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無言以對,自斟自飲。
“怎麼?太後答不上來?還是說罪臣一語中的,太後對罪臣本來就有根深蒂固的成見,先帝英名力排眾議冊立罪臣為太子,罪臣在位那些年政務公允,盡心監國,對太後更是孝恭百倍,可結果呢?結果是太後派人送《少陽政範》和《孝子傳》,還親筆書信斥責罪臣不懂為人子,為太子。”李賢憤憤不平道,“罪臣不敢有半點抱怨,一直三省吾身望能得太後歡心,可直到最後才明白,罪臣做什麼在太後眼中都是錯,最大的錯就是罪臣不該當太子,更不該覬覦李唐帝位,為什麼?罪臣既然是太後骨血,太後為什麼不能對罪臣一視同仁?”
武則天長歎一聲:“娘是為了賢兒好。”
“為罪臣好?”李賢放肆大笑,笑聲中多是不甘和怨恨,“虎毒尚不食子,太後為廢罪臣太子之名,不惜派人栽贓嫁禍罪臣謀逆造反,讓罪臣含冤莫白,這就是太後所謂的好?”
武則天端起酒杯,停頓了一下,仰頭滿飲:“不錯,是娘派人誣陷的賢兒,在東宮被搜查出來的甲胄和兵器也是娘命竇陶事先藏匿好的。”
“太後全憑個人好惡就毀罪臣前程,罪臣不敢奢望有太後這樣的娘,也不敢有,自始至終罪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能讓太後如此厭惡嫌棄,既然太後不念母子之前,那罪臣也隻能當沒有太後這個娘。”李賢義憤填膺道,“罪臣昨日獲悉裴炎等人起兵逼宮敗露,涉事者皆被當場屠戮,罪臣就直言相告,逼宮之事罪臣也有參與,太後既然誣陷罪臣謀反,那罪臣就把這個罪名給坐實了。”
“裴炎許你什麼?”武則天波瀾不驚。
“功成之後尊罪臣為帝。”李賢直言不諱。
“前提是要賜死娘。”武則天滿眼悲愴看向李賢,“就是說,你為了登帝位不惜殺母?”
李賢一怔,臉色傲色透出一絲愧疚,但很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太後何嚐不是處心積慮要罪臣的性命。”
武則天閉目長歎一聲,偏頭看向竇陶,痛心疾首道:“你聽見了吧,這就是本宮懷胎十月所生的骨肉說出來的話。”
“潞王可知謀反是十惡之罪違者當誅,當年老奴的確誣陷過潞王。”竇陶還是按李賢以前的封號尊稱,“潞王可有曾想過,謀反這麼大的罪,為什麼潞王隻是被廢為庶人卻沒有繼續深究?”
“是太後不想落一個殺子的惡名。”李賢冷笑一聲。
“潞王膝下有三子,老奴已經很久沒見到三位皇嗣,不知道他們可還安好?”竇陶話鋒一轉,心平氣和問道。
聽到竇陶提及子嗣,李賢頓時驚慌,言辭閃爍道:“不勞你費心。”
“潞王在潛邸時太醫診治出潞王有隱疾,因事關重大太醫密奏太後,稱潞王腎陰虧虛、腎陽不足導致肝氣鬱滯,寒凝肝脈,以潞王的病灶難有子嗣。”竇陶不卑不亢道,“老奴鬥膽問一句,既然潞王不能育子,那膝下的三子又是誰的?”
“無的放矢!”
“娘早就派人查過,那三子根本就不是你的骨肉。”武則天放下手中酒杯。
“太後指鹿為馬說罪臣謀反,也不差再多給罪臣加一條罪狀,太後說是便就是。”李賢不屑一顧。
“賢兒圈養男寵,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這也是娘的強加之罪?”武則天直視李賢,痛心疾首道,“為了掩飾你偷偷尋嬰兒稱其為子嗣,你此舉是在禍亂李唐社稷,先帝欲要立你為太子,娘確有阻撓,但又不能向先帝說明真相,假若先帝得知賢兒所作所為定會賜死,娘不想見你有難,所以千方百計希望你能置身事外,可你終究是當了太子,接下來就要繼承帝位,等你百年之後,這帝位你準備傳給誰?難不成你要讓李唐江山旁落他人之手?娘萬般無奈隻能廢你太子之位,我是你娘,但我也是大唐的太後,你傷風敗俗娘可以視而不見,但若你要禍亂社稷,娘就不能坐視不理!”