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潘多拉魔盒(2 / 3)

臨關門的那一刻,章桐停下了腳步,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具被標記為4327的屍體。總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或許是太多巧合了吧,近期接連發生類似的事情,使得她竟然對自己的專業技能有了些許懷疑,猶豫再三,這才用力關上了冷凍庫房冰冷的不鏽鋼大門。

她摘下手套丟進腳邊的衛生桶,順勢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終於快下班了。

年初,應原來單位第一醫院心理科的強烈要求,李曉偉沒有課的時候,每周就會回去出兩天門診以緩燃眉之急。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回去幫忙的話,可能這個科室就要被關閉了,年終三甲醫院的評定也會因此受到很嚴重的影響。

拗不過麵子,得坐班,累是累一點,還好錢照給不誤。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有兩個老病號,點名要找曾經的李醫生看。醫者仁心,李曉偉也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這人一空下來就會無聊,更不用說是對著空蕩蕩的一堵牆壁了,所以李曉偉上班沒多久便打起了瞌睡。

在夢裏,李曉偉又一次毫無懸念地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或者說,是有些模糊的父親的背影。

這幾天他一直都在斷斷續續地做著同樣奇怪的夢。可是從李曉偉5歲開始,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而母親在自己3歲的時候據說因病去世了,所以在李曉偉的記憶中,也沒有母親的影子。

夢裏的父親拿著鐵鍬,淚水從他臉上流淌下來,一陣可怕的嗚咽聲從他肺部深處噴湧而上,衝破他緊閉的雙唇。但是哭泣一點都沒有阻止父親的動作,他舉起鐵鍬,不斷揮舞著用力插向地麵,被撕裂的泥土就仿佛破碎的屍塊,瞬間滾滿四周。

父親在哭,顫抖著雙肩,就好像他腳底的大地徹底激怒了他一般,狂怒不已,拚命揮舞著手中的鐵鍬。

躲在樹後的李曉偉感到十分驚恐,他雙手緊緊地抓著樹幹,好奇心占據了全身,卻一點都動不了,隻能閉上雙眼強逼著自己去聽那單調恐怖的鐵鍬插向地麵的聲音。

“撲哧——撲哧——撲哧——”

突然,聲音變了,變成了“噗——噗——”就好像有人湊在腦袋邊朝著自己吹氣一樣,李曉偉分明還能感覺到那股熱熱的口臭味撲麵而來。他嚇得渾身一顫,在睜開雙眼的同時狠狠地跌落到了冰冷的水泥地麵上。

看清楚了,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此刻,他正彎著腰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剛才也是這張臉在朝著自己吹氣!李曉偉摔得渾身的骨頭一陣抽痛,對方卻好像沒事人一般打著招呼:“你好啊,李醫生!”說著,他優雅地在李曉偉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坐姿端正,一板一眼,就連雙手交叉所放的位置也是恰到好處地位於兩個膝蓋的正中央。李曉偉強壓住火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塵,同時換上一副標準的職業笑容,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椅上。

潘威,34歲,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IT從業者,一個可憐的程序員,有著一頭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斑白頭發,還有著那極富標誌性的與優雅根本就不相稱的動作——啃指甲。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裏,這個動作幾乎每個星期就會在李曉偉的腦海裏出現一次,當然了,是在他看完病走了以後。

潘威得的是妄想症,有時候李曉偉也懷疑他的病症來源與他的職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李曉偉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是沒有勸人改行的義務的,他所能做的就隻是每周盡量地讓潘威回到現實中來。所以,對於剛才他那獨特的喚醒自己的方式,李曉偉隻能當作沒看見,因為他很清楚和妄想症病人理論的結果隻有一個——毫無結果。

“潘先生,下午好。”李曉偉禮貌地打著招呼,就像和一個老朋友聊天那樣,同時快速寫著病曆,右手則悄悄地揉了揉剛才被摔疼的胯骨,“你來得很準時嘛。”

“那是當然,李醫生的門診,我是肯定要來捧場的。”果不其然,隨著兩人交談開始,身心徹底放鬆的潘威便開始咬指甲了。李曉偉強迫自己不去看這個招牌性的動作,他的所有病人幾乎都有自己的招牌動作,這就是心理科的獨特之處。作為一名心理醫生,李曉偉不得不開始擔心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這些招牌動作給同化了。

“談談你的狀態吧,我們有四十分鍾的時間。”在說這句話的同時,李曉偉順手摁下了桌上的計時器。他把自己重複過無數遍的這個特殊動作命名為——打開潘多拉魔盒。

章桐掛上了電話,心裏的疑惑卻越來越重了。安平市所有的醫學院實驗室外加殯儀館以及醫院停屍房的電話她都打了一遍,連周邊縣城的都沒有放過,所有她能想到的能合法存放這種屍體的地方,回複幾乎如出一轍——抱歉,我們最近沒有丟失過登記在冊的屍體。

可是就有這麼一具經過處理的屍體,此刻就躺在自己身後的冷凍庫房裏,編號4327。章桐知道自己沒有瘋。

小旅店的老板娘用自己祖奶奶的名譽發誓,根本就不知道這具屍體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而那個房間也已經空了大半個月了,這次如果不是因為水暖設備壞了,樓下客房租戶抱怨“水漫金山”,是絕對不會被發現這具被塞在床底下且被嚴嚴實實包裹在塑料袋中的屍體的。

“我哪會砸了自家店的牌子啊!”麵對刑警隊隊長童小川的質問,老板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拍著大腿直嚷嚷,“這死人的事傳出去了,哪有人敢踏進我的店門?你們也不替我想想,我可是要開門做生意的。”

她說的話沒錯,按照常理推測,這具屍體應該是在荒郊野外或者是其他足夠遠離小旅店這種人流量超多的地方被發現,而藏在小旅店的床底下,明著看是抱著“大隱隱於市”的心態,但是仔細一琢磨,分明帶著一種嘲笑的味道:我就在這兒,在你們警察最容易發現的地方,可是你們就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因為你們沒有我聰明……

童小川的臉就像被人無形中狠狠扇了一巴掌,一陣紅一陣白。麵對警局上層的質問,他根本沒有可以用來應對的答案,所以一結束案情分析會,他就灰溜溜地來到了章桐的辦公室,用他的話來說:整個單位就屬你這裏清淨!

“章法醫,你想想看,我們查遍了所有的監控錄像,包括值班的旅館服務員,甚至於街對麵洗頭房門口的監控探頭資料我們都翻了個遍,不過你也知道那些所謂的監控探頭其實都是擺設而已,但是我向你保證連隻蒼蠅都不可能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可偏偏就是沒有發現任何和這具屍體有關的影像。”童小川愁眉苦臉,一肚子委屈,“一具屍體就這麼‘啪’的一下,跟變魔術一樣,憑空就從小旅館的床底下出現了,明白不?你叫我上哪裏去找破案的突破口?屍源無法確定,更別提這具屍體是否屬於刑事案件還不一定。我怎麼這麼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