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存活(2 / 3)

誠然,鑒於這些事件源於伊朗史學家的記述,令人不禁懷疑其客觀性。但它們還是可以反映出當時極端暴力的大氣候。無論如何,隨後的數次大規模起義是兩個民族之間存在仇恨的證明。

從征服戰開始,特別是在歐麥爾打贏幾次戰役以後,某些阿拉伯宗族、家族甚至部落為了逃離本國長期以來的貧困,決定在伊朗定居。此外,這一遷移也得到幾任哈裏發的鼓勵,認為這一殖民活動有利可圖。這一運動盡管規模不大,卻不可小覷。於是,對阿拉伯半島居民來說比較容易到達的伊朗南部地區是移民潮的第一目的地。呼羅珊省雖較為偏僻,但也成為第二目的地。此外,由阿拉伯政權任命的總督攜帶家眷親友搬入他們掌管的富饒地區。鑒於眾多土地所有人麵對阿拉伯侵略者的到來紛紛逃亡或在衝突中喪命,這些外來者便占有了他們的土地。這一移民潮的頂峰約出現在683年前後,也就是倭馬亞王朝統治時期。根據各種記述和曆史證據,新到的阿拉伯人很快融入了當地環境,習慣穿著伊朗服飾,某些人甚至不顧阿拉伯政權的禁令,忘記了他們的母語[6]。

這一移民潮之外還有一個對伊朗曆史至關重要的事件:661年先知的堂弟和女婿,第四任哈裏發阿裏被廢黜並謀殺。“隨後,阿裏的家族逃亡到波斯,直到680年,一場戰爭在倭馬亞家族與阿裏兩個兒子中的一個——侯賽因[7]之間展開。這場戰爭於10月10日在卡爾巴拉血腥落幕,侯賽因及其追隨者均遭屠殺。這一事件標誌著穆斯林世界的一次宗教和政治分裂[8]。”這一分裂對伊朗人來說,最終導致了什葉派的誕生;而對其他人來說,則導致了倭馬亞王朝的正式建立。

在備受迫害的阿裏和侯賽因的追隨者看來,伊朗成為唯一一個可以讓他們安身立命並獲得幫助的地方。他們沒有看錯,眾多伊朗人給予他們周到的接待,對他們展示出理解,這些伊朗人在他們身上看到了與種族主義的倭馬亞王朝對抗的宗教上的借口。那些遠離倭馬亞新國都大馬士革的地區反而成為這些阿拉伯人——穆罕默德的後代或追隨者的避難所。一部分什葉派就是在這個時期發展壯大的。

自從倭馬亞王朝奪權以後,他們的種族主義政策在伊朗激發出多種明確反對“阿拉伯伊斯蘭[9]”的思想流派與文章著作——大部分以阿拉伯語書寫。這些反阿拉伯的思潮以穆罕默德和《古蘭經》的語錄為依托,強調人人平等,以及每個文明內在的不同:羅馬人以城市化和組織管理見長,印度人精於哲學思想和醫學,中國人創造出出類拔萃的藝術和手工藝……在伊朗人的心中,有一個問題被頻繁提出:阿拉伯文明的特征是什麼?他們的回答無一例外——“沒有”。無論是支配者還是被支配者,兩個民族都有屬於自己的種族主義言論和預設!

無論出於政治原因而殉教或是受到迫害,阿裏的追隨者所獲得的支持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基於上述思潮,正如反對占領者的第一批武裝暴動一樣[10]。

在阿拉伯對伊朗的有限征服——有限是因為抵抗運動的巢穴一直不少,甚至有些地區全部在阿拉伯人的控製之外——與最早的伊朗王朝出現之間的兩個世紀中,阿拉伯占領者不得不麵對多次具有反穆斯林意識形態的暴動。

例如,生於今天呼羅珊省哈夫地區的貝赫·阿法裏德曾自立為一神教先知,並用波斯語編寫了一部書,但現已失傳。出於對伊斯蘭批判性的質疑,他在書中規定人們必須每天七次朝太陽的方向禱告,禁止與母親、兄弟、姐妹和親屬通婚。此外,他要求每家繳納其財產的七分之一,以做發展公路、橋梁,以及建設各類公共設施之用。在今天的評論家看來[11],他會集了大量信眾的宗教是一種伊斯蘭教與瑣羅亞斯德教的混合。

另一場帶有意識形態色彩的起義是由哈希姆領導的。他生於今天土庫曼斯坦的梅爾夫,父親叫哈基姆。阿拉伯史學家稱他為莫加納(“蒙麵人”)。據說他有一隻眼睛是盲的,因此用一塊麵紗隱藏自己的殘疾。哈希姆曾在伊朗東北部的那黑沙不定居。他因讓一輪明月從一口水井中升起而聲名鵲起,這一被視為神跡的事件被人們以“那黑沙不的月亮”稱頌。他極高的聲望令他的身邊集結了眾多反阿拉伯、反穆斯林的信徒,他們控製了他居住地附近的大片地區,並多次擊退倭馬亞的遠征軍。在最終戰敗時,哈希姆拒絕投降,他投入一大壇酸液中以銷毀自己的屍首,如此令追隨者可以宣稱他已隱遁,並企盼他的再次降臨,就像隱遁的伊瑪目馬赫迪一樣。另據其他編年史作者記載,他出於上述目的攜全家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