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畸形之好(2 / 3)

崔教授邀請葉小秋到旁邊的一張桌子坐下,很快有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大嬸,幫她們盛好兩份飯端上來。有米飯加兩個熱菜和一個涼菜,陸續又端來湯和水果。葉小秋吃著飯,盯著駱辛那桌,逐漸開始發現那些孩子的不尋常之處:有的眼神木然、有的身體不協調、有的眼睛和臉頰不自控地出現抽動、有的則吃幾口飯便從椅子上蹦起來圍著桌子跑來跑去。

“這些孩子都是……”葉小秋指指自己腦袋,問向崔教授。

“他們都是患有孤獨症譜係障礙或廣泛性發育障礙的孩子。”崔教授接話說。

“駱辛也是?”葉小秋愕然問道。

崔教授笑笑,不置可否。

“怪不得他行為怪戾而直覺卻很敏銳,莫不是那種所謂的白癡天才?”葉小秋追著問。

崔教授臉色微變,大概是被葉小秋剛剛口中的“白癡”二字挑動了神經,表情嚴肅地說:“周隊讓你陪小辛來,應該是很信任你,那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跟你客套,囑咐你幾句:對小辛這樣的孩子你一定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包容心,尤其要給予他足夠的尊重,不要覺得他說的話和做的事比較可笑,其實很多行為他自己無法自控,小辛很大一部分焦慮來源,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兒,但卻總是無法避免。”

“哦,我懂了。”葉小秋看出崔教授臉色不對,忙不迭點頭道,“我一定會按照您說的和他相處。”

崔教授點頭笑笑,隨即緩和氣氛,叮囑葉小秋多吃點飯菜。

吃過飯,駱辛又和孩子們玩鬧一陣,離開“明光星星希望之家”已經午後一點多,車窗外也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車開出不久,葉小秋說她剛剛給鄭翔發微信,問了劉棟的審訊情況,說劉棟現在就是一口咬定錢是借給劉媛媛的,但又拿不出證據,甚至也不承認他和劉媛媛在視頻通話時,做過齷齪的舉動。

“那就不是他。”駱辛懶洋洋來一句,接著又補一句,“本來也沒覺得是他。”

“不管怎麼著,總得有個根據才能排除他的嫌疑吧,要不咱去支隊看看?”葉小秋其實對這案子特別感興趣,便趁機提議道。

駱辛沒吭聲,算是默許。

“咱倆加個微信可以嗎?”看駱辛情緒似乎不錯,葉小秋心血來潮地說,“有微信聯係也比較方便。”

“不可以。”駱辛幹脆地回應。

熱臉貼了冷屁股,葉小秋撇了下嘴,衝後視鏡狠狠瞪了一眼。

而在兩人說話這工夫,誰都沒留意到一輛深藍色SUV與他們擦肩而過,“明光星星希望之家”也因此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到了支隊,駱辛帶著葉小秋直奔審訊室,發現隻有劉棟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裏麵,而在隔壁觀察室,周時好正抱著膀子對著單向透視玻璃窗出神。

“是這家夥幹的嗎?”葉小秋指指單向玻璃窗背後的劉棟。

“不太像,技術隊在他家也沒搜到有用的物證,但這小子肯定沒說實話。”周時好回頭瞅瞅駱辛,“先晾晾他,等等DNA比對結果。”

周時好話音剛落,苗苗抱著一堆文件推門走進來。

“不匹配。”苗苗從懷裏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張報告紙,遞給周時好。

周時好接過來掃了眼,麵色毫無波瀾,劉棟腿腳都健康完整,他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能跟輪椅上遺留的DNA比對上。

“還有這個。”苗苗又遞上來一張報告紙,“技術隊利用劉媛媛的手機號試著登錄網購平台,發現分屍用的電鋸和那輛輪椅,都是劉媛媛自己網購的。”

“啥?還有這操作?”葉小秋搶著從苗苗手中接過報告紙,“輪椅是去年年初買的,電鋸是去年10月份買的,劉媛媛買這些玩意幹啥,她是不是腦子有病?”

“對,她腦子確實有問題。”駱辛驀然接下話,冷笑一聲,“我終於知道劉媛媛身上那種特別的氣息是什麼了,應該是‘罪惡感’,而罪惡感則源自她是一個‘慕殘者’。”

“慕殘者?”在場其餘的人,幾乎同時發聲問道。

“‘慕殘’是一種性癖好,簡單點說就是正常人對於殘弱異性的一種超乎尋常的迷戀,也有些案例會從‘慕殘’逐步上升到‘扮殘’,把自己幻想成坐輪椅的殘疾人或是被截肢了的人,從而獲得性興奮,劉媛媛應該就是這樣的一個綜合體。”駱辛解釋道,“她可能坐在輪椅上,或者聽著電鋸的聲音,就會獲得快感。”

“怪不得她對王陽那麼感興趣。”周時好搖搖頭,“這算不算變態?”

“不能算,叔,你那是老思想,其實無論什麼癖好,隻要不危害社會、不危害他人、不涉及未成年人,咱都得尊重。”葉小秋長歎一聲,“唉,估計劉媛媛也很困惑,所以才不願提及自己的感情生活。”

“越是困惑,越是有罪惡感,反而這種欲望會越強烈,越無法控製自己。”駱辛扭頭衝審訊室裏指了指,“裏麵這位我沒猜錯的話,也是性欲倒錯者。”

“什麼意思?”周時好緊跟著問。

駱辛賣了個關子,沒接他的話茬,而是對苗苗說:“你那裏還有什麼報告?”

“哦,是關於死在浴缸裏的那個吳俊生的。”苗苗聽幾個人分析案子聽得入迷,被駱辛一句問話點醒,趕忙整理下手中的文件遞給周時好,“技術隊說吳俊生的蘋果手機無法在保留存儲信息的情況下破解開密碼,隻能先通過手機號碼所在的移動公司,把他的通話記錄打出來,就是您手裏的這些。還有移動公司提供信息說,吳俊生手機最後一次與海濱別墅附近的基站交換信號的時間是5月5日淩晨4點09分,隨後便與網絡發生‘顯式分離’。”

“什麼,什麼分離?”周時好一臉疑惑。

“就是說當你主動性關掉手機時,終端會向網絡中心發起最後定位信息;或者說你手機電量用光了,電池雖然無法支持開機,但仍可以向網絡中心發出關機信號,在這兩種情形下如果有人給你打電話,網絡中心會告知你的手機關機了,這叫顯式分離。”駱辛科普的神經又被觸動,一口氣說道,“反之,叫作隱式分離。比如你的手機突然摔壞了,或者你進入無信號區域,又或者你把手機電池直接拆除,這幾種情形下有人給你打電話,通常都會被告知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我明白了,這也就是說吳俊生的手機是在5月5日淩晨4點09分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也就意味著吳俊生很可能死於5月5日之前的一兩天。”葉小秋說。

“5月3日晚上吳俊生還出現在劉媛媛的直播室,目睹了她真實的相貌被曝光,這樣咱們就能把他的死亡時間,精確到5月3日晚上至5月5日淩晨之間。”周時好一臉欣喜,隨即又不死心地追問駱辛,“你剛剛說劉棟性欲倒錯是怎麼回事?”

駱辛又沒搭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葉小秋,接著又衝苗苗胸前打量一眼,然後扭頭湊到周時好耳邊,神神秘秘地嘀咕了幾句。周時好聽完一愣,特意和他對下眼神,確認自己沒聽錯。駱辛點點頭,意思是說你沒聽錯,就是那個意思。

緊接著周時好一反常態,表情羞答答的,似乎有什麼話難以啟齒,吞吞吐吐衝苗苗說:“那個苗苗,你有沒有換下來沒洗過的內衣,或者像你現在穿的警用襯衫也行,拿來借我們用用?”

“幹嗎?”苗苗本能地把雙手護到胸前,瞪著眼睛,“周隊您這是說的什麼胡話?”

“沒讓你在這裏脫。”周時好回頭使勁瞪了駱辛一眼,意思是說招人煩的事你躲一邊,不過他也知道駱辛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的放矢,隻是這要求確實讓人挺尷尬,便賠著笑臉對苗苗說,“去,去更衣室找找,都是為了工作,犧牲一下,找件沒洗過的衣服拿過來。”末了,還不忘囑咐,“別拿袋子裝,直接把衣服拿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