進行檢驗,所以在殺死死者後,故意把針筒放在這個特殊的位置,知道大火即使焚燒了屍體的表麵,但是因為屍體的自我保護,這個特殊位置不一定會被波及,而隻有一種人才會去檢查屍體的這個部位,那就是法醫。”

李曉偉點點頭:“前麵那個法醫辭職了,但是你不一樣。”

目光看向樣本瓶中的針筒,章桐臉色變了。

“你應該還記得X光掃描的操作步驟吧?”她問道。

“那是當然。”李曉偉有點糊塗。

“幫我個忙,對他掃描一下,我擔心這具屍體裏麵還有別的什麼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們是在哪兒發現的這個死者?”

“警察單身宿舍樓道,我剛才看記錄了,當時燒了一棟樓,事後清理火場時就發現了他。死因被定為火災事故,所以沒有經過正式屍檢。”說著,章桐回頭看了看解剖室最裏麵的小庫房,空間絕對不會超過2平方米,並且被塞了個嚴嚴實實,“而且是亞楠要求保留下來不火化的。”

“你看什麼?”

章桐微微皺眉:“我想我們應該能夠找到做X光所需要的設備和相關的防護服,畢竟這裏是分局單位。”

李曉偉環顧了一下整個房間,麵露苦笑。

半個多小時後,結果出來了。

“幾個?”李曉偉打開屋裏的大燈,看見章桐緊鎖雙眉看著X光機屏幕出神。

“包括我剛才拿出來的一個在內,共有7個,針管長10厘米,直徑1厘米,都是法醫慣用針管,分別在左肩膀、右肩膀、左下肢和右下肢的部位,確實很難看得出來。”

“這麼大的針筒可以植到身體裏嗎?”李曉偉滿臉問號。

“千萬不要低估醫學與人體結構之間的無限可能。”章桐肯定地回答。

她伸手指了指托盤上那個已經被取出的針筒,“除了這個以外,其餘的6個都是被小心翼翼地植入皮膚軟組織內的,火災過後,死者全身皮膚組織遭到破壞,針尖就開始裸露,很容易紮到別人。我想和我一樣被紮到的人並不少,因為隻要搬動死者,人被紮到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李曉偉點點頭:“沒錯,這混蛋植入的位置都是別人搬動屍體時所必須接觸的位置。”

“還好我的手指沒有被紮破,有驚無險。這樣吧,你去刑警隊幫我打聽一下,最好找到以前曾經接觸過屍體的人,問他們是否有同樣被紮到的經曆,如果有的話,感覺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就醫。然後我們在局長辦公室碰麵。”章桐站起身,把屍體又推回了冷庫。

她有考慮過是否要接著進行王亞楠屍體的複勘,但是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用力拉上了冷庫的大門。

自己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再緩緩吧。

可惜的是,他沒有什麼人可以訴說,因為絕對不會有人相信,把整個雙龍峪分局攪得天翻地覆的犯罪天才竟然就是他。

夜晚在街麵上行走,他會和往常一樣把衛衣帽子戴在頭上,這樣一來,經過自己身邊的人就不會再想著多看他一眼。他希望別人不記得他長什麼樣,能把他當成個影子最好。

“你怎麼不去死呢?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耳畔冷不丁刮過的一句話讓他猶如遭雷擊一般停下了腳步,渾身僵硬,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這是身體對記憶本能的反應。

可是他等來的卻是漸漸遠去的女人的責罵聲和孩子發泄般的哭泣聲。

一陣夜風迎麵吹來,他晃了晃腦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看來,無論怎麼掩飾,一個人最脆弱的地方是永遠都不可能真正隱藏的。

他又開始孤獨地在街上徘徊,就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了她。

雙龍峪的月光是很美的,美到明亮的月光下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藏身的地方。繞過石浦子街,他又一次來到了這條熟悉的岔道上。停下腳步站在同樣的月光下,看著同樣的位置,他微微皺眉,記憶中的一幕再次浮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那天,也是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她。

她丟了鑰匙,彎著腰趴在地上四處尋找,嘴裏嘀嘀咕咕。

猶豫了很久,他終於上前:“需要我幫忙嗎?”

她聽到了,隻是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默許。後來,鑰匙沒有找到,但是他有幸認識了她,他絕對不會告訴她,鑰匙其實就在他的手心裏握著,他早就找到了,隻不過他不會再給她了而已,因為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