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的解析(2 / 3)

“她在小區裏跟別人發生過爭執嗎?”鄭翔問,“或者有沒有什麼人經常騷擾她?”

“可別提了,去年有段時間,說是肖倩在網上傳了個什麼謠言被人識破了,然後天天都有一些網紅主播,像神經病似的在小區周圍晃悠,然後直播罵人家那女孩,搞得她都不敢出小區門了。”高個保安吐槽說。

“近段時間呢?”鄭翔又問,“有沒有人來打聽肖倩的?”

“沒有。”高個保安不假思索地說。

“不對,怎麼沒有?”矮個保安突然反駁說,“你忘了那天咱看到的那個‘口罩男’?”

“什麼情況?”周時好追問。

“是這麼個事。”矮個保安解釋說,“一個多月前,有天傍晚,幾個小孩刷卡開門進小區,然後有個臉上戴口罩的男人跟著混進來了,我當時覺得那男人有點麵生,在崗亭裏衝他吆喝了一聲,問他是哪個樓的,結果那口罩男愣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地說什麼準備在我們小區裏買個二手房,過來看看裏麵的環境,說完就掉頭走了。”

高個保安接著說:“然後吧,我倆不放心,把這事彙報給了領導,領導就調監控看,發現那口罩男前一天傍晚也混進來過,還在肖倩住的那棟樓周圍轉悠了好一陣子。”

“現在能看到那段監控錄像嗎?”周時好問。

“看不到了,我們這裏監控錄像隻保存兩周。”高個保安解釋說,“我們以為那男的也是網絡主播,進小區可能是想要偷拍肖倩,就沒刻意保存那段錄像。”

周時好想了想,指著矮個保安說:“這樣,人是你看到的,你跟我們走一趟,去隊裏做個畫像。”

矮個保安忙不迭地點頭,跟高個保安交代了幾句,便跟在周時好和鄭翔屁股後頭出了小區。

坐進車裏,周時好吩咐鄭翔把他和保安送到隊裏放下,然後去肖倩新工作單位找找線索。

午後,從“明光星星希望之家”出來,駱辛示意葉小秋把車開到李玥涵先前就讀的育明高中,他想跟李玥涵的老師和同學聊聊。李玥涵失蹤得不明不白,隻能靠這種全方位的走訪調查,來尋找有可能的作案動機。

到了學校,兩人先跟班主任聊了聊,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隨後老師又幫忙找來班裏與李玥涵平日走得比較近的兩個女同學。這兩個女孩和李玥涵一樣,其實就是時下被定義為熱捧偶像明星的“飯圈女孩”,那飯圈女孩自然就有飯圈思維,聽到葉小秋提起李玥涵的失蹤,兩個女孩搶著說:“說不定是被‘黑粉’報複了。”

“黑粉?”駱辛一臉蒙,“什麼黑粉、白粉?說的是毒品嗎?”

“啥?這你都不知道?”兩個女孩掩麵而笑,其中一個長頭發女孩說,“小哥哥,你家才通網嗎?”

“‘黑粉’是網絡用語,指的是某些追星的粉絲,喜歡收集傳播其他明星的黑素材,從而突顯出自己偶像的優秀。”葉小秋哭笑不得地解釋說,然後衝兩名女孩問,“黑粉有那麼強的報複心嗎?”

“怎麼沒有?我們還打過架呢!”另一個短發女孩說。

“真的啊,說來聽聽,什麼情況?”葉小秋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由長發女孩發聲說:“就是那兩個黑粉,她們家哥哥唱歌跳舞都沒有我們家哥哥好,代言資源也競爭不過我們家哥哥,就經常跑到我們家哥哥社交賬戶下麵發些抹黑和詛咒的話,還到處說我們家哥哥拖了他們團隊演出的後腿,明明是她們家哥哥不夠用心,經常在台上‘劃水’好嗎?那我們肯定要反擊,除了在網上跟她們對罵,有一次趁粉絲會在線下搞聚會活動時,我們三個狠狠揍了那兩個黑粉一頓,特別解氣。”

雖然女孩說得有點亂,但葉小秋大致聽明白了,原來所謂的黑粉和這兩個女孩加上李玥涵,是同一個粉絲會的成員,她們喜歡的是由兩個男孩組成的一個組合,隻不過各自偏愛不同,所以經常互相謾罵、攻擊。實質上,類似事情在網絡社交平台上並不鮮見,葉小秋相信女孩說的是真話,隻不過見女孩說得這麼認真,不禁啞然失笑:“你們和黑粉打架是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五一放假的時候。”短發女孩回應說,“我們三個人中,玥涵個子最高,下手也最狠,那兩個女孩肯定最記恨玥涵,而且她們當時還說讓我們等著,要找人弄死我們,我覺得搞不好就是她們雇人綁了玥涵。”

“噢,對了,那天在文彙大道看哥哥們演出,有一個黑粉也去了。”長發女孩補充說。

“就是李玥涵失蹤的那天?”葉小秋問。

“對,就是那天。”長發女孩點點頭。

因為追星發生內訌,於是策劃了綁架事件,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葉小秋還是沒忍住問:“在哪兒能找到那倆女孩?”

“她們在‘勞倫酒吧’上班。”短發女生吸了下鼻子,從兜裏掏出手機擺弄一番,將手機屏幕舉到葉小秋眼前,“喏,這是她倆在社交網站上發的合照。”

葉小秋仔細看了看,是兩個模樣也很年輕的女孩,她用手機翻拍了照片,接著問:“除了黑粉的事,李玥涵在學校裏有惹過別的麻煩嗎?”

“沒有,絕對沒有!”兩個女孩齊刷刷搖頭說。

“行了,謝謝你們,回去上課吧。”葉小秋微笑著說,眼瞅著兩人從視線中消失,她衝駱辛揮揮手機說,“咱們要去查查‘勞倫酒吧’這倆女孩嗎?”

“查查也行。”駱辛低頭想了一下,皺著眉說,“不過,感覺不太靠譜。”

“你可別小瞧現在的孩子,路子野著呢!”葉小秋吸著鼻子說。

傍晚,窗外暮色漸沉,辦公室裏隻亮著一盞台燈,周時好坐在燈下,入神地盯著手中的嫌疑人肖像畫。

寬臉,深窩眼,雙眉稀淡,頭發略微帶點自來卷,半邊臉隱藏在白色口罩下,眼神中流露著些許的不安和疲憊。這就是弘業小區保安在一個多月前看到的,曾在肖倩家樓下轉悠的可疑男子的模樣。看著像一個中年人,應該不是保安揣測的那種網絡主播,做主播需要有熱忱和衝勁,還是年輕人居多一些,可是他為什麼會對肖倩感興趣呢?難道會是沈建濤雇用的殺手?不過,這人總體給人感覺是斯文中又帶些卑微,在常年與犯罪人打交道的周時好看來,他的犯罪經驗應該並不豐富,有可能是個先前沒犯過什麼大事的小毛賊。

正專心思索著,門外響起幾下敲門聲,周時好輕聲應了句“進”,隨即一陣“噔噔噔”的高跟鞋聲響,由遠至近來到他的桌前。周時好不用抬頭,便知來者是誰,把手中的肖像畫放到桌上,抿著嘴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戲謔道:“喲,這麼晚了還不回去,方大支隊長是有什麼指示嗎?”

“你不也一樣沒走?”方齡哼了下鼻子回應說,接著一屁股坐到周時好對麵的椅子上,一臉嚴肅地說,“這會兒隊裏該下班的基本走了,沒人打擾,咱倆聊聊鄭文惠吧。”

方齡這麼一說,周時好才注意到她手裏握著記事本和水性筆,顯然是有備而來。周時好頓時明白,這其實是一場正式的詢問。他想過方齡肯定會找他詢問鄭文惠的情況,但沒想到第一個便找上他,心裏很是不痛快,不過轉念又一想,方齡等著隊裏大部分人下班了才過來找他,也算給他留些麵子,態度便稍微端正些。

見周時好默然不語,方齡把記事本放到桌上攤開,主動打破沉默問道:“當年,你是如何獲悉鄭文惠失蹤的消息的?”

“醫院給我打的電話。”周時好語氣平和地說。

“這麼說在鄭文惠認識的人當中,你是第一個接到消息的?”方齡問。

“對,那時候駱隊特別忙,委托我空閑時去醫院幫忙照顧駱辛,我從第一天進隊裏就跟著駱隊學習,算是師徒關係,所以對他的請托自然是盡心盡力。時間長了,醫院方麵有什麼問題,駱隊如果聯係不上文惠姐,就會聯係我。”周時好刻意解釋了一大堆話,針對性很明顯,他又不傻,隊裏的傳言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具體是什麼時候?”方齡問。

“2008年4月9日。”周時好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們最後一次聯係是什麼時間?”方齡問。

“前一天,也就是2008年4月8日。”周時好解釋說,“那天中午,我辦案路過醫院,順便給鄭姐買了碗餛飩送過去。”

“也是你確認了她的失蹤嗎?”方齡問。

“算是吧。”周時好臉頰微微抽動一下,表情略顯不自然,語氣低沉地說,“2008年4月9日下午3點左右,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文惠姐在前一天傍晚7點左右離開醫院,當時她路過護士站時,跟值班護士打招呼說要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很快就會回來,但此後就再也聯係不上她了。我接到消息後,試著撥打她的手機,話筒中傳來關機的提示音,接著我又給她的好朋友檔案科科長程莉打電話,對方表示很長時間沒和文惠姐聯係過了,再然後我又給師父打電話,師父也說不清楚文惠姐在哪兒,不過他當時沒太當回事,以為文惠姐可能太累了,在家睡過頭了,讓我幫忙先去家裏找找看。結果我去了,進了家門……”

“你有他家的鑰匙?”方齡皺著眉,打斷周時好的話問。

“不,不……”周時好看到方齡的表情突然慎重起來,趕忙解釋說,“他們家有把備用鑰匙放在門口地墊的下麵,早前師父告訴過我。”

方齡眨眨眼睛:“噢,那你接著說剛剛的話題。”

周時好深吸一口氣:“我進了師父家,依然沒看到文惠姐,倒是看到家裏有被翻動的跡象,文惠姐平常穿的衣服都不見了,而且臥室床頭還留有一個信封,上麵寫著‘浩東親啟’四個大字……”

“你看了信?”方齡忍不住又插話道。

“沒有,我明白那是我不該看的。”周時好輕搖兩下頭,頓了下,接著說,“沒過多久,師父也趕回來了,我把信交給他,他當著我的麵看完,之後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突然一言不發地轉頭走出家門。”

“那封信的內容你始終沒看過?”方齡追問。

“對,師父當天帶走了那封信,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可能被師父撕碎扔了或者燒了。”周時好說著話,俯下身子,打開鑲嵌在辦公桌下方的小保險櫃,從裏麵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方齡身前,“這個是我偷偷保留下來的。”

方齡把信封拿在手上,看到正麵寫了四個大字“浩東親啟”,想必這就是當年鄭文惠留下的信封。

“我找技術隊鑒定過,那幾個字確是文惠姐親筆,並且信封上也隻有文惠姐一個人的指紋。”周時好補充說道。

方齡正反打量幾眼信封,猜測說:“我估計這是一封訣別信。”

“可能……算是吧。”周時好遲疑一下,斟酌著話語說,“師父那天離開家時,我也跟著追了出去,我嚷嚷著要把隊裏的人都撒出去找文惠姐,卻被師父很冷淡地拒絕了。之後,過了沒多久,有一天半夜,師父突然提著酒菜到宿舍找我,他一言不發地喝下大半瓶白酒,然後突然對我說:‘別找了,你文惠姐能挨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她想要重新開始,想要有自己的新生活,那就隨她去吧。’”

“也就是說,那時的種種跡象表明,鄭文惠很有可能因為對自身所麵臨的現實生活感到絕望,於是選擇了不辭而別,這也是包括你師父駱浩東在內,刑偵支隊裏大多數人的共識吧?”方齡總結說。

周時好“嗯”了一聲,表情略顯苦澀。

“你呢?”方齡直視著周時好的眼睛,“你不相信她是那樣的人,所以你獨自花大氣力找過她,對吧?”

“沒那麼誇張,我一個人能翻起多大水花?隻是做了些常規性的調查罷了。”周時好輕描淡寫說道,“當年除了坐飛機,坐火車和長途客運車還不需要實名製購票,再加上大街上以及各種公共場所,沒有現在這麼多的監控探頭,想找到一個活動著的目標人物並沒有那麼容易,更何況我們現在知道了,文惠姐那時可能已經遇害了。”

“真的一丁點線索也沒找到?”方齡語氣中帶些質疑,“手機通話記錄也沒有異常嗎?”

“文惠姐用手機的時候不多,她怕浪費錢,通話對象也基本上是熟人,沒什麼異常。不過,中心醫院有一名叫張梅的保潔員聲稱,曾在4月8日傍晚,在醫院大門口,看到文惠姐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走了,可是隨後她又改口說她記錯了,說是看到文惠姐被黑色轎車拉走的那一天,是4月7日。”周時好強調說,“駱辛出事之後,一直住在市中心醫院,保潔員提供的線索也是我查到唯一算是有點價值的線索,不過最終我也未能找到與那輛黑色轎車相關的線索。”

方齡思索了一會兒,將信封推回給周時好,接著合上記事本說:“這個還是你保存吧,今天先到這裏,我回去整理整理思路,有問題再找你。”

周時好無聲點頭,將視線投射在身前的信封上,不再搭理方齡。

方齡識趣地顧自起身離開,步出門口的刹那,轉身衝門裏瞄了一眼,便見周時好被一圈黃色光暈罩住,麵色陰晴不定,整張臉顯得格外落寞和陰鬱。方齡突然間覺得這個男人對她來說真是越來越陌生了,想必自己先前太過自我感覺良好,幼稚地認為他性格上的劇烈轉變,可能與兩次被拋棄的刻骨銘心的情感傷害有關,但其實他的經曆和內心的城府,已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當然,這也更加堅定了先前她把“鄭文惠案”

牢牢抓在自己手上的抉擇是無比正確的。

適逢周末,晚上七八點鍾的勞倫酒吧,已經賓客滿至。在耀眼奪目的霓虹燈下,幾名穿著暴露的美少女,擠在一個圓形小舞台上搔首弄姿。而在舞台下,層層圍坐的賓客,頻頻舉杯,身體也不忘跟隨動感十足的音樂節拍陶醉地搖晃著。整個酒吧,被一股混雜著香水、汗臭、煙熏、酒味的躁動氣息包圍著,讓人有一種莫名想要放肆宣泄的衝動。

駱辛顯然極度不適應這種場合,屏息凝氣,豎著耳朵,眼神中充滿警惕,就好像一隻小貓咪受驚時的模樣。他本能地重複著“鋼琴手”的動作,緊緊跟在葉小秋身後,從喧鬧的人群中穿過,走到一個金色的長條吧台前。

葉小秋掏出警官證,衝站在吧台前一個穿著西裝製服、戴著工牌,經理模樣的男子亮了一下。“製服男”顯然見過世麵,並沒有太慌亂,隻是稍微愣了一下,便趕緊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駱辛和葉小秋繞到吧台後,從一扇安全門後進到一段長走廊上。

“外麵太吵,說話聽不清,二位警官有什麼需要我們酒吧協助的?”製服男一臉賠笑說。

葉小秋掏出手機,調出從李玥涵同學手機中翻拍的照片,舉到製服男眼前:“我們想找一下這兩個女孩。”

“陳曉紅、張晶晶。”製服男看著手機中的照片隨即念出兩個名字,緊接著解釋說,“她們確實是我們這兒的服務員,不過現在隻有陳曉紅在,張晶晶早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