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天過海
加上後來支援的警員,總共二三十人的搜查隊伍,沿著每一處地道出口的方圓幾百米搜索,一直忙活到暮色時分,都沒有找到與凶馬案相關的魔術道具、馬蹄鐵及蹄形鈍器。
另外,技術人員對整個地下世界進行了痕跡取證,隻找到了袁秀英的指紋和腳印,並沒有找到唐白的。
唐白在暮色裏騎著電動車回來了,見門前停滿了警車,還有一些來來往往的警察。他一臉茫然地看著袁秀英:“媽,這是怎麼回事?”
“哦,上次來找我們的那個臉上有疤的人被殺了,他們懷疑跟我們有關,所以就過來查一下,沒什麼事。”袁秀英平靜地說。
“那個人那麼厲害,上次差點把我們娘兒倆殺了,還是八鬥哥出手救的我們,我們能有本事殺得了他嗎?”
“管他呢,他們要查就查唄,為人不做虧心事,怕什麼半夜鬼敲門。”
唐白“嗯”了聲,也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陣,孫四通宣布收隊。
唐白見一眾警察都離去了,又頗為不放心地問了袁秀英一遍:“媽,沒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啊,有事的話,我們還能站在這裏說話嗎?”
“媽,我想了想,我們還是把房間換回來吧。”唐白猶豫了一會兒說。
“為什麼要換回來?”
“我,我……我覺得換了房間我會不習慣。”
“因為你不習慣,所以就不管媽媽了,是嗎?媽媽會發病,你也無所謂了嗎?”袁秀英看著他,有些生氣,很少見的那種生氣。
“媽,不是這樣。”唐白忙解釋,“我隻是……”
“別說了唐白,媽媽希望你永遠都是那個聽話的好孩子,希望你能過得好。媽媽也知道,過去發生了許多不幸的事情,無論怎樣,我們都挺過來了。所以,就讓那些不幸過去吧,就當它們沒發生過,我們重新開始,可以嗎?”
“嗯。”唐白很聽話地應了聲。
那一刻,袁秀英再也忍不住心中洶湧的情感了,她把唐白攬過去,抱在懷裏,用手輕撫著他的後腦勺,眼淚大顆地落下……
她想起了十月懷胎的時候,每天輕撫著隆起的肚子,期待著小家夥的降生;想起把他送進學校,鬆開他的手,轉過身後,心裏突然的缺失與空落;想起那個男人拋棄她時,唐白很堅定地站在她身邊,說願意跟媽媽一起過苦日子;想起唐白發高燒昏迷,醫生下過的病危通知,那一瞬間她感到天旋地轉……她願意為他承受命運中所有的不幸和痛苦,就算為他去死,也在所不惜,隻要他能過得好。
“媽,你這是怎麼了?”唐白的臉頰感受到了媽媽那滾燙的淚水,心裏有些慌。
袁秀英抹了一把淚,笑了笑:“沒什麼,媽媽隻是年齡越大,越對你放心不下,想著以後媽媽不在了,還有誰陪著你啊。”
“媽,你說什麼傻話呢,什麼你不在了,你會長命百歲的。我還要給您找個好兒媳,讓您抱孫子呢。”
“這可是你說的哦。如果你不給媽找個好兒媳,不給媽生個好孫子,媽可就死不瞑目了。”
“媽,你幹嗎又提死字。我們都會好好的,沒事的。”
“那你得再答應媽媽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
“你要答應媽媽,無論怎麼樣,你都不能死在媽媽前麵,讓媽媽變成無依無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媽,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提死字呢?”唐白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媽不是跟你說了嗎?媽最近老是做噩夢,心裏慌啊。別管這些了,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媽媽吧?”
“嗯,我答應。”唐白點了點頭,心裏突然感到莫名的刺痛。
“行,我去做飯了。”袁秀英擦了下眼角的淚痕,“在你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記得今天答應媽媽的話,不然媽媽就不認你了,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唐白應聲。
唐白還是覺得應該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又能發生什麼事呢?也許媽媽真被噩夢嚇到了吧。
專案組成員回到刑警隊,叫了快餐吃完之後,召開了會議,刑警大隊長王三強也到場了。
技術人員首先說了對閻老三屋子裏痕跡的提取情況,確實找到了和夏長生死亡現場一模一樣的鞋印,圖文一樣,鞋碼一樣。由此可以證明,閻老三就是殺死夏長生的凶手,可以給夏長生之死結案。
然後回到凶馬案上,大家都一致認為,凶馬案的真正凶手就是袁秀英了。
整個案件的過程就是黎東南、曹連城、吳國晉、趙飛虎和夏東海五人約著一起去五穀村八組的山林裏打獵,大黃狗躥出來阻止黎東南,被夏東海開槍打傷,另外幾人隨即一起出手,將受傷的黃狗活活打死。袁秀英應該是在發現狗丟之後查看監控,才發現了大黃狗被打死的全過程,於是實施了針對五人的報複計劃。
案件中的兩大疑點,為什麼是凶馬進入現場,為什麼明明監看著唐白家,凶馬卻仍在外麵殺人,也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因為袁秀英學過雜技、川劇以及魔術,她將這些經驗雜糅起來,將家裏的矮馬偽裝成凶馬,她則藏身其中,進入案發現場,使監控無法發現;另外,通過地道離開屋子前去作案,巧妙地掩飾了作案時間,作為不在場證據。
所以,種種跡象顯示,凶馬案的凶手就是袁秀英。
“那個很可疑的唐白呢?”王三強問。
“應該跟唐白沒關係。”孫四通說,“我們對地下室做了痕跡取證,裏麵隻有袁秀英一個人的指紋腳印。而且,那個地道入口也是在袁秀英房間裏的床底下,也不大可能兩個人一起藏在凶馬身上從地道裏出去。”
“可好幾次案發前唐白都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怎麼解釋呢?”王三強問。
“這就有三種可能了。”孫四通說,“第一種可能,袁秀英讓唐白幫她踩點;第二種可能,袁秀英故意讓唐白成為煙幕彈,用來麻痹警方;第三種可能,確實隻是巧合。”
王三強說:“所以,唐白還是有可能跟案件有關,隻不過沒行凶,是吧?”
孫四通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行了,又回到關鍵的問題上了,證據呢?”王三強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李八鬥身上,“證據在哪裏?不能在這個最關鍵的節點上一無所獲、功虧一簣吧!”
李八鬥說:“那裏遍地是山,很難找出她把道具藏在了什麼地方,隨便一座山都能搜上好久。也可能是她騎馬出去的時候並沒有魔術化,而是在路上的某個點進行了偽裝,那就更難找了。”
“我是在問你辦法,不是讓你說不行。”王三強有些生氣。
“辦法有啊,那得看隊長你的能力了。”李八鬥針鋒相對。
“看我什麼能力?”王三強問。
李八鬥說:“你不是說安排人去省城勸黎東南回來嗎?黎東南如果能回來,我們就可以抓到現場的證據了。”
“媽的,說到這裏,老子就是一肚子氣。”王三強說,“本來黎東南已經答應回來了,就在他準備動身的時候,接到白山這邊手下人的消息,說是閻老三被殺了,他打死都不回來了,他已經嚇破膽了。”
“那就再想另外的辦法讓他回來。”李八鬥說。
“想什麼辦法?”王三強問,“你有辦法嗎?”
李八鬥說:“之前黎東南利用我打閻老三的監控視頻逼我離開刑警隊時,我想到過一個法子,就是找黎東南的其他犯罪證據對付他。他盤踞白山這麼多年,能混到今天的地位,犯罪的事肯定沒少做,隻要有他的犯罪證據,他不回來,就用手銬把他銬回來!”
“對啊。”王三強也說,“我也耳聞過黎東南的一些事,也想過調查他,隻是苦於一直沒有關於他的案子報過來。而且很多事都是他手下的人幹的,跟他沒直接的關聯,但我們要深挖的話,肯定也能找出東西。等找到他的把柄了,還由得他回不回來嗎?李八鬥,看來你還是有幾把刷子的。行,就這麼辦,明天就由你親自抓這個事,無論如何,把黎東南給我弄回來!”
“袁秀英那邊,還得繼續盯著吧?”孫四通問。
“繼續盯著?”王三強說,“沒什麼意義吧,不是說她裝了監控,能看見外麵嗎,還能盯什麼?何況,地道也找到了,難道去地道口盯著?地道都已經被發現了,她不會傻到還從地道口出來吧?再說,現在她唯一的目標是黎東南,黎東南不在白山,她應該不會有動作吧。”
李八鬥不以為然,他建議說:“我覺得可以選兩個地方繼續監視,一個是唐白家出村口的那處至高點上,藏在那個地方可以看得見一整片地方的動靜,也不會被發現。一個是從她家到鎮子上去的必經之路上,在那裏守株待兔,令她防不勝防!”
“嗯,這個方案可行。”王三強說。
“對了,我突然有個疑問。”冷笑說。
“什麼疑問?”王三強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去。
冷笑說:“我們所知道的是,因為夏天的死,唐白兩次跟閻老三交鋒,一次是去閻老三家興師問罪,一次是八鬥哥說的閻老三去唐白家殺他們母子倆時,唐白再次追問夏天的事,後來我們還發現唐白下班之後去了蛤蟆丘那邊。種種跡象顯示,應該是唐白對閻老三有作案動機才更合情合理啊,為什麼是袁秀英呢?”
“這個倒沒什麼。”李八鬥說,“唐白喜歡夏天,可能也有殺閻老三的心。但閻老三曾想殺唐白母子,這對袁秀英來說是不能忍的。她能為了一條狗的死殺那麼多人,又如何忍得下別人殺她兒子?或者,她也可能知道唐白會殺閻老三,她也不希望唐白做出這種事來,反正她已經背負幾條人命了,也不在乎多一條。”
“這袁秀英還真是厲害。”包古說,“我們到處抓閻老三沒找到,她怎麼就把閻老三找到,還殺了他的?”
李八鬥說:“她也很少出來,那她又怎麼會知道關於夏東海、吳國晉和趙飛虎這些人的信息的呢?她肯定有她的方式,我猜測她應該還有一台和魔術道具一起藏起來的電腦,而且擅長黑客技術,從大數據中查找到他們的信息,從而精準出擊。”
“這麼玄乎?”包古一臉誇張,“鬥哥,你別嚇唬我,一個農村婦女居然跟國家特工一樣,她何德何能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李八鬥說,“下午我和她對話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的氣場,而且,這些年她的經曆應該讓她的內心蛻了一層又一層的皮,一個真正有決心的人是無所不能的。如果說不能,那就是你還沒被逼到那個份兒上。”
“好吧,反正你比我厲害,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包古說。
王三強問:“誰還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沒有的話,就這麼定了,一是李八鬥負責找黎東南的罪證,二是依然分兩組換位置盯著袁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