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觸電(1 / 3)

人和動物本質上是一樣的,隻是多了一個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私欲的外表麵具罷了。而這個麵具,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往往視而不見。

深秋的夜晚,和白天相比,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季節。尤其是站在湖邊,風聲呼嘯而過,似乎要把整個人都生生地包裹起來。

她哆嗦著抱緊了雙肩,盡可能多地把自己塞進隨身披著的那條並不厚實的紫羅蘭色披肩裏去。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在這麼個荒僻的地方見麵,放著城裏大把的約會地點不去,偏偏跑到這個鬼地方來玩浪漫,現在看來,自己是昏了頭了。

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什麼都沒有。她的腸子都悔青了,精心做的發型也早就被風吹得慘不忍睹,而剛買的小羊皮短靴現在也變得和街頭十塊錢一雙的蹩腳冒牌貨沒有什麼兩樣。

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回家,在那個舒適的按摩浴缸裏放上滿滿的熱水,然後閉上雙眼,好好享受。

終於,在她的最後一絲耐心即將被磨損殆盡的前一秒鍾,空蕩蕩的馬路盡頭出現了一點燈光,漸漸地,燈光出現了重疊,又分開,在不斷交換的過程中,一輛黑色中型SUV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車門緩緩打開,雖然看不清司機的長相,但是那熟悉的車載香水的味道讓她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她莞爾一笑,便迫不及待地鑽進副駕駛室,用力關上車門。

“趕緊走吧,趁我還沒被凍死!”她嘟囔了句,便滑進了鬆軟的汽車高檔皮質坐墊裏。車子應聲而動,就像個無聲無息的黑暗幽靈,抹去了她在湖邊所留下的一切痕跡。良好的車輛性能讓車子行駛起來聽不到一點零件的響聲,也讓乘車人絲毫感覺不到自己是在移動的環境中,她昏昏欲睡。

“睡吧,別擔心,到了我叫你。”聲音溫柔,宛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撫摸過她沉重的眼皮。

她笑了,在真皮座椅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點點頭安心地閉上了雙眼,沒多久就發出了輕微的呼吸聲。

漆黑的車廂中回蕩著那首《月光奏鳴曲》,這也是他車載音響中唯一的一首音樂。他對人的心理了如指掌,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摘下麵具的最合適契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一邊開車,一邊掃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黑色小羊皮手套。右邊的副駕駛座上,她睡得很熟。所以,她絕對不會注意到專心致誌開車的他今天特地戴了一雙上等的黑色小羊皮手套,這種手套柔軟貼身,因為皮質精美、手感一流,戴著也很舒服且不影響任何動作,最主要的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表麵不會留下任何殘留物。

是啊,她太信任他了。和她說過很多遍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可單純過了頭的她什麼都聽不進去,所以,她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車外,凜冽的秋風中終於有了一股冬天的味道。

“這是第三個了。”他在心中喃喃自語,一邊把著方向盤,空下來的右手則習慣性地去撫摸左手臂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疤,即便隔著衣服,那傷疤還有著記憶中的讓人感到亢奮的疼痛,他的目光中燃燒著野獸般的光芒。

他仍然記得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把頭伸進家中的水缸裏,滿滿一缸的水,逐漸漫過頭頂,他隨之感到窒息。說實話,最初那幾分鍾確實是有些難受的,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正緊緊地掐住他的喉嚨一樣,讓他呼吸困難到幾乎放棄,但是隻要熬過這幾分鍾,他就能感到一種瀕死的快感,渾身血液都在一瞬間沸騰,讓他幾乎癲狂。

後來,日子久了,他已經不能滿足自己的這種嚐試了,於是,家中的水缸裏時不時地會冒出一隻死狗或者死貓,看著養父那懊惱的神情,他開心極了。

直到有一天,水缸中漂浮著鄰居家三個月大的女嬰屍體,一向脾氣溫和的養父終於陰沉著臉,掄起斧子把水缸砸得粉碎。這件事因為發生在窮鄉僻壤,死的又是個女嬰,所以很快就被人為地平息了,隻是從那以後,養父和哥哥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恐懼。

但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他沒有朋友,也沒有母親,這個世界上疼他愛他的人應該都已經死絕了。

這種感覺終止於三年前的秋天,從那一刻開始,他看到了自己生活中的陽光!而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可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想到這兒,瞥了一眼身旁椅子裏沉睡的女孩,他微微一笑,差不多了,這是第三個,完美的一箭雙雕!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他皺眉想了想,隨即點點頭:對你最好的懷念,就是在你走後,把自己活成你的樣子。夜涼如水,輕如薄紗的月光下,黑色的SUV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安平市的街頭。

李曉偉是個心裏藏不住隔夜秘密的人,他決定親自去找潘威問個清楚。

今天是李曉偉輪休,而距離潘威預約的下一次門診時間還有足足一個星期。他等不及了,一改以往自己輪休必定睡到中午的習慣,一大早就起床,按照潘威在醫院留下的聯係地址,毫不猶豫地坐上了開往新區的地鐵。

潘威留下的預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李曉偉感到有點懊惱。

去新區有15站路,滿打滿算路上至少得花一個小時,為了能夠早去早回,李曉偉所趕的地鐵是第二趟車,早上7點05分,人不多,再加上不是黃金線路,所以車廂空蕩蕩的。

李曉偉打著哈欠走進了從車頭方向開始數的第三節車廂,由於車廂和車廂之間的門都是關閉的,車廂裏就顯得格外空蕩。李曉偉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車廂裏還坐著另外兩個人。

靠近李曉偉的是一個身材矮小、戴著口罩、看不出確切年齡的女人,他判斷這女人最多不超過40歲,因為女人的頭發還是正常的黑色,衣著一般,普普通通,沒什麼講究的地方。離她不遠處坐著的是一個昏昏欲睡的年紀較輕的女人,說她年紀較輕,其實也隻是從頭發的顏色來看,因為護士阿美就染了這麼一種棕色的頭發,據她所說這是時下最流行的顏色,很洋氣,可惜的是李曉偉對此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