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師擇定的日子到了,卡紮爾王朝開國君主的頭上戴著一頂鑲嵌珍珠的黃金冕狀小王冠,這比曾戴在納迪爾沙頭上的那頂以翎毛裝飾的大王冠要卑微得多,以阿迦·穆罕默德孱弱的體形,那頂大王冠隻怕會讓他消失不見了。他沒有忘記在綢緞和金絲製成的王袍上佩戴從盧圖夫·阿裏汗胸前扯下的月之冠和光之海兩顆鑽石,這突顯出他對寶石的摯愛,據說,某些夜晚,他會偷偷睡在這些寶石上,以充分體驗它們的能量。
對於他的王朝計劃,還剩下繼承人這個問題。侄子巴巴汗自從父親死後便被阿迦領養,而他似乎在享樂與政務之間更傾心於前者。於是,阿迦決定要錘煉他的意誌。為迫使流放到馬什哈德的失明的沙魯克供出德裏之劫財寶的藏匿處所,阿迦不惜對其女兒施以酷刑。麵對如此殘忍的手段,巴巴汗驚恐萬狀,對這樣的教育和他導師的訓練課程表現出極度不適和困惑。
阿迦·穆罕默德沙還沒來得及享受自己的新財富,失去了格魯吉亞的女沙皇葉卡捷琳娜二世便突然向他宣戰,並派出一支由祖波夫將軍指揮的部隊前來進犯。鑒於這年冬天尤其寒冷,回到都城的阿迦決定等待一段時間再考慮興兵。在此期間,沙俄大軍在沒有遭到抵抗的情況下長驅直入,重新占領了高加索的大片地區。
1796年11月17日女沙皇的死救了沙王。沙俄的王位繼承人保羅一世提醒他的手下,要收複高加索的土地有更加簡捷的方法。他深知阿塞拜疆西北部的庫爾德的強大首領薩迪克汗·沙賈齊作為沙王幕僚的成員,有意爭奪王位。於是保羅一世便許諾向他提供支持,以此交換裏海周邊的郡縣[24]。
阿迦·穆罕默德沙對他們暗通款曲的行徑一無所知,照舊召集部隊,過完納吾肉孜節後便出發遠征格魯吉亞。盡管氣候條件十分惡劣,他還是讓部隊趕著背負行裝的駱駝穿越了阿拉斯河[25],他命令士兵們跳入冰冷的河水中遊過河去。軍隊的人員損失巨大,但他最終到達了舒沙,這座城市隨即為他敞開城門。
悲劇將在這裏上演。發現部隊的軍需儲備出現失竊現象——兩名仆人偷了幾個甜瓜,他下令將偷竊者在次日,即星期五處決。薩迪克汗·沙賈齊見機向他建議應將死刑延至星期六早晨,因為星期五是做禮拜的日子。沙王同意,於是兩名犯罪人照舊在他身邊服侍。在他們被處決的前一晚,沙王召見他們說:“你們看見這些星星了嗎?用你們將死的眼睛好好看看吧。因為明天的同一時刻,你們將無法再看到它們了!”兩名罪犯本以為自己的罪行不大,有希望得到赦免,但聽聞此話便徹底絕望了。薩迪克汗·沙賈齊隻等著這一時刻收買他二人,提出隻要他們刺殺沙王便可留他們一條生路。1797年6月17日深夜,謀殺在絕對的靜謐中完成,兩名殺人犯帶上主人的珠寶逃之夭夭。
這位自以為“築起一座王宮並用鮮血加固[26]”的卡紮爾王朝開國君主最終以他自己踐行一生的暴力被清除。盡管他尚未改革、重組他的國家,建立起其經濟繁榮和地區影響力,但鑒於成就他傳奇一生的殘暴,可以將艾米內·帕克拉萬所說的“重建和維護了令人們開始新生活的古老習俗法權,並在破碎的瓦礫中重建國家”這一點歸功於他。從此一個新時代將會開啟,一個建設現代伊朗的時代。
注釋:
[1] 土庫曼奇茲爾巴什的勢力在阿夫沙爾和讚德王朝期間受到打擊而縮減,但他們克服了這些風暴,使他們的網絡保持了影響力。
[2] 南高加索的一個地區:阿塞拜疆以西、亞美尼亞以南,自小高加索一直延伸至阿拉斯河。
[3] 這個位於今天德黑蘭東北400公裏的城市現在名叫戈爾甘,它從1997年從屬於戈勒斯坦省。
[4] 在所有有關卡紮爾王朝創建者的書目中,請參閱Emineh Pakravan, Agha Mohammad Ghadjar. Essai biographique, Institut franco-iranien, 1953(Nouvelles éditions Debresse, 1963)和Prince Ali Kadjar, Les Rois oubliés. L\\u0027épopée de la dynastie kadjare, Paris, éditions n° 1, 1992。參閱我們的著作《伊朗曆代偉人》中專門講述阿迦·穆罕默德沙·卡紮爾的一章,第237—274頁。
[5] 他生於1730年,死於1796年。
[6] 參閱Les Grandes Figures de l\\u0027Iran, p.240。
[7] 參閱Prince Ali Kadjar上文引用著作,第28頁。這一僅切除睾丸的閹割使他仍可以與女性發生關係。
[8] 阿迪爾沙於1749年5月20日被殺。
[9] 他是馬什哈德一位名叫米爾紮·達烏德的毛拉的兒子。
[10] 參閱Hadi Hédayati上文引用著作;參閱William Marsden, Stephen Album,Marsden\\u0027s Numismata orientalia illustrata, Attic Books, 1977, p.158。
[11] 沙魯克被釋放並派往他在呼羅珊的領地,在那裏繼續統治到1796年。
[12] 參閱Richard Tapper, Frontier Nomads of Iran: A Political and Social History of the Shahseva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7, p.112。
[13] 所以他是阿迦·穆罕默德汗的侄子。
[14] 這一婚姻對加汗·蘇茲的遺孀馬赫黛·歐麗雅來說是個嚴酷的經曆,她在第二任丈夫死後才透露後者擁有明顯虐待狂人格的這一秘密(參閱Prince Ali Kadjar上文引用著作,第49頁)。
[15] 參閱Mohammad Hassan Tabelian, L\\u0027Empire des roses. Chefs-d\\u0027?uvre de l\\u0027art persan du XIXe siècle, 序言和指導Gwena?lle Fellinger,合作者Carol Guillaume, Gand, éd. Snoeck,和Lens, musée du Louvre-Lens, 2018,第10頁:“在薩非王朝建立(1553年)以前,德黑蘭還是一個村鎮,隨後它逐漸成為一個城市,四周修築了防禦工事和四扇城門,城內建有一百一十四座高塔,五個城區分別叫作‘烏德拉揚’‘桑吉拉什’‘查萊赫梅伊丹’‘大巴紮’,以及最重要的政府行政區‘阿爾戈’。”
[16] 參閱Tristan Chalon, L\\u0027Eunuque. Récit de la Perse ancienne au XVIIIe siècle, Paris,L\\u0027Harmattan, 2008。
[17] 參閱Prince Ali Kadjar上文引用著作,第63頁。
[18] 英國作家Sir Harford Jones Brydges(An Account of the Transactions of His Majesty\\u0027s Mission to the Court of Persia in the Years 1807—11, Londres, éd. James Bohn, 1834)曾在 1789 年見過他,並將他評價為“最具騎士風度的波斯國王”。
[19] 參閱上文第17章,第8條注釋。
[20] 對於這段晦暗的曆史,請參閱Les Grandes Figures de l\\u0027Iran,從第259頁開始。
[21] 參閱David Marshall Lang, A Modern History of Georgia, Londres, Weidenfeld and Nicolson, 1962, p.38。
[22] 據A. A. Chamin (L\\u0027Iran àl’ époque Qadjare, 2e éd., Téhéran, Elmi, 1991, p. 111)稱,有兩萬五千人。
[23] 參閱Sir John Malcolm上文引用著作,第189—191頁。希拉克略二世隨後回到第比利斯,重建這座備受摧殘的城市。
[24] 參閱Emineh Pakravan上文引用著作,第225頁;參閱Prince Ali Kadjar上文引用著作,從第110頁開始。
[25] 這條河今天仍然是伊朗與沙俄帝國和隨後的蘇聯解體後的各高加索共和國的邊界。
[26] 參閱John Malcolm, The History of Persia, 2 vol., Londres, 1815, II, p.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