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返場(1 / 3)

短短幾天工夫,遜德堂已被拆除,旁邊的順義齋也轉賣他人,沙二爸已經帶著夥計們遷往別處。果如壽爺所料,陳督軍雖死,另有其他富商買下“三不管”靠南的那片地,據說要改建成旅館和影院,包括苦瓜和甜姐兒在內的許多人都不能在原先的地點做買賣了。

好在苦瓜有了新的表演場所,到陳大頭的相聲場子幫忙,而且壽爺也推薦他到一家茶樓獻藝。田家父女索性也把茶攤搬到相聲場子對麵,他們的生意比原先更熱鬧了。其他變戲法、說評書、耍壇子、唱大鼓的藝人也都尋到了新地點,或者換了職業——人不會輕易被命運擊敗,為了生存下去總會找到出路。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海青受邀到相聲場子參與表演。雖然他已經“搗亂”好長時間了,但是第一次正式參與演出,心裏既激動又緊張。上午一開場,大眼兒和山藥就拿起玉子板,唱了段太平歌詞《死要財》,這是個滑稽小段,倆人又別出心裁,一人一句對著唱,很快引來十幾名觀眾。

二人唱完並沒打錢,陳大頭隆重登場,站到桌子後麵吟道:“八月中秋白露,路上行人淒涼。小橋流水桂花香,日夜千思萬想。心中不得寧靜,清早覽罷文章。十年寒苦在書房,方顯才高……”說到這兒“啪”地一拍醒木,才接著道,“誌廣!”

他直工直令、字正腔圓,雖是一首短短的定場詩,竟也引來兩聲喝彩。大頭抱拳拱手略一客套,隨即話歸正題道:“天兒不早了,人來的也不少了,蒙各位大駕光臨,我賣賣力氣,給大家說段笑話。為什麼剛才要說個寒窗苦讀的定場詩呢?因為今兒這段叫《解學士》。解學士何許人也?說出來您興許有個耳聞,明朝洪武年間,在南京水西門大街有個豆腐房……”

剛說這麼幾句,突然從觀眾之中走出一人,笑嗬嗬朝大頭打招呼:“才來呀,先生?”出來的正是小苦瓜——當然是事先商量好的,明明常在一起賣藝卻假裝不太熟。

大頭跟他一起做戲,忙中斷表演,回答:“是啊,我才來。”

“你買賣好?”苦瓜接著問。

大頭嗬嗬一笑:“好什麼?還行吧。”

“發財?”

“發什麼財呀?混口飯而已。”

“混得住?”

“湊合吧。”

“混著啵。”

“是啊!我不在這兒混營生,還能幹什麼?”

“混了一年還照舊,時光更改勝似先前。”

“倒是比過去強點兒。”

“不擾您了。咱閑時說話,晚上喝茶?”

“好好好,您太客氣了。”

“我走啦!”苦瓜朝大頭揮揮手,又走出人群。

“慢走……”大頭抱拳作揖,待他走遠卻抱怨道,“這位真是白長眼睛!沒瞧見我這兒說相聲嗎?唉,沒辦法,不搭理他顯得我沒禮貌。對不起各位,咱繼續說《解學士》,話說明朝洪武年間,南京城水西門有個豆腐房……”

說到這兒又有人過來打招呼道:“才來呀,先生?”這次是小麻子。

“嘿!又來一位。”大頭隻得中斷表演,“是啊,我才來。”

小麻子說得跟苦瓜一樣:“您買賣好?”

“還行。”

“發財?”

“發什麼財呀?混口飯吃。”

“混得住?”

“湊合。”

“混著啵。”

“是啊,我也不會幹別的。”

“混了一年還照舊,時光更改勝似先前。”

“比原先強點兒。”

“閑時說話,晚上喝茶?”

同樣的台詞,同樣的對話,圍觀之人都覺得好笑。這當然都是設計好的,為的是“圓粘兒”,用重複的對話使場麵熱鬧起來,吸引更多觀眾來看。可相聲的規律是“三翻四抖”,等到第三次對話就不同了,要故意說錯逗樂,而這第三個搭訕的人正是海青。

苦瓜說完自己的詞兒,立刻擠到他身邊:“怎麼樣?準備好了嗎?”

海青擦了擦額頭的汗:“有點兒緊張。”

“咳!殺人犯都叫咱辦了,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其實說相聲跟凶犯是異曲同工。”

“什麼意思?”

“凶犯是膽大、不要命!說相聲是膽大、不要臉!你越怕丟臉越演不好,放得開反倒出彩露臉。詞兒你已經記熟,放開膽子肯定沒問題,就算出了紕漏,還有大頭托著你呢!”

這時小麻子的表演已結束,說了聲“我走了”,回到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