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點說是枕骨和右側頂骨下方的一部分,麵積是3.3厘米乘以3.83厘米,並不是很大,而剩下的足夠檢查得出這些結論了。”章桐回答道。
“造成的原因呢?”
“大量電流瞬間通過造成的,不過我還要等解剖工作完成後才能肯定這個結論。”
“怪不得現場的警員反饋回來說周圍居民反映案發當晚曾經發生過一次變壓器爆炸。那死者可不可能是自殺?”童小川皺眉瞥了一眼在對麵詢問室椅子上坐著的李曉偉。
“對了,李醫生還在你身邊吧?你幫我問下他的病人潘威是不是左撇子。”
童小川轉頭向李曉偉求證,後者很快肯定了章桐的判斷。
“那就是他殺。因為他是右手拿著電線送進自己嘴巴裏的,我在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發現了電流通過的痕跡,明顯是由漏電造成的。”章桐略微停頓了下,緊接著低聲說道,“還有就是他的牙齒都沒有了,我檢查過他的牙床,可以確定是生前被一個個用工具取走,作案人手法嫻熟。在他的右麵頂骨上方3厘米處,有一個很明顯的凹陷痕跡,半圓形,類似球狀物的撞擊,雖然不是很嚴重,沒有造成硬膜下血腫,但是我想所產生的力道已經足夠讓死者昏迷失去反抗力了……”
“夠狠!”童小川皺眉,慢慢放下了話機。
“李醫生,和我說說你的病人吧。”
“你是說潘威?”
盧強清了清嗓子:“李醫生,你不用太顧慮,我知道你們醫生和病患之間有專門的法律保護,但是現在你的病人已經死了,並且有他殺的嫌疑,所以,請你盡量配合我們警方的工作,這也是為了你的個人安全考慮。”
李曉偉點點頭:“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來我這裏看病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剛來的時候是他同事陪著來的,說他無緣無故大鬧工作場合,在與人出現言語衝突的同時還出現不必要的肢體衝突,同事們忍無可忍了就一起把他給架過來的。最初診斷是躁狂症……躁狂症屬於躁狂抑鬱症的一種發作形式,主要表現為情緒高漲、精力旺盛、言語增多、活動增多,這裏的言語和活動就包括言語和肢體上的衝突了,嚴重時伴隨有幻覺、妄想和緊張症狀。而且躁狂症發作起來是周期性的,一般是一周以上。但是,在留院觀察的那天晚上,正好我值班,我發覺他的病症沒有那麼簡單,他真正得的是妄想症,最初表現出來的躁狂跡象不排除是在受了某樣特定事物的刺激以後才產生的。因為他在冷靜下來後就一直在和一個不存在的人交流,而且交流方式和形態就和我們現在的交流沒什麼區別。”
他抬頭看著童小川,微微一笑:“童隊,你試過和一個實際上並不存在的人交談是什麼感覺嗎?”
童小川搖搖頭。
“沒錯,我們正常人三分鍾都堅持不下去,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的對麵根本就沒有人,但是潘威,我的病人,卻一天24小時都在和一個叫禮包的人說話。我接連觀察了三天,就確診了他得的是妄想症,而不是躁狂症。後來我再三問他的同事才知道,那天是因為一個同事要拔牙,談起拔牙的事,他突然就受到了刺激,才會誘發病症。”李曉偉說道。
“拔牙?會讓一個人發神經病?”童小川覺得不可思議。
李曉偉回答:“我那時候是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對精神病人來說,誘發病因的可能性是多種多樣的,有時候根本就沒有辦法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解釋。這個潘威就是聽不得有關牙齒的相關話題,特別是拔牙,一旦聽到了,本來很正常的他,就會突然發病,誰都攔不住。後來他就在我那邊看病,每周一次,堅持了大半年。中間缺席過幾次,也是有請過假的,可這一次就不一樣了。”
童小川想了想,又問道:“那最後一次他來看病,有提到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有,他提到了一個有關牙仙的傳說。”
童小川和盧強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沒錯,還是禮包告訴他的,治了大半年,又回到起點,我到底還是輸給他的朋友禮包了。”李曉偉長歎一聲,搖搖頭,一臉的無奈,“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你們說是不是?”
傍晚,市局對麵新開的貓屎咖啡館裏,客人寥寥無幾。
“說到潘威的死,你知道嗎?我已經習慣了每天去麵對一個不正常的精神世界,但是還不習慣我的病人以這種方式死去。在我看來,他絕對不會自殺,我也不相信他會自殺。雖然說潘威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妄想症患者,但是在禮包的陪伴下,他活得很快樂,也很樂觀,而且我看得出來抑鬱症和妄想症的根本區別,有時候,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其實還是很羨慕他的,成天不知道愁滋味啊!”李曉偉輕輕歎了口氣,“我阿奶,她就跟我說過,一個人如果沒有走到絕路,是絕對不會選擇自殺的。如果潘威真的要選擇自殺的話,那麼大半年前他犯病的時候,就會這麼做了,而不用等到現在,你明白嗎?”
章桐心一動,不由得輕輕點頭:“這點我讚成。”
“我不會放棄調查的。”李曉偉說,“我一定要找到這個牙仙。潘威的死肯定和他有關。”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章桐滿臉歉意地站起身:“你也不用想太多了,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神靈的,而潘威的死,或許是他以前牽涉了別的什麼事情所導致,我想最後總會真相大白的。我要走了,謝謝你的咖啡,改日再見!”
說著,章桐便拎起包轉身向門外走去。透過咖啡館的法式玻璃落地長窗,章桐消瘦的身影穿過馬路後就匆匆消失在了街對麵的警局大門裏。很快,警笛響起,幾輛警車衝出大門,向遠處駛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中下起了雨,並且越下越大,仿佛要竭力掩蓋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秘密。李曉偉輕輕歎了口氣,低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