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潘多拉魔盒(1 / 3)

2015年,9月底。

黑暗的房間裏播放著一首20多年前的老情歌,音量不大,他席地而坐,筆記本電腦就放在雙腿上,目光緊盯著屏幕,神情專注,雙眉時而緊鎖時而舒展,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他反複思考行動的步驟,不斷地對計劃進行修改,直到趨於完美,這是兩年多以來,他幾乎每天晚上都雷打不動要去做的事情。

他在等待,一塊巨大的拚圖就差最後一塊碎片了。

十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就在這時,電腦音箱裏又一次發出了清脆的叮咚聲,這已經是第18封郵件了。

在麵前的清單上敲下最後一個數字“9”後,他便順手點開了屏幕上的郵件提示。

發這些郵件給他的人都是貪得無厭且永遠都不知道滿足的混蛋,這種人毫無廉恥地靠販賣別人的秘密生活,其實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秘密早就被別人掌握了。因為這個世界上,哪怕是死人,都不會有別人無法探聽到的秘密。說實話,他根本就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甚至發自骨子地厭惡他們,但是目前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不想過多地拋頭露麵引起別人的注意。

剛收到的郵件中附有一份手寫的紙質戶籍檔案的掃描件,在現今這個電子文檔充斥的社會裏,還能翻看到多年前的紙質檔案,顯然對方是費了一番功夫的。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他笑了,目光中充滿了輕蔑。檔案是關於一個被收養的4歲小男孩的,本名黨愛國,來自雲台福利院,這麼大眾化的名字是若幹年前的福利院對無名棄嬰的一貫稱謂。看著相片上小男孩稚嫩的臉龐,他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右手拇指輕輕拂過相片所在的位置,有那麼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確定是你就好!”

線索都齊全了。比起剛開始的時候,他也顯得輕鬆了許多,目光移到了一本老舊的筆記本上,塑料封麵,扉頁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四個大字:采訪記錄。這是一本不詳的采訪記錄,因為這本筆記本的主人早已經在30年前的一場詭異車禍中喪命了,而他得到這本筆記本也似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如今,他已經把它仔細翻看了無數遍,上麵所寫的每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這真的是一次意外的收獲。因為這本筆記本和他本就有著無法分割的聯係。也正是因為這個筆記本,他才知道自己這兩年來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為了想要得到的東西,他已經準備好了。他的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現在,就讓這些噩夢真正地拉開帷幕吧!

“什麼才是堪稱完美的犯罪?看來隻有我才知道!”他喃喃自語,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時鍾指向淩晨3點。關上電腦後,他並沒有馬上起身去休息,而是麵無表情地從身邊的地毯上拿起一把鋒利的匕首,同時拉開自己左手的衣袖,緩慢地用匕首的刀刃劃過手臂,5厘米長的口子,分毫不差,鮮血無聲地滾落到地毯上,很快就與地毯融為一體。看著這血淋淋的傷口,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讓人感到訝異的是,他的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卻不是痛苦,分明是一種癡迷而又詭異的享受。而在他的手臂上,類似的傷痕縱橫交錯。

自殘,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一種痛苦,但是對於他來講,自己對痛感的貪婪不亞於一個吸毒者對毒品的瘋狂。

窗外,雨水傾盆而下,一隻被淋得濕透的野貓在對麵的屋頂上發出淒厲的號叫,聲音此起彼伏……

眼前的屍體有些不對勁!可是究竟哪裏不對,章桐卻一時半會兒毫無頭緒,她找不到答案。初秋的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灼熱的太陽光的味道。

本想安心工作,但她卻始終都無法集中精神,因為空氣悶熱,她的內心也變得煩躁不安起來。

解剖室的空調壞了,18度的溫度和28度一般無二。裹著厚厚的一次性手術服,章桐的鼻尖滲出幾滴細小的汗珠。

如果把法醫的屍檢工作比作在清掃一座毫無生機的雕像的話,章桐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堆讓人苦惱不已的無用功——“雕像”上半身光滑得連蒼蠅都站不住腳。

有時候,幹淨並不是一件好事。

她皺著眉,雖然現在已是立秋時節,但是屍體暴露在常溫中,正常的腐敗還是應該有的,但眼前這具屍體似乎違背了所有的自然規律。

湊近仔細聞聞,一股熟悉的福爾馬林的味道,沒錯,10%福爾馬林溶液殘留物遍布屍體的全身,在四肢的臂彎處甚至還找到了注射的痕跡,這是典型的教學用屍體標本的製作流程。章桐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上半年就曾經發生過醫學院的學生向章桐這個被媒體奉為“法醫神探”的師姐公然發出挑戰的鬧劇。雖然說事情最終以一紙處分告終,章桐卻為此搭上了一個星期的寶貴時間。

眼前這具屍體全身赤裸,皮膚在鋥亮的不鏽鋼解剖台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蒼白,背部的一個個小圓點是由長時間壓在解剖台的下水通道孔所致。問題來了,章桐麵前四張解剖台上的下水通道孔的形狀與屍體背部的痕跡完全不相符,而屍斑也顯示死者臨死時很有可能就是保持著這種平躺的姿勢。難道這又是一場惡作劇?可是這次事件的性質就明顯嚴重多了。

因為這是一具完整的屍體,局裏非常重視,為此出動了一個隊的警力,成立了專案組。而上次,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實驗室人體樣本。

如果真是那幫學生變本加厲的話,那也未免太過分了。

趁自己還有耐心的時候,章桐摘下手套,伸手打開了錄音機,開始口述。

“死者為男性,40歲上下,屍體長度為173厘米,發育無異常,營養不良。屍僵已解除,項背部見紫紅色屍斑,其餘皮膚蒼白,無黃染。無頭發,頭皮環形切口,角膜混濁,雙側瞳孔等大,直徑為0.8厘米,鞏膜無明顯黃染。口唇發紺,口鼻腔以及雙側外耳道未見異常分泌物,牙齒缺失,創麵未完全恢複,疑似生前手術拔除。氣管居中,胸廓對稱。胸部可見明顯解剖痕跡。屍體四肢可見明顯針頭注射防腐劑的痕跡……死亡時間在兩天以上。死亡原因——暫時不明。”章桐低沉的聲音在解剖室的瓷磚牆壁上四處回蕩著,顯得格外刺耳。

繞著屍體轉了一圈,她想了想,便又打開錄音機補充了一句:“死亡原因:因為屍體已經經過專業的防腐處理,所以暫時無法確定,身上非要害部位除多處疑似刀傷外,沒有明顯被害特征,疑似非正常死亡。等待毒物報告結果出來後另行更正。”

屍表的傷口都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包括內髒器官的處理方式,章桐關上錄音機,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拿起工作台上的相機,對屍體上的傷口逐一做了拍攝取證。如果真的是被偷的屍體,自己也好有個存檔的說明依據。

做完這一切後,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離屍檢開始才過去不到四十分鍾,這算是自己近期速度最快的一次屍檢工作了。她長出了一口氣,利索地為屍體蓋上了白布,然後搬上輪床,推到後麵的冷凍庫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